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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宮中端的是四角齊全,國孝一過,想來不久也便有庶皇子出生。 她還這樣年輕,眼中卻沒有光了。蒼葭靜默地看著皇后,皇后專用的瞿衣上繡著赤紅五質(zhì)的紅腹錦雞,整齊又靈巧地排列在深青色的服制上。蒼葭其實今天過來無意和她敘舊,她今天過來另有目的。 她需借這未央宮,至尊顯貴之地,那一世的楚襄登頂之地、亡命之所,召她歸來。 微風渺,無聲的咒語鋪散在未央宮左右,蒼葭與皇后言談如常。 “娘娘后悔嗎?” “什么?” 皇后像沒聽明白似的,下意識就反問她,卻在蒼葭那似笑非笑地目光中回過神來。這未央宮早被皇后整治的鐵桶一般,她不過揮揮手,那些無關緊要的宮人們立刻就下去了,只余下幾個心腹。良久見皇后扯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卻說: “王妃知道么,本宮從前還放狠話,說若是陛下負我,本宮也想要讓他生不如死。但其實他也不算負了本宮,起碼本宮還是皇后,本宮的孩子也是太子。他只是,不能與本宮一生一世一雙人了?!?/br> 嗯,當今這方面比他哥強。當然也就強了那么一點點而已。 蒼葭依舊不答,皇后陷入回憶里,一時有些恍惚,連她手上什么時候多了柄扇子也沒注意。直到一陣一陣的香風沁入她的感官,她才慢慢凝神起來。 她看著蒼葭,真奇怪,她明明才是這個帝國中至尊的女人,但怎么竟不如眼前這個女子快活呢? “許忘憂?!被屎蠛鋈粵]有沒腦地說。 “???”這回輪到蒼葭沒卡住了。 “如果沒有許忘憂,或許雍王,哦現(xiàn)在該是雍親王了。也許雍親王會成為這天下的主人,本宮的丈夫會得到一塊不算好但也不算次的封地,本宮就還是那個可以被丈夫捧在手里的小女人?!倍皇菗纹鹉鞘⒋蟮啮囊?,享受著深宮的寂寞。 “不,就算沒有許忘憂,陛下也不會甘心只做個親王的。娘娘啊,您還是沒有明白您的丈夫,但沒關系,您會拿一生來明白他?!鄙n葭含笑,她的笑里其實并沒有惡意,但皇后卻在這笑容中感受到許多刺眼的東西。 “或許吧?!彼f。 她端起茶來,示意蒼葭也喝一口,慢慢恢復了一個國母應有的風范。 “楚襄,本宮其實很佩服你。本宮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明白自己要什么的人,但現(xiàn)在回過頭看,本宮其實不如你明白。不如你明白,也不如你手狠。不過好歹有點運氣,也算清明,所以過的也不是很差?!?/br> 蒼葭笑而不答,她忽然覺得皇后其實也挺有意思的,那無聲的咒語越發(fā)的密,在無人看見的景色里,未央宮中金光罩頂,邊緣之處,卻又皆是妖異的紅。 “你嫁去南詔之后,宮里很是亂了一陣。先皇后因瑤夫人之故為圣上所厭,但沒多久,瑤夫人曾為雍親王侍妾的事就被爆了出來。雍親王那時已因為腿傷之故許久不上朝了,先帝又刻意冷落他,雍親王府門庭冷落,倒是陛下風頭正好。那事出來之后,雍親王入宮求見先皇,無人知雍親王與先皇說了什么,但至此雍親王就被圈禁了。先皇后因此恨毒了瑤夫人,終于在一次宮宴上,先皇后不知用什么手段毒啞了瑤夫人?!?/br> 皇后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因為她發(fā)現(xiàn)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的這位前妯娌竟已淚流滿面。 楚襄初回這個身體還不能適應,偏耳邊這些話對她的震撼太大,大到即使無形中明明有一雙手撐著她,卻還是令她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不知今夕何夕。 好歹那一世先為王妃后位皇后的經(jīng)歷救了她,她強令自己平息下來,眸中恢復了某種堅毅的沉靜。 “然后呢?”她輕聲問。 雖只是三個字,卻令皇后覺得怪怪的。不過皇后說到底與這位前妯娌并不太熟,倒也未起疑心。 “啞巴是不能侍君的,慢慢瑤夫人也沒寵了。后來先帝駕崩,瑤夫人無兒無女,自要殉葬。瑤夫人殉葬那日,先皇后竟將瑤夫人帶去了先帝的靈堂,先皇后就在先帝的靈堂,當著先帝遺體的面結(jié)果了瑤夫人。又沒過幾日,先皇后也沒了。先皇后沒了后,雍親王的身子總是時好時壞的,后來又添了個神智不清的癥候,不清醒的日子比清醒的多,先帝當日下旨令一世圈禁雍親王,陛下不好違先帝的旨意,也就不曾與他分封,只依舊叫他在王府住著?!?/br> 楚襄聞言,久久不語。還是那個叫蒼葭的女子在她身旁笑道:“她把她婆婆和她丈夫摘的倒是干凈,只是不知道她今太后娘娘和陛下能不能領她的情了。” 或許實在是太過震撼,楚襄的臉白了又白。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有隱隱有些莫名的感覺,踏實的、安全的、一種帶著惡意的快樂。 活該。 她心想。 第33章 . 結(jié)局 嶄新的人生。 皇后不知道她眼前的南詔王妃已經(jīng)換了芯,把故事平鋪直敘地說完,定定地瞧著她,良久嘆了一句:“他們能有今日,多多少少都拜王妃所賜,你竟都算到了,王妃,你真是好手段?!?/br> 楚襄的性子和蒼葭截然不同,若是蒼葭聞言,必要輕笑出聲,再意態(tài)慵懶地看向?qū)Ψ?,似是而非地說一句:“手段不手段的,我可不懂。不過皇后這樣說,我這樣聽著便是?!?/br> 楚襄則不會,她的身姿和眼神都是板正的,但重活一世,她到底學會了上一世學不會的張揚和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