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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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姐。” 芙提回頭才發(fā)現(xiàn),周漾司已經(jīng)站在她身后很久了。 那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調(diào)皮的昵稱,讓人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她客氣地喊了聲學(xué)長,而后繼續(xù)自己無能的緊張。 這是她成年后第一次試鏡。感到亢奮或是焦慮都是正常情緒,周漾司能夠理解,卻不悉知如何分擔(dān),只能拍拍她肩膀,“不用有太大的壓力,”一想到自己有些不道德的所作所為,又笑起來,“不然我會良心不安的。” 芙提沉默。 一個月前,她在周漾司的鼓勵和推薦下,任由對方將自己的資料投送到劇組郵箱。男人說得風(fēng)輕云淡,芙提便順理成章地誤以為是個小成本制作。 畢竟她只是個應(yīng)屆表演生,能夠有機會好事,她不挑剔,不多想就豪爽地答應(yīng)下來??傻鹊綄Ψ交貜?fù)了她的簡歷,芙提才發(fā)現(xiàn),這哪是機會,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而這個餡餅上篆刻的名字,但凡是對時熱電影有點了解的人,都不會感到陌生。段昱時,一個天生神思,才華橫溢的天驕之子,常被圈內(nèi)前輩戲稱老天爺追在后面喂飯吃的鬼才導(dǎo)演。 青年初成便因為一部新穎題材的作品而名噪一時,而后他無師自通的商業(yè)能力和在文藝作品上與生俱來的天賦更是在作品中愈演愈烈,不出數(shù)年,便名譽滿身。 而最近他在為新作品選角的消息早就覆蓋了整個網(wǎng)絡(luò),別說他們這些初出茅廬的新生,連知名演員或是金獎影后都擠破了腦袋想掙個露面機會。 芙提根本沒想過自己才探出頭來看世界,就握住了金樹枝。 她的沉默并非全是面對大場面的忐忑,更多的是對自身條件的質(zhì)疑和害怕在她身上加注希望的人會空手而歸。 只是人多口雜,她沒理由在公共場合和周漾司述說自己的顧慮,只好任由他為自己加油打氣,而后踏進展廳,跟著一眾樣貌出眾的女孩走進了房間。 幾位負責(zé)人圍繞一條半圓的弧線而坐,一眼就能辨認出身份的副導(dǎo)最為慵懶,瞥見幾位長相驚絕,身材姣好的女孩,眉頭也不帶半點挑動。 他眼鏡后的小眼被煙霧熏得渾濁,透過白色氤氳的朦朧,那張像誤入花叢的粉黛小臉只剩模糊的輪廓,比起左右擺動著用肢體語言企圖脫穎而出的諸位,芙提的走神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副導(dǎo)咬著煙頭,翻了翻手里的簡介。想不明白怎么現(xiàn)在的年輕人為了博眼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低胸衣、大濃妝,掐著嗓音說話的調(diào)調(diào),都像極了就要燃到尾巴尖尖的劣質(zhì)水煙,丟進電影圈這個大染缸里,水花都不見得能有一點。 見他連開口都已經(jīng)懶得,身邊的人心領(lǐng)神會地問了幾個常規(guī)的問題,讓她們各自表演了劇中的一個片段,便準備打發(fā)下去,恰巧門口突然傳來輕響,將這落幕延遲了半秒。 眾人應(yīng)聲看去,只見那男人戴著頂黑色帽子,蓋住了大半張臉,只剩個瘦削的白皙下巴。身材倒是頎長高挺,寬肩窄腰,在一身黑色的布料下顯得休閑又隨意。 他嘴里咬著根塑料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水果糖,能好吃到讓人遲到整整半天。 “這都快結(jié)束了。” 那群女孩子出去的時候,只能聽見副導(dǎo)玩笑似的一句責(zé)怪。有人大膽地回頭瞄了一眼,才踏出門口就興奮地和周圍人分享起來:“原來那個空位置是留給他的。” “好囂張啊,什么人能夠在選角的時候突然推門進來啊?居然連招呼都不打?!?/br> 芙提垂著眼聽她們似嬌似怒的嗔怪,下一批人從身旁擦肩,她下意識側(cè)身,那議論的聲音更響亮,流水一樣灌進耳朵里。 “看著挺有氣質(zhì)的,不會是投資方吧?” “這么年輕?……不過話說怎么沒見到你之前說的那個帥哥導(dǎo)演啊?” 眼前的路已經(jīng)暢通無阻,芙提再無留戀地提步就走,卻還是聽到了有人在笑。 “苯,那就是段昱時。” * “把累活都交給我干,老段,你不厚道。” 男人雙手插在衣兜里,雙腿大敞,聞言也只是抬下眼,不接這茬。 他習(xí)慣遲到這個毛病又不是一天兩天,關(guān)鍵時刻不掉鏈子,副導(dǎo)也不是真放在心上。見他興致缺缺,繞回正題,“你來了也沒用,沒一個能看的。” 段昱時瞥了眼臺上長相幾乎一致的面孔,伸手去拿副導(dǎo)胳膊下壓著的簡介。 “這是上一批的?!?/br> 段昱時一張一張翻過,不快不慢,也沒做點評。指尖剛好停留過其中一張,副導(dǎo)分神過來打量,語氣有些奇怪:“這位是周家那個小少爺塞進來的,本來試鏡名單已經(jīng)擬好了,又為這祖宗插了個位?!彼従徫丝跓?,“人長得倒是不差,就是不太精明。” 祖宗當(dāng)然不是用來稱呼這位在一寸照片上有著精致小臉的女孩,段昱時草草看了眼她的名字,說:“不合適就刷下去,沒什么好說的?!?/br> 投資方多的是,實在不行他就自己砸錢。合作不過是拉攏的另一個名詞,比起錢,段昱時更需要的是通過互利共贏來構(gòu)建彼此的利益網(wǎng)絡(luò)。但這并不代表他就需要與光同塵,對作品負責(zé)是他作為一名導(dǎo)演最堅韌的底線。 副導(dǎo)搖搖頭,他就知道。只是人不過是來試個鏡,倒也不算過分逾矩,“今天戴總那邊攢了個局,你賞個臉吧。” “誰的意思?” “沒誰的意思,普通飯局,你有空就來。” 段昱時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副導(dǎo)心里抹了把汗,不管來或不來,該留給他的位置還是得留著啊。 * 周漾司在外面等著她,他的車不算名貴,但十分扎眼,芙提一眼就能看見。四目相對,她跑不掉,只好乖乖過去,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不順利?” “不知道?!?/br> 那些人問的問題都很常規(guī),幾乎就是套著模板在背公式,她們的答案貌似也不重要——因為可能從進門那一刻就已經(jīng)被篩掉了。 “沒關(guān)系?!彼粗踩珟淇鄄虐l(fā)動引擎,“這次不行還有下次?!?/br> 芙提嗯了一聲,便擰過頭去看窗外的風(fēng)景。 周漾司猜她心里可能不好過,見她一副拒絕交流的姿態(tài),也不再主動找話題。 過了兩分鐘,芙提又轉(zhuǎn)過頭來,輕聲問,“學(xué)長,下次可以和我說清楚些嗎?” 沒頭沒腦,但周漾司知道她在說什么。他有些頭疼,但知道她并沒有真的生氣,“只是推薦了一下,如果真的不入眼你連今天的試鏡的機會都沒有。芙提,不用有心理負擔(dān)。但我瞞你了,我道歉。”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芙提更不可能怪罪什么。 GranCabrio的敞篷帶進來涼絲絲的秋風(fēng),周圍的樹葉被卷起碾壓在塵土之下,風(fēng)景在快速倒退的同時,幾分鐘前感受到的一切卻越來越清晰。 那些人看物品一樣的目光,品階稍高的甚至都不用施予打量,只一個目光便一錘定音。還沒畢業(yè)前導(dǎo)師就經(jīng)常在課堂上旁推測敲,侃侃而談演藝環(huán)境的脆弱和殘忍,芙提不以為然,可等到真正目睹和感受了,才明白那些有機會闖進大屏幕和鎂光燈下的人有多努力和幸運。 芙提覺得累了,風(fēng)撫過像蝴蝶在啄吻,她放任自己閉上眼,想要沉浸到無憂無慮的夢鄉(xiāng)里??深^太偏,周漾司沒察覺到她的疲倦,在紅燈停靠時告訴她:“今晚有一個飯局?!?/br> 眉頭幾乎是瞬間就要蹙起,可下一秒又敗下陣來。周漾司像是洞悉了她的喜好愛恨,知道她不喜留戀聲色犬馬的場合,語氣像說服般耐心,“是你小叔叔的意思?!?/br> 一提到季明信,芙提就像xiele氣的氣球,剛才攢起來的一點怨氣也瞬間沒了蹤影。 * 開新文了惹,好久不見米娜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