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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1)

    他做事向來不會等到天衣無縫之時,而是寧可在利益最高點冒險。

    而趁考試和楚燕決裂環(huán)環(huán)相扣,他能借此時機(jī)將自己的嫌疑降到最低,還能順利將禍水東引到楚王身上。

    那日太學(xué)考試清場,荷花池毫無人煙,就算被看見了也是匆匆一瞥,燕銘身上的痕跡也被水流沖淡掩蓋。

    找不到證據(jù),燕家就算再懷疑他又能如何?只能是把不爽吞在肚子里,想殺他卻又干不掉他。

    一派胡言!燕平榮不再說什么,楚王卻臉色煞白的撲倒跪下,顫聲開了口:父皇!父皇,已經(jīng)有人看到蕭棣在當(dāng)日到過荷花池!可見此人嫌疑甚大,此人此人除掉燕銘后還摘花他,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父皇切勿養(yǎng)虎為患

    他是真的怕了蕭棣,連尾音都是顫顫的。

    父皇,是兒臣讓蕭棣去荷花池畔的。相比于楚王的失神,謝清辭淡然的看了眼站在身側(cè)的蕭棣,開口時有幾分羞赫:兒臣看荷花開得好,便囑蕭棣去摘幾個帶回宮,卻沒曾想他恰好在那日考試出去散心時順手摘了兩朵回來,當(dāng)日,蕭棣把荷花給了兒臣,現(xiàn)下那荷花還在兒臣宮中養(yǎng)著

    謝清辭一番話,反而把蕭棣身上的嫌疑解釋清楚了。

    也是

    若人真是蕭棣所殺,那他肯定連荷香都要掩蓋,怎么會摘一捧荷花引人注目呢?

    批改蕭棣卷子的師傅也站出來道:不知楚王為何這般咬準(zhǔn)時蕭棣所為,蕭棣的考卷臣已閱過,才思敏捷甚是驚艷,考卷復(fù)雜定然是用了全部心力,又怎會有多余的心思?xì)⑷四兀?/br>
    當(dāng)師傅的都有愛才之心,看到學(xué)生答題優(yōu)秀,定然要在此時站出來保一下。

    楚王殿下和燕公子素來交好,蕭棣道:乍聽此事驚慌失神也是難免的,臣無心無愧,殿下若不放心,可以親自徹查臣!

    說罷,蕭棣不再開口,瞇眸去看天邊層層飄散的云。

    殺燕銘看似隨意,但時辰,地點包括榮公公,都是他事先想好的。

    只有那把荷花,是他在當(dāng)日臨時起意想送給謝清辭的,卻未想到,第一個站出來袒護(hù)他的也是謝清辭。

    *

    太學(xué)內(nèi)部毫無線索,燕平榮只得把太學(xué)外的守衛(wèi),太監(jiān)都叫進(jìn)來。

    當(dāng)日太學(xué)因為考試,全部戒備森嚴(yán)保持安靜,考試中途門外只有幾個守衛(wèi)在看守。

    那些守衛(wèi)本是負(fù)責(zé)看有沒有學(xué)生中途進(jìn)場的,并未留心周遭動靜,只有一個侍衛(wèi)猶豫道:我在那日似乎看到一個小太監(jiān)在附近打轉(zhuǎn)。

    宮中,太監(jiān)

    事情陡然復(fù)雜起來,一時間忽然沒人敢答話。

    皇帝看向那人道:可看清了大概面容?

    那人搖搖頭:只是離得遠(yuǎn),看不到小太監(jiān)的模樣。只能看到是太監(jiān)服色。

    燕平榮瞇了瞇眼眸,腦海中劃過的念頭愈發(fā)清晰,他卻沒再向方才那般咄咄逼人的叫囂。

    他記得兒子前幾日對他說過,楚王在太學(xué)結(jié)交了不少年少志士,對燕家甚是疏遠(yuǎn),燕銘因此事去找楚王理論,兩個人還鬧得不歡而散差點決裂

    難道真的是楚王下的手?

    事情逐漸撲朔迷離,一時半會兒也交代不清,皇帝吩咐將此事交由刑部去澄清,看了看一臉悲慟的燕平榮,心里也極不是滋味。

    平榮節(jié)哀,燕銘這孩子也是朕看著長大的,定會嚴(yán)令刑部查出兇手!皇帝安撫了幾句,又將目光轉(zhuǎn)向跪在一旁發(fā)怔的楚王:榮兒,你和燕銘素來交好,便替朕出面,去燕府cao持喪事吧。

    楚王年紀(jì)還小,此時依然面色慘白,呆呆跪在地上。

    前幾日還和他勾肩搭背活蹦亂跳的燕銘,轉(zhuǎn)眼被人沉尸荷塘

    還神不知鬼不覺,挑了個眾人都望不到的時辰地方

    他脊梁骨泛著寒意,已不愿和燕家交往,但礙于圣旨還是喃喃道:兒臣遵命。

    謝清辭不由輕輕握緊手心。

    為有爵位的功勛之臣治喪,向來是皇帝或者太子親自出面,可這次父皇竟然把此事交給了楚王。

    謝清辭咬咬唇。

    就算楚王和燕銘交好,但這般朝野上下都能知曉之事,父皇怎能隨意交給旁人呢?

    如今哥哥已經(jīng)位居?xùn)|宮,但在朝堂中仍沒有什么實際的權(quán)力,更為致命的是誰都能看出皇帝對太子的冷淡疏遠(yuǎn)。

    太子年紀(jì)也不小了,皇帝卻遲遲不提立太子妃之事,后宮現(xiàn)在由安貴妃做主,她自然不會上心太子的婚事。

    哥哥沒有父兄和外戚助力,在朝堂上愈發(fā)勢單力薄,等過些年楚王長成了,想必這局面會更棘手

    還有那些圓滑的臣子敏銳的察覺出皇帝對皇太子的不喜,心里的各種念頭也正蠢蠢欲動。

    只是謝華嚴(yán)威重冷漠,很有上位者的氣息,才暫時震懾了他們。

    但若是沒有皇帝的支持寵信,還不是搖搖欲墜?

    謝清辭沉了沉眼眸。

    *

    本是開開心心散學(xué),卻毫無準(zhǔn)備的承受了兇殺案驚嚇,眾學(xué)子交頭接耳的悄聲議論,很快怏怏散去。

    蕭棣神色未變,依然跟在謝清辭身畔,亦步亦趨的走向流云宮。

    宮廷朱色甬道深深,夕陽將墜,把二人的身影拖得修長。

    謝清辭沉默的走了半晌,倏然停下,轉(zhuǎn)頭望向蕭棣:燕銘之事,是你做的,對嗎?

    蕭棣抬眸。

    向來溫和的謝清辭面色端肅,剔透的眼眸如薄冰般冷冷望著他,眼底還有幾分探尋和篤定。

    第38章 太學(xué)(1)

    蕭棣挑眉。

    他沒想到謝清辭竟這如此單刀直入。

    也沒料到謝清辭會懷疑到他頭上。

    方才在外人面前袒護(hù)自己的時候, 不是挺言之鑿鑿么?

    如今關(guān)起來卻氣勢洶洶一臉要審問的模樣。

    哥哥嚴(yán)肅的模樣還真是可愛的緊,愈發(fā)激得人想要冒犯

    蕭棣略斟酌了下,含笑俯身到謝清辭耳畔:殿下不是也說了, 若此事是我所為, 怎么會摘荷花故意招搖呢?

    蕭棣的氣息酥酥癢癢咬上耳畔。

    謝清辭眸光一縮, 眼底的探尋卻絲毫未減淡。

    他當(dāng)著眾人說的,是暗合了大多數(shù)人的心思。

    可他太曉得蕭棣的瘋魔, 此人向來不循常理, 在戰(zhàn)場縱橫廝殺對殺人又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 也許真在下手后驀然來了閑情雅致, 順手摘花采葉也不是不可能。

    而此時的蕭棣, 正扯著嘴角的弧度,漆黑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著幾分不馴囂張。

    謝清辭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他定定看向蕭棣:你的意思是, 此事和你完全無關(guān)?

    蕭棣唇角掀起弧度,饒有興致的看向謝清辭。

    本王最厭別人欺瞞。謝清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緩緩開口道:蕭棣,你既然說此事與你無關(guān), 本王便真的信了。

    蕭棣望著謝清辭的背影,想著某人一口一個本王, 不由輕勾唇角。

    病懨懨的小殿下,還真想著來管教束縛自己?

    蕭棣輕輕瞇眸。

    不過這番敲打, 他也真的聽進(jìn)去了幾分。

    既然哥哥不喜歡撒謊欺瞞之人,那他今后再有事隱瞞, 把知情人統(tǒng)統(tǒng)滅口就是。

    那便永遠(yuǎn)不會露出破綻了吧。

    *

    雖然皇帝想培植太子的對抗勢力,用盡心思扶楚王上位,但楚王畢竟年輕, 又是第一次承辦大事,在燕家,難免有很多慌手慌腳,顧此失彼的地方。

    而且燕銘死前的最后一面,二人是不歡而散的,之后燕銘就被殘忍兇殺楚王在喪事中又驚恐又恍惚,幾乎站都站不穩(wěn)。

    這一切自然落在了燕平榮眼里。

    皇帝說讓刑部調(diào)查此事,但是調(diào)查了大半晌,還是只調(diào)查出燕銘身上的傷口時被人擊打所致,死因是用利器擊殺了肺腑至于是誰擊殺的,卻因水流沖刷,沒有留下任何信息。

    燕平榮除了破口大罵,什么都做不了。

    此時,他既已對楚王起了疑心,楚王治喪時的種種細(xì)節(jié)落在他眼里便大有深意。

    楚王在喪事中魂不守舍,八成是心中有鬼,一個簡簡單單的兇殺案,刑部卻不住推脫說水流淹沒掩蓋了行兇痕跡,八成是為不可說的兇手遮掩

    他托宮中之人打探楚王考試的成績,不出所料,答卷潦草敷衍,透過紙張都能看出心思早已走遠(yuǎn)。

    燕平榮此時已完全斷了對蕭棣的懷疑,一門心思的用在了楚王身上。

    可他畢竟只是大臣,能做的事極其有限。

    他能做的,也就是疏遠(yuǎn)之前自己百般拉攏的安貴妃,在家里恨恨道:在太學(xué)見了世面便看不上我燕家,竟還下毒手殺人!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且等著瞧吧,沒了我們燕家,他一個庶出的皇子,還能折騰出什么風(fēng)浪!

    楚王本就對燕家冷淡,燕家又存了這樣的心思,自然越走越遠(yuǎn)。

    *

    燕銘的喪事已結(jié)束,楚王已在安貴妃的暗中唆使下在太學(xué)長袖善舞。

    劉恢恰好教太學(xué)兵馬課,成了楚王在此時刻意拉攏的人。

    劉恢也似乎正有此念,常和楚王密談,一來二去,劉恢儼然成了楚王陣營中的人。

    這日放課后,劉恢叫住蕭棣,引他到了自己的宮舍值房。

    楚王為首的少年總是一下課便來此地找劉恢探討學(xué)問,但蕭棣一次都沒踏足過此地。

    劉恢望向蕭棣,臉上浮現(xiàn)贊許的神色:上次考試,你猜猜自己成績?nèi)绾巍?/br>
    蕭棣抬抬眼,面上波瀾不驚。

    顯然并不打算配合回答他無趣的提問。

    劉恢也不介意,朗聲笑道:蕭棣,你是太學(xué)這些人中成績最好的,行軍速度,地形分析皆是滴水不露。

    你啊,天生該上戰(zhàn)場,和你父親一樣,率兵奪城威震八方。

    提起父親,蕭棣眸底瞬間涌上復(fù)雜的情愫。

    我之前在軍營呆過一段時日,才僥幸比同窗們成績好些。蕭棣淡聲道:也算不得什么。

    非也!師傅我打了那么多次仗,難道還看不出你的資質(zhì)?你父親之事,說來也真是可惜啊

    劉恢一邊說一邊打量蕭棣的表情。

    但不管是面對夸贊還是遺憾,蕭棣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漠然的抽身模樣。

    劉恢頓了頓,又換了一種問法道:如今你在宮中跟著殿下,可有什么想法規(guī)劃?

    在哥哥身畔有什么想法

    蕭棣的眼眸掠過一絲喑啞,聲音總算有了起伏:自然要一心一意好好侍奉殿下。

    劉恢輕輕握拳,隨即又笑道:你有這份心是好的,只是世事比戰(zhàn)場還要瞬息萬變,你最終走的路子,未必是此刻想要的。

    這話撲朔迷離,蕭棣不由得看向他。

    劉恢聲音愈發(fā)低沉,湊近蕭棣道:殿下驕縱跋扈,聽說晚間讓你睡在他腳榻之側(cè)?

    蕭棣驀然抬眸,聲音冷了幾分。

    此事先生如何得知?

    劉恢只道蕭棣不愿丑事傳出,便微微搖頭道:你以為瞞著眾人忍氣吞聲便能保全面子么?想要保全男兒顏面,只能靠自己籌謀反抗!

    蕭棣瞇眸,心中想的卻是別的事。

    連他在謝清辭腳踏旁的事兒都能知曉,定然是有人在流云宮中安插了釘子。

    之前龐章是燕家安插的人,在馬身上動了手腳,差點折騰掉謝清辭半條命。

    若是這些人又要在流云宮玩花樣,謝清辭那身子骨怎么經(jīng)受得???

    心中漸起冰冷之意,面上反而溫和殷勤了不少。

    劉恢只當(dāng)自己的一番話說進(jìn)了蕭棣心里:回去好好思索路該如何走七尺男兒,怎能睡在旁人腳踏受此屈辱呢?

    蕭棣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應(yīng)聲。

    這人手可真長,竟敢伸到他和哥哥之間翻云覆雨。

    你是戰(zhàn)神之子,莫要忘了這江山本該有你蕭家一半!劉恢見蕭棣不語,愈發(fā)意味深長道的低聲道:就算成了寄人籬下的燕雀,也不能忘了鴻鵠之志?。?/br>
    劉恢說得這番話不像是擁立皇子,倒似要另投明主。

    蕭棣不動聲色的開口道:依先生的意思,是讓我投靠楚王么?

    劉恢這幾日和楚王越走越近,都是眾人有目共睹的。

    楚王年幼,又存了大志,是個好人選。劉恢含糊的笑了:只是他還不至于讓老夫效犬馬之忠。

    而且我知曉你和楚王并不和睦,又怎會委屈你,讓你臣服于他?

    這話倒讓蕭棣心中一動,他沉吟道:我看先生和楚王來往頗為密切

    他畢竟是皇子,老夫沒看上他這個人,卻看上了這么個身份。劉恢沒有掩飾,直說道:楚王的心思我自然清楚,他既然懷了奪位的心思,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

    蕭棣聽罷,依稀窺破劉恢的圖謀。

    大約是想仿效漢代董卓曹cao之流,把楚王擋在身前,當(dāng)成漢獻(xiàn)帝cao控。

    楚王年幼單純,又被母親挑唆得心比天高,倒還真是個好人選。

    只是此事定然不會是劉恢主導(dǎo),也不知背后cao控的人究竟是誰?

    蕭棣在心中斟酌,面上卻故作恍然道:先生還真是所慮深遠(yuǎn)。

    劉恢看蕭棣一反方才的淡然,眸中露出躍躍欲試,才壓低聲音道:老夫也不瞞你,朝上已有不少我們的人投靠楚王,陛下不喜太子,巴不得看到有人相爭,我們頂著楚王的名頭做事,倒能少些猜忌,待謝家父子離心內(nèi)亂頻起,我們可順勢除掉太子等人,擁戴楚王大局已定后,再釜底抽薪

    劉恢極為篤定,被指為叛將之子,在謝清辭處屈辱度日的蕭棣,定然極想尋覓翻身良機(jī)。

    他的坦言相告,定然能收攏眼下無所依傍的少年。

    蕭棣垂眸,眼中悄然劃過一絲凜冽。

    若是在以往,這倒是個不錯的打算。

    可如今腦海中翻涌的卻是前幾日端午時,謝清辭小心翼翼給自家兄長點朱砂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