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行自從成年之后就自己搬出來住了，后來聽從家里的安排結(jié)婚了，顧老爺子又特地為他購置了一撞別墅給他當(dāng)婚房，也就是顧觀南現(xiàn)在住的家。至于顧之言，他也有自己的房子，但是他是個愛玩的人，平時各種不著家，不是在某個女伴的家里過夜，就是在酒店和新認(rèn)識的小蜜顛鸞倒鳳，等玩膩了就回老宅看望老父親，日子比大部分年輕人都要豐富多彩。至于顧之言的那個兒子，自從被顧觀南流放到外地分公司后已經(jīng)三年沒有回來了。據(jù)說是因?yàn)楫?dāng)初顧觀南要把他下放到分公司家里沒有一個人為他說話正在跟家人賭氣，所以逢年過節(jié)都不肯回家。

    這些信息都是在出發(fā)前吳管家提前告訴他的，省得他到時候到了老宅兩眼摸黑。

    車子行了將近一個半小時到了顧家老宅。老宅子建在一處半山腰上，占地面積很大，純正的中式建筑，看起來有些歷史了。

    老宅的人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車子開到門口大門就自動打開了，一路暢行無阻地開到了屋子前才停了下來。

    車子剛停穩(wěn)，沈知北正在解安全帶，就見從兩邊走過來一排黑超打扮的保鏢，雙手背后分列車子兩邊，看樣子是在迎接他們。

    吳管家先開門下車，從后備箱里拿出輪椅。最頭上的兩名保鏢便走了下來，一人接過輪椅展開，一人走到車邊打開車門，彎下腰恭敬地對著顧觀南喊了一聲少爺。

    顧觀南表情淡淡地嗯了一聲，回頭對沈知北說了聲：“下車吧?！彪S后就被虎背熊腰的保鏢抱了下去。

    沈知北雖說本身也是富二代，但還是被眼前的陣仗嚇到了，在車?yán)锷詈粑艘环砰_門下車。

    沈知北一下車就感覺數(shù)道視線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讓他恍惚以為自己是動物園里任人觀賞的猴。

    顧觀南被保鏢抱到輪椅上后吳管家立即接手，推著顧觀南進(jìn)屋，順便叫了聲還有些發(fā)愣的沈知北。

    沈知北調(diào)整好心情跟了上去。

    剛走近屋子，迎面就走出來一位老者，頭發(fā)花白了，拄著拐顫顫巍巍，被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扶著朝他們走來。

    老人的視線一直落在顧觀南的身上，見到他臉上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原本就皺皺巴巴的臉?biāo)查g皺起了數(shù)道皺紋。

    “小南來了啊?！?/br>
    這位老人就是顧賀年，其實(shí)今年不過75歲，但因?yàn)榍皫啄晟藞龃蟛?，迅速蒼老，看起來就跟八九十歲似的。

    相比起顧賀年的熱情激動，顧觀南的反應(yīng)就明顯冷淡許多，不帶一絲感情地喊了一聲祖父，就沒有說一句多余的話。

    顧賀年卻絲毫不在意，走到顧觀南的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了一遍后心疼地說：“怎么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太忙了?！鳖櫽^南淡淡道，“門口風(fēng)大，祖父身體不好，進(jìn)去吧。”

    明明是一句明眼人一聽就是略顯敷衍的關(guān)心話，顧賀年卻十分受用，笑呵呵地連說了三聲好，住著拐帶著孫子往里走。

    祖孫二人在會客廳坐下，很快就有傭人端上了茶。顧觀南沒有喝，開門見山地問顧賀年：“祖父叫我過來有事嗎？”

    顧賀年露出了幾分失落的表情，大概是還想跟孫子聊幾句家常話，但孫子明顯不買賬。

    “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重要的事。”顧賀年道，“聽說你叔叔昨天去公司找你了？”

    顧觀南沒有回答，反問他：“他來找你了？”顧之言怎么說都是長輩，但他的提起顧之言時語氣沒有半點(diǎn)尊重的意味。

    顧賀年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的，點(diǎn)頭道：“是來找過我，不過我覺得他的要求也不算太過分。當(dāng)初你說小昀太年輕，沒經(jīng)驗(yàn)，讓他去分公司歷練幾年。如今他也待了三年了，這些年也成熟了很多，我覺得也是時候叫他回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考察一段時間，覺得不錯了再給他個職務(wù)，要覺得能力還是不行，到時再找個周邊的分公司再歷練一段時間。u市終歸還是遠(yuǎn)了點(diǎn)，你小叔就這么一個兒子，一個人在外也不放心?！?/br>
    照理說老爺子雖然已經(jīng)從公司退下來了，但到底是顧觀南的爺爺，同時還是顧氏的創(chuàng)始人，不過是想調(diào)個人回總部，這點(diǎn)權(quán)利還是有的。但顧老爺子完全沒有強(qiáng)迫顧觀南的意思，甚至說這番話的時候都不是用的命令的語氣，完全是一副商量的姿態(tài)，甚至考慮到顧觀南會拒絕，連臺階都給他擺好了。

    沈知北從進(jìn)屋就開始觀察祖孫倆的互動，越觀察心里越是納悶。他能看出顧老爺子確實(shí)很疼愛顧觀南，但這種疼愛中似乎又夾雜著一些愧疚。還有對待顧觀南的態(tài)度，雖說親密寵溺卻也帶著明顯的小心與謹(jǐn)慎。

    明明對不起顧觀南的是顧之行和他的情婦，可為什么顧老爺子對顧觀南也會有愧疚呢？難不成是自責(zé)自己養(yǎng)出了不念親情的人渣兒子？

    大概是顧賀年的態(tài)度起了作用，顧觀南倒也沒有直接拒絕：“先把人叫回來看看吧。”

    顧賀年滿口答應(yīng)，解決了小孫子的事后又拉著顧觀南聊家常。顧觀南雖然興致不高，但也沒有表現(xiàn)出不耐煩。

    沈知北一開始看祖孫倆互動還感覺挺有趣的，但漸漸地就覺得無聊起來，卻又不好在別人家里亂走動，只好站在吳管家身邊發(fā)呆。

    這時正在應(yīng)付老爺子的顧觀南突然停了下來，轉(zhuǎn)過頭看了眼沈知北，卻是對著吳管家說的：“帶他去外面走走。”

    吳管家應(yīng)了聲是，小聲對沈知北說：“沈先生，我?guī)闼奶幑涔浒??！?/br>
    顧老爺子這才注意到沈知北，盯著他看了好幾眼，問顧觀南：“小南，這是你新招的助理嗎？看著不大啊，成年了嗎？”

    顧觀南沒有介紹沈知北的意思，不動聲色地又把話題扯了回去。

    顧老爺子見狀也就當(dāng)沈知北只是自家孫子花錢雇來的生活助理，沒有太在意。

    沈知北雖然對逛宅子沒什么興趣，但也比站在這里聽祖孫倆尬聊來得有趣，于是就跟著吳管家走了。

    顧宅很大，吳管家就帶著他在前院和后院逛了逛，并沒有進(jìn)休息區(qū)。逛宅子的過程中，沈知北繼續(xù)跟吳管家打聽顧家的情況。

    “剛才老爺子說的小昀是顧總的堂弟嗎？”沈知北問。

    “是的，”吳管家告訴他，“少爺?shù)奶玫苋蓄櫽^昀，比少爺小三歲，是顧小先生的心頭rou。哦，顧小先生就是少爺?shù)氖迨濉！?/br>
    沈知北了解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那個叫顧觀昀的為什么會被你家少爺下放到分公司？他得罪你家少爺了？”

    “呃……”吳管家面露難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沈知北就問：“不能說嗎？”

    “倒也不是，”吳管家琢磨了一下，請求說，“沈先生聽聽就算了，少爺那里最好就不要提起了?！?/br>
    沈知北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吳管家這才開始說起這段往事。

    “我們家少爺從小聰明優(yōu)秀，走到哪就被人夸到哪了。如果說我們少爺是所謂的別人家的孩子，那么觀昀少爺就是那個作為反面例子的自家孩子?！惫芗艺f，“觀昀少爺是顧小先生的獨(dú)子，自小就被家里人寵壞了，屬于一事無成，性子又有點(diǎn)狂妄自大。他和少爺簡直就是兩個極端，又是堂兄弟，所以大家都喜歡把他們放在一起比較。因?yàn)檫@事，觀昀少爺從小就和少爺不對付，嫉妒少爺比他優(yōu)秀，每次見到少爺就跟見到仇人似的?！眳枪芗艺f到這里嘆了口氣，“后來少爺在那場車禍中傷了腿，觀昀少爺非但沒有安慰少爺反倒還落井下石，甚至叫他……”

    吳管家說到這里沉默了很久，似乎是不忍心往下說。

    沈知北試探地問了一句：“難道叫他殘廢？”

    吳管家搖搖頭，用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說了三個字：“死殘廢?！?/br>
    沈知北其實(shí)猜到不會是多么好聽的話，但聽到這三個字心里還是忍不住一陣酸澀。

    吳管家接著說：“用觀昀少爺自己的話來說，十幾年來他一直活在少爺?shù)年幱爸校钥吹缴贍斒軅笮那闀晨鞓O了，于是肆意地嘲諷羞辱。后來顧先生又把他的情婦和私生子帶了回來，觀昀少爺又聯(lián)手那個私生子一起欺負(fù)他?！?/br>
    沈知北越聽越氣，打斷了吳管家，陰沉著一張臉憤憤問：“顧觀昀把顧觀南欺負(fù)成這樣最后你家少爺?shù)膱髲?fù)只是把他扔到了分公司？你家少爺什么時候這么善良了？”

    吳管家微張著嘴巴愣愣看了他好一會兒，大概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震驚得一時沒顧上回答他的話。

    “誰說那是報復(fù)了？”就在這時，身后一道慢悠悠的慵懶嗓音代替他回答道，“他罵我死殘廢，我就讓他也變成了殘廢。”

    作者有話要說：

    沈知北：就這？

    顧觀南：他也成殘廢了。

    沈知北：哦，那沒事了

    【ps：我家沈先生不是以德報怨的好好先生啊，要是有讀者不喜歡我代替我家沈先生給你道個歉，但是不改哈。鞠躬！】

    第58章 （第二更）十八章

    沈知北聽到聲音轉(zhuǎn)身, 就見顧觀南獨(dú)自推著輪椅從過道盡頭緩緩?fù)@邊來。

    吳管家趕緊跑過去推，臉上還帶著背后說主人秘密被逮個正著的尷尬。

    不過顧觀南并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來到跟前，沈知北問他：“你怎么過來了？老爺子呢？”

    “年紀(jì)大了精力不濟(jì), 回屋休息了。”顧觀南說完看了眼管家。

    吳管家心領(lǐng)神會，離開了。

    “干嘛把吳管家趕走？我事情還沒問完呢?！鄙蛑彪S口抱怨了一句，十分自然地伸過手就要去推輪椅。

    顧觀南輕輕擋開他的手，慢慢悠悠命令道：“站著別動。”邊說邊自己推輪椅, “你無非就是想問我的那點(diǎn)糟心爛事，問我不是更直接？”

    沈知北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能問嗎？”

    顧觀南靜默了一瞬, 反問他：“你想聽嗎？不是什么好故事?！?/br>
    沈知北自然是想聽的，但也擔(dān)心會勾起顧觀南的傷心事, 于是委婉道：“如果會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 那就算了?！?/br>
    顧觀南搖了搖頭, 面色淡然地說：“無所謂，反正我也讓那些人付出代價了，現(xiàn)在他們一個個都過得比我慘，我何必繼續(xù)耿耿于懷？”

    他的表情確實(shí)不像是在是慌, 于是沈知北放心了一些：“那你跟我說說唄?！?/br>
    顧觀南推著輪椅和他沿著花園的石板小路慢悠悠走, 邊問：“你想聽什么？”

    沈知北想了想說：“把顧觀昀也變成殘廢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鳖櫽^南漫不經(jīng)心開口, “他問我成了殘廢怎么還有臉活在世上，換做是他早就自殺，一了百了了。我見他求知欲這么旺盛, 索性讓他親身體驗(yàn)一把了?！?/br>
    顧觀南說得云淡風(fēng)輕，但是沈知北知道事實(shí)肯定沒有他說得那般輕松, 所以即便他選擇用一種比較詼諧的語氣說這段往事, 他也一點(diǎn)都笑不出來。

    他低頭去看顧觀南, 表情凝重：“他現(xiàn)在怎么樣？”

    顧觀南勾起一邊嘴角, 冷笑道：“跛了條腿走路不利索，最怕聽到腿這個字。”

    沈知北搖頭嘆息，遺憾道：“怎么才一條腿啊，我還以為坐輪椅呢?！?/br>
    顧觀南抬起頭，盯著他看了會兒，突然輕扯起一個淺笑，評價了一句：“看不出來，你心也挺狠?！?/br>
    沈知北不以為然：“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誰讓他長了個人樣卻一點(diǎn)人事不干。自作自受，有什么值得可憐的。”

    這話顯然取悅了顧觀南，就見他彎了彎嘴角，眼里流露出一抹明顯的笑意，又問：“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

    沈知北抬起左手，用紗布輕輕蹭了蹭下巴，問他：“你跟家里人關(guān)系好嗎？”

    “一般，”顧觀南今天意外坦誠，把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沈知北，“我和mama那邊的親戚關(guān)系比較近，不過外祖父和幾位舅舅都在國外，平時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會見面。至于顧家……”

    顧觀南提起外祖父和舅舅時語氣里都帶著幾分笑意，看起來關(guān)系確實(shí)很好，但提起顧家時語氣明顯冷了下去，而且沉默良久，遲遲沒接下去說。

    沈知北隨口評價了一句：“你祖父看起來還是挺疼你的，看到你回來也很高興。“

    顧觀南卻冷冷一笑：“不過是迫于愧疚偽裝出來的假面罷了，那老頭的心一直就是偏的。無論是兒子還是孫子?！?/br>
    沈知北也想起了來之前吳管家告訴他的。顧賀年一直以來都偏愛小兒子顧之言的，所以愛屋及烏，偏愛小孫子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在偌大的顧家，母親大概是顧觀南唯一的支柱。在母親在世的那幾年，他或許還是在幸福中長大的孩子，但自從母親去世后，他大概就成了無人疼無人要的孤兒了。

    在顧觀南整段少年時期，顧賀年顯然是不疼愛他的，不然也不可能允許顧觀昀如此肆無忌憚地欺負(fù)他?？墒侨绻欃R年早已偏心成這樣了，看見心愛的小孫子被報復(fù)最后還成為瘸子又怎么會無動于衷？不僅沒有責(zé)罵顧觀南，甚至還百般討好，就連顧之言也要放下身段去求他。

    沈知北猜測，顧觀南當(dāng)年的報復(fù)計劃大概也是包含整個顧家的。雖然不知道他具體用了什么手段，但應(yīng)該是給顧家眾人造成了極大的威懾。

    沈知北其實(shí)是有些好奇顧家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是關(guān)乎別人的私事，他也不好多問。更主要的事，即便顧觀南提起這些往事早已能平常以待，但造成的傷害終究是無法抹去的，他不愿一而再地去揭他的傷口。

    顧家老宅傭人很多，看起來很熱鬧，但其實(shí)很壓抑，相比起來顧觀南的別墅顯得有生氣許多。雖然顧觀南算不上一個多寬厚的主人，但也從來不是要求傭人們必須閉緊嘴巴低頭做事，所以在顧觀南不在的場合，他們也會湊在一起偷偷說小話。如果哪天祝微星或者沈知北在家的話，氣氛就會更活躍。

    可是顧家老宅卻不是這樣，傭人再多也掩蓋不掉死氣沉沉的氛圍。顧賀年年紀(jì)大了受不了刺激，所以平時他們說話也都會刻意壓低聲音。

    沈知北最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呆了一會兒就開始各種不自在。顧賀年睡了一覺精神好了很多，又挽留顧觀南在這里吃中飯，還說顧之言等會兒也會回來。沈知北一聽就忍不住在心里嘆氣——早知道這么無聊還不如待在別墅和阿姨們聊天了。

    幸好顧觀南似乎也不是很喜歡這種氛圍，最終拒絕了老爺子的挽留，趕在顧之言回來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