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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前任的偏執(zhí)兄長 第32節(jié)

    白底淺綠綢裙輕攏,裙裾輕盈垂地,靜立紫檀麒麟紋的小圓桌旁,見他進來,回眸一笑,堂屋填滿了清甜柔媚的花香。

    謝厭遏抑著情悸,坐去她對面。

    并非初次獨處,可每一次,謝厭都恍如已祈求千百遍,因而每每帶著近乎虔誠的神情,珍惜他覬覦四年、來之不易的機會。

    不知尹嬋要同他說什么,謝厭暗暗希望,她口中之事,僅與彼此有關(guān)。

    如此,便能與她多說幾字,多獨處一息。

    “公子?!?/br>
    有意壓低的輕呼,在他耳畔響起。

    謝厭將所思拋之腦后,定定看向尹嬋,認真詢問:“發(fā)生何事,你說?!?/br>
    這叫尹嬋如何開口。

    楚楚的提議到底管不管用?

    尹嬋臨到出口竟也茫然了一瞬,早先措好的言辭沉在喉間,不知該以怎樣的方式出來。

    偏偏此時謝厭看她的眼神,帶著真真切切的疑惑,好似正擔(dān)心自己因何事困擾。

    能為什么困擾?

    除眼前之人,還能有誰……尹嬋一貫知曉謝厭是個傻的。

    平日既在外冷漠陰鷙,一尊閻羅王,可每每被尹嬋瞧見的,分明是躺在閻羅王掌心最傻最呆的那只小鬼。

    什么事情若讓他開口,必定沉默沉默再三沉默。

    蓮塘對面的舊院子再不解決,不止楚楚要在她耳邊嘀咕,尹嬋只怕自己也會記掛許久。

    索性破罐子破摔,將衣袖抬起,有意無意地在謝厭眼前一晃,才支著圓桌。

    謝厭沒有反應(yīng)。

    尹嬋不由得心生挫敗,便知楚楚所說的撒嬌怕也不會管用。

    眼前的謝厭分明就和以往一樣,該呆傻之時,從不叫她失望。

    袖口血跡斑斑的“傷勢”沒有得到謝厭的在意,尹嬋咬唇,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才鼓著的膽子,卻……

    一想,那挫敗愈發(fā)濃厚,直壓得她鳳眸眼睫濡濕。

    努了努唇,沒來由的羞惱,氣謝厭什么都不懂,氣自己太過自負。

    短短的圓桌將兩人隔開,但于謝厭看來,這紫檀圓桌猶同無物。

    他既能清晰無比地感知尹嬋的氣息,又能毫無遺漏地將她一舉一動收容眼底。

    哪怕是抿唇帶動的輕輕一哼聲,還是些許濕潤的睫羽,抖顫時映落在眼下的暗影。

    這樣輕而易舉地分辨出尹嬋當(dāng)下的情緒,謝厭本該歡喜的,卻隱隱約約生出了一點又一點的緊張。

    他牢牢注視眼前的女子。

    怕哪處有疏漏,想感受得再深、更深。

    尹嬋直被這雙眼睛看得魂思難捱。

    他明明不懂,卻又偏偏懷揣著濃烈與熾熱的情愫。

    是他的眼睛太過好看的緣故嗎?

    一雙山間跳躍的烏雀,的確擁著讓人神魂顛倒的美麗。

    尹嬋愈發(fā)羞赧,看了一眼袖口的血跡,低聲道:“公子可知,今日有土匪進城,擄綁了歐陽大人……”

    謝厭唇角輕輕一壓,沒有說話。

    為何提起歐陽善?

    不想談及和歐陽善有關(guān)的事,確切的說,謝厭不愿在獨處時,從尹嬋口中聽見任何除自己以外的姓名。

    縱然如此陰暗卑劣的想法,他卻不敢宣之于口。

    尹嬋神情認真,謝厭略薄的嘴唇克制地抿緊,不去深想,那點不虞之色頃刻好轉(zhuǎn)。

    尹嬋卻以為他當(dāng)真不知土匪擄綁,心如鹿跳,滿臉酡紅,捏了捏指尖,在感受到手中凝出的細汗時,終于將存?zhèn)淞季玫脑捗摽趩柍觯骸澳悄阒?,我……我受傷了嗎??/br>
    謝厭眼眶微微一震,不加掩飾的震驚,瞳仁怔住。

    她受傷了。

    她并沒有受傷。謝厭看見楚楚的信號,去官邸附近時,一眼發(fā)現(xiàn)她裙裳的血跡,便以為身受重傷,險些克制不住,要將那所謂的土匪扒皮抽骨。

    然而只因他稍刻的冷靜,待尹嬋、楚楚和阿秀回謝宅后,則立刻前去官邸,查看尹嬋傷勢是否那土匪造就。

    于是,在官邸的牢獄得知,被擄綁的并非尹嬋,而是歐陽善和阿秀。

    那血跡更與尹嬋無關(guān),是土匪被刺穿的手臂濺出。

    那沒事了。

    歐陽善在官邸拷問,謝厭趁著這工夫,回了謝宅,想再看一看尹嬋。

    而后的一切便如眼前所見。

    尹嬋面生荷粉,帶著手腳鉆心的惶亂,和一雙婉轉(zhuǎn)多情的眼眸,在問他,知不知曉自己受了傷。

    謝厭一瞬以為是聽誤了。

    暗暗思忖,不解尹嬋話里之意,但看她面含期待,蒲扇似的眼睫輕眨,仿佛只等自己的一個回答。

    她美到不可方物,笑與惱皆是恩賜。

    曾經(jīng)謝厭無時無刻不渴求她睨下一眼,好讓長在荒溝的野草,也能和旁的草木一樣,得到太陽的垂憐。而現(xiàn)在,她毫無保留地凝視自己,只有自己。

    那雙眼正全心全意為他停留。

    盡管她的話里,帶著謝厭聽不懂的欺騙。

    她在誘騙自己嗎?

    可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尹嬋煞費心思。

    謝厭搖了搖頭,又禁不住地去想,若有朝一日,他欲壑難填,尹嬋功不可沒。

    但至那時,不知她是否還愿意施與一束光照的恩賜。

    僅是一想,謝厭的胸口便連連起伏,不得不將手按在膝頭,五指牢牢攥緊,用以阻塞快要沉不住的情緒。

    他隱約意識到了什么。

    但這事發(fā)生得無厘頭,尹嬋以往從未有過這般行徑。

    他一時竟不知所措,喉間微滾,張了張口,眼神絲毫舍不得離開尹嬋,半晌,沉沉道:“……不知?!?/br>
    尹嬋先是有些心虛,而后想謝厭既然不知道,為何要苦擾心神。

    她略帶緊張地捏了捏手,垂眸,輕輕舔了下唇。

    把沾有血跡的那只胳膊放上小圓桌,綢裙袖口的點點紅斑已經(jīng)凝干,近嗅,會有咸澀難聞的血腥氣。

    “就是這里?!币鼖榷⒅x厭的眼睛說。

    面前一眼便分明的“傷口”,實在叫謝厭錯愕。

    再看貌似鎮(zhèn)定自若的尹嬋,卻又被招引了神志一般,不爭氣地收緊手,心神被勾得搖曳。

    謝厭仿佛與她生出一股詭異又別樣的靈犀。

    她是自欺欺人。

    他是飲鴆止渴。

    謝厭直勾勾盯住尹嬋的腕間。

    從斑駁的猩紅血跡,到用眼神寸寸撫摸她溫玉柔軟的素手,未經(jīng)察覺自己已目光迷離,癡癡地開口:“疼嗎?”

    話落的同時,兩人均是微微一怔。

    尹嬋沒想到他會輕信自己的話,但卻更好,不用想方設(shè)法再行解釋。

    既已作了這個謊,旁的念頭都成徒勞。

    余光輕輕瞥過凝血的袖口,再多的羞于啟齒都不得不化為煙散。尹嬋抬起了眼簾,含著難為情的羞赧瞧他,啟唇,低低地說:“疼……”

    她清楚看見謝厭擱在桌上的指尖蜷了一下,烏黑眼珠蓄著不見底的深淵,濃稠晦暗。

    尹嬋說不出此時在心口踴躍的歡喜,是因他信了謊言,還是他為自己生了難言的情悸。

    但尹嬋知道,不管為著什么,她眼下,都應(yīng)讓這樁假事變得更真切。

    為此,她避過謝厭幽深的眸子,悄悄瞥看周圍。

    一個羞人的念頭神不知鬼不覺地抬起了頭。

    “公子。”尹嬋喚他。

    突然的出聲,斷了謝厭神思。

    他立馬收回端詳那方虛無傷口的目光,而見尹嬋不知何時伏在紫檀蝙蝠紋桌上,纖長柔白的手指托腮,抬眸望著自己。

    短短的圓桌盛不下謝厭狂跳的心。

    他盡量讓自己神色如常,可尹嬋偏偏不如他所愿。

    伏桌以至看向謝厭時,便不得不努力掀起眼簾。

    烏黑盈亮的瞳仁蓄著不知從哪找來的無辜,蒙起濕漉漉的水霧,眼睫也撲簌,變成一只貓兒,正勾著爪子撓他。

    尹嬋就這樣靜靜伏著看他,謝厭快瘋了,坐不住,只想起身繞著桌踱步。

    何以見她露出這等乖軟之態(tài)。

    那發(fā)髻梳得極美,點綴丁香紫的簪環(huán),其余沒挽的發(fā)打成兩股空辮垂胸,她一伏桌,隨著動作散落肩頭,青絲將謝厭全部的理智帶走。

    尹嬋究竟想做什么?

    明知她騙自己,卻巴不得她再多騙幾句。

    謝厭不怕她的欺騙,唯獨恐懼在這樣帶著引誘的哄騙中,自己會如癡如醉、禁不住泄露出真實的模樣。

    他還沒做好準備,讓尹嬋窺見自己卑劣鄙陋且令人作嘔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