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又再升起一絲陌生的心動。

    只有蒼葭始終是冷靜的。

    江佑因為這個吻而滿足，他的唇脂沾在了她的唇上，他看著她的紅唇，臉色卻又變得陰沉了。或者許多人覺得這樣的人不好琢磨，但蒼葭并無此憂。

    江佑愛什么恨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嗎？他愛權(quán)勢地位，卻恨自己的rou身。

    那個吻是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證據(jù)，這唇脂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現(xiàn)實是什么樣子。

    這也是個身不由己的人世間。

    “督主?！鄙n葭輕輕喚了他一聲，像是要刻意提醒他此時的身份似的。江佑是個非常克制的人，但克制不代表他性子溫文，性子溫文的人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這一聲督主令江佑心中那恨剎時便掀起來。他將她往墻上一頂。

    “穆清，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動你?！?/br>
    “督主，你要什么呢？你是要一個幫手？還是一個可以泄憤的對象？”蒼葭并不害怕，雖然他錮著她的時候令她身上生疼。

    江佑望著她，望了又望。但最終還是放開了她。

    “督主，陛下啊，深不可測。督主如今處尊居顯，但古來權(quán)宦有幾個善終呢？不，其實古來連權(quán)臣都沒幾個善終的。那些豪門勛貴要是運氣好倒是可以保一代又一代的富貴，但誰不知道那是因為他們是大家大族呢。家族那么多支，反正敗了這支，還有那支。就好像穆家，長房敗落了不是還有二房嗎？反正都姓穆，無所謂的。但督主只有自己一人，無家族，無后輩，唯一的倚杖是陛下的信任。陛下用督主一日，督主的權(quán)勢可保一日，可若哪天陛下發(fā)現(xiàn)他有更好的更忠心的選擇，那時候督主又當(dāng)如何自處呢？”

    雖說她的話不中聽，但也的確每個字都說到了江佑心里去。

    “所以呢？”

    “我也知道督主在明貞那里下了一注。督主奉命保護明貞那些年，不可能只是保護與被保護的關(guān)系。督主很看好明貞吧，甚至想把她扶上后位，讓他成為你的底牌之一。”

    江佑此時已經(jīng)滅了羊rou鍋子里的火，幾乎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卮鸬溃骸澳虑?，我不看好明貞難道要看好你不成？在很早的時候我就知道陛下只是想要你給明貞擋刀。明貞沒入宮的那些年，我不但是保護她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甚至可以說，陛下再喜歡明貞，但如果沒有我始終提醒陛下不忘明貞，她可能也不會在胡皇后一死就順利得封貴妃。”

    “所以江佑啊，你對我的喜歡到底算什么呢？你們一個個都玩弄我于股掌之中。陛下不喜歡我，因此拿我為明貞鋪路，你喜歡我，一樣拿我為明貞鋪路?！?/br>
    江佑在光影下看她，她的臉上隱有嬌嗔卻不見憎恨，這種哀而不傷的情緒叫江佑覺得莫名的受用。

    “穆清，一碼歸一碼，你要知道，人為了成事，總是要犧牲一些東西的。”

    他的冷酷在此時倒顯出一些悲壯的色彩來。

    “你說的是，我受教了?！彼荣澩私樱缓笤谒燥@驚訝的目光中，繼續(xù)說：“可是江佑，你覺得明貞真的可以母儀天下嗎？她太驕縱了。江佑，你跟著陛下這些年，難道不了解陛下是個什么樣的人嗎？陛下是個渣男。”她說到最后，竟自己笑了。

    江佑微微瞇起眼，像是從沒認(rèn)識過穆清似的。

    “那又如何？明貞只是我的底牌之一而已?！?/br>
    “古來權(quán)宦和后妃總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我知道督主的打算，督主若想要一直高枕無憂，就需要在后宮有強援，甚至，最好還能與后繼之君的生母及其家族有一些交集?？墒嵌街鳎矣X得你實在太高看明貞了?！?/br>
    江佑并不是一個會輕易被說服的人。

    “穆才人是不愿意承認(rèn)陛下對明貞的感情才會說出這種話吧。穆才人，看在你我相交一場的份上，我教你一個道理?！?/br>
    “督主請講?！?/br>
    這注定是個要蠟燭燃燒至天明的夜晚。

    “成大事者，別感情用事。有些事情呢，不是你不承認(rèn)它就不存在的。我覺得穆才人剛剛話里話外的，都是明貞與后位無緣的意思。穆才人，看在我喜歡你的份上，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陛下已經(jīng)決定立明貞所出的皇子為儲了?！?/br>
    他用非常冷淡的語氣說著在他看來，對于穆清來說是十分殘忍的話。果然這具身體也真的不可遏制地痛了一痛，一陣奇異的筋攣從她身上傳來，她卻很能忍痛，面色連變也不變。

    “督主，現(xiàn)在說這些為時過早。我說了，陛下是個渣男。你瞧，他再喜歡明貞，還是會寵幸王美人、于美人，她明知明貞恨透了我，就算默許明貞對我動手，但只要你同明貞說，為了后位需顧全名聲這樣的話，明貞也還是會留我一命。這說明什么？這說明明貞并非完全有恃無恐。她為什么并非完全有恃無恐，就是因為陛下對她的喜歡，不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喜歡。只是比起其他女人來說，他更喜歡明貞而已?！?/br>
    “這有什么不對嗎？”江佑并不以為然，反問蒼葭。

    “這沒什么不對，大部分人都這樣。為了個美人搞的連江山都不要的是末帝。昔年明皇獨寵楊妃，楊妃一樣死于馬嵬坡，我要說的是，明貞身上并非沒有破綻，所以督主與其在宮中只留明貞一張底牌，不如再多一張底牌?！?/br>
    江佑是個聞一知十的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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