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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鵑兒甚至能從他圣潔莊嚴的外表下覷見那一縷放縱的情意。 他們應(yīng)該是和好了吧?柳鵑兒同樣夾了筷菘菜,自嘲一笑。他們一和好,她便連坐在他身邊的機會都沒有了。從前荀嬌喊長空時,她只能克制而生疏地喚他住持法師,如今她也能改口叫他長空法師了,可荀嬌卻親昵到連稱呼都可以省略了。為什么?她心有不甘!若是他待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不咸不淡,她或許還不會如此嫉恨,可為什么其他人都一樣,獨獨荀嬌與眾不同?憑什么她能享受他全部的偏愛! 娘曾說:男人,無論面上看起來多么清心寡欲,心如止水,其實骨子里都是一樣的好色。只不過有的男人標準高,有的男人來者不拒。她從前不信。 在她眼里,長空法師就像是山巔天際的一抹白,高高在上,不染凡塵。偶爾垂眼看一看世人,都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溫和,僅僅是一瞥,就足夠叫人難忘。但如今卻有人試圖獨占他的目光。 絕不能夠! 她將那片菘菜送入口中狠狠嚼著,正如娘所言,夜長夢多,她必須盡快下手。 國師 別說柳鵑兒,就連趙瓊也感覺到了長空的不同,趁他謄寫經(jīng)書時捧著臉看他,眉是長的,鼻是挺的,臉到下頜那道弧線也清晰可見,認真專注的側(cè)臉削弱了那幾分禁欲冷淡,反而顯出別樣的美,勾得人心癢的那種。 趙瓊自認不是那種心志堅定到能抵擋美色之人,于是她偷偷地坐在蒲團上,挪啊挪啊,挪到他手邊,向前傾著似乎是要湊上去看他的字:“寫什么呢?”其實目光都落在他密長的睫毛上。從這個角度看,原本無欲無求的眼眸也變得深情起來。 “長空……”她下意識地喚他,想要他用這樣深情的眼神看一眼自己。但心里多半清楚,長空只會眼也不抬地答應(yīng)一聲。 可這次,她錯了。 他緩緩抬起眼——或許動作并不緩,但在她眼里無疑是這樣的,淺淡的眼眸背著光幽幽看向她,極近的距離,專注到近乎深情的眼神,配合著室內(nèi)靜謐安和的氣氛,她心跳微微加速,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我……” 他微微湊近過來,她反倒有些生怯了,柔軟的腰肢悄無聲息地往后倒,手撐到身下坐著的蒲團上,試圖像挪過來那樣悄悄挪回去時,卻被人攔住了。 咦咦咦? 她瞪大了眼,腰上被他手指碰到的地方帶著點酥麻,慢慢蔓延到全身,臉上也跟著紅起來,“你、你干嘛?” “坐穩(wěn),小心摔了?!彼厝ィ魺o其事地提起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的聲音帶著點笑意,還是意味深長的那種。 很顯然,這番高手過招似的推拉,是趙瓊略遜一籌。 可惡,竟然讓他拿捏住了!一朝英明盡喪于此!氣煞我也! 她腦子里咕嚕咕嚕跟煮粥似的亂的一團,什么想法都往外冒,又熱又亂又有點甜絲絲的膩。 “我去更衣!” 以最兇的語氣說著最慫的話,她提著裙角嗖嗖地跑了出去。 長空嘴角微微提起,落下第一個字卻寫得有些浮了,他頓了下,將寫了快半面的字裁去,斂下心神,這才重新提起筆。 趙瓊一口氣跑到院子外頭,靠著墻平復(fù)了會,拿手背貼著發(fā)燙的臉蛋,心跳還沒緩過來,她嘴角含笑地回味了一會,剛抬起頭就看見韓燕趴在墻頭,呆愣愣地看著她。她嚇了一跳,好像那些隱秘的小竊喜都被人發(fā)現(xiàn)了一樣,心虛地道:“韓燕,你趴在那干嘛!” 韓燕從她嬌艷動人的面容中回過神來,嘿嘿一笑,利落地從上面滑下來,拍了拍手上的墻灰道:“荀jiejie,你今天特別美?!?/br> “又哄我?!壁w瓊捏了捏他的臉,他之前瘦弱得像只小雞仔似的,這段日子吃得好睡得好,臉上也有些rou了,捏起來也方便多了。 她用得力氣很小,韓燕就感覺臉上像蚊子叮了一下,唰地紅了,他又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看、看旗子呢。” “什么旗子?”趙瓊朝他看得方向看了一眼,當然,站在地面上也只能看到天青色的墻面。 “官道上有好多黃色的旗子,還有馬車呢!”他拿手比劃了以下,“紅的、黃的,可好看了!” 紅的、黃的……這是唯有天使出巡才有的排場。 趙瓊眉目一凜,正色問他:“到山腳下了嗎?” “沒有,不過也快了。”韓燕撓撓頭,“這馬車是來咱們寺里的嗎?” “大約是吧?!壁w瓊伸手撣了撣,將他肩上的落灰拍掉:“繼續(xù)去玩吧?!彼D(zhuǎn)過身回到院里去,走得和平時懶散的步伐完全不同,帶著點堅定,像是要去完成什么事兒一樣。 * 長長的隊伍在萬佛寺下停下來,裝飾華麗的馬車上下來一個太監(jiān),放了個小幾,曼聲道:“大人,請下車?!?/br> 錢方整了整腦袋上的烏紗帽,這才卷起簾子,讓人扶著下了車,微抬頭看著這座坐落在半山腰的古樸佛寺,瞇了瞇眼:萬佛寺,寺如其名啊。 他掀袍一步步走上前去,寺旁立著的兩個僧人彎腰行了個佛禮:“施主。” 錢方同樣回以一禮:“在下奉陛下旨意,前來宣旨,請住持法師出來接旨吧?!?/br> “是,請施主稍等。”雖說是天子旨意,但小僧人卻依舊不卑不亢,絲毫不見焦急慌亂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