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 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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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黃壤活潑好動,總是安靜少言。她生得很漂亮,鼻子小而挺,眼睛狹長,睫毛很卷。只是她不打理自己,衣裙樸素,款式也古板。 放到人堆里,便極容易被人忽視。 屈曼英向她走過去,心里全是溫軟。 這個世界上,會哭的孩子有奶喝、有糖吃。 于是那些不會哭的,就只能默默地蜷縮在一個角落里,做著最多的事,受最大的委屈,最后被所有人忽視。 第72章 離開 屈曼英來到黃均身邊,她一手拿著黃均做的烤梨,一邊摸摸黃均的頭。 “不要害怕?!彼p聲說,“姨母既然來了,就不會放著你們不管?!?/br> 黃均聽到這樣的話,也并沒有表現(xiàn)出感激涕零,她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黃壤舉著烤梨,又準備去哄何惜金。 鎮(zhèn)長等人正圍著何惜金,央他一定要為大家作主,抓住這惡徒。 黃壤也不能硬擠進去,她舉著烤梨等在一邊。 忽然,周圍陡然一靜。 一襲白衣輕柔似雪,入院而來。整個土墻灰瓦的農(nóng)宅似乎都因他而明亮。 “是謝首座?!逼渌思娂娮岄_一道條,“謝首座,咱們可把您給盼來了?!?/br> 黃壤轉(zhuǎn)過頭,就看見隱隱清光之中,那個人步履如風,向此而來。 謝紅塵。 此時的他,尚沒有繼任宗主之位。 但看眾人對他的尊敬,想必對他將來的身份也已是心知肚明。 黃壤再度見他,心中已經(jīng)連感慨也無。 她回過身,跑到屈曼英身邊。謝紅塵的目光沒有向她看,畢竟才八歲的小孩子,他又怎會留心? “謝仙師,您看這傷口。”鎮(zhèn)長忙將謝紅塵讓到何惜金身邊。 論輩份,謝紅塵比何惜金低。論身份,何惜金是如意劍宗掌門,而他是玉壺仙宗宗主首徒。諸人雖然尊稱一聲首座,但畢竟身份還是差了半步。 好在謝紅塵也不計較這個。他向何惜金施禮:“何掌門。” “好……好好?!焙蜗Ы鸷唵蔚馈?/br> 當然,也沒人會因為言辭簡短而同他計較。 二人互相見過禮,謝紅塵便走到黃墅的床邊。 何掌門立刻熱情地邀請謝紅塵一齊參觀,他道:“請請請謝、謝、謝首、首、首座驗、驗、驗看、傷、傷勢?!?/br> 黃墅本就癱臥在床,聞言頓時瞪大眼睛。 而旁邊的鎮(zhèn)長、族長們在何惜金、謝紅塵面前,那還不爭著表現(xiàn)? 他們想要向人家求助,難道還要讓人家仙門掌門、仙師,親手來扒黃墅這骯臟的褲子嗎? 自然早有人上前,一把將黃墅的褲子扒下來。 黃墅再如何苦痛掙扎,終于這傷口也暴露于人前。 周圍多的是看熱鬧的人,大家低聲議論,何掌門目光嚴肅,謝首座神情凝重。 “此盜匪精通劍道。”他下斷語。何掌門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謝紅塵只得由其他仆從帶領,查看黃家周圍是否有盜匪留下的痕跡。 但何惜金和屈曼英這樣的人物,若說是闖玉壺仙宗,那就罷了,法陣厲害,少不得要露出點真本事。而這區(qū)區(qū)一個黃家,他們來去自如,哪里會留下什么可供追查的線索? 是以,謝紅塵在一旁查看,屈曼英卻來到丈夫身邊,說:“息音的事,可別忘了?!?/br> 何惜金點點頭,等到謝紅塵查看完畢,他方道:“如、如如何?” 謝紅塵搖搖頭,沉吟不語。 何惜金這才道:“盜、盜盜匪匪并、并并未留、留、留下什、什么、么線、線索……” 大家一聽他說話,登時渾身難受,只能望向謝紅塵求救。 謝紅塵十分知禮,不著痕跡地補充道:“正是,以眼下情況,盜匪不明,只能日后暗暗查訪了?!?/br> 何惜金點頭,幾位鎮(zhèn)長、族老怕他再開口,忙問謝紅塵:“可是謝首座,此盜匪傷人劫財,可不能就這么算了呀。” 謝紅塵當然明白這些人的顧慮,他道:“玉壺仙宗會在仙茶鎮(zhèn)設立一處洞世之目,以保衛(wèi)仙茶鎮(zhèn)不被惡徒所擾。” 他這么一說,大家便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玉壺仙宗的洞世之目若是設在仙茶鎮(zhèn),想來那惡賊也不敢再來了。 黃壤一邊吃著烤梨,一邊聽他們說話。 夢外的仙茶鎮(zhèn),也設了一處洞世之目。至于因何而設,她早忘了。 沒想到入了夢,竟然是因黃家這檔子事。 眼前的謝紅塵,在人群里依舊熠熠生輝。 可黃壤只看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她扯著屈曼英的衣袖,說:“姨母,jiejie的針線活也好。以后讓她給您繡荷包。” “好?!鼻е@兩姐妹,早已經(jīng)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她二人帶出黃家去。 而黃墅則是躺在床上,他昨晚當著所有人被惡徒閹割。 今日又讓所有人圍觀了傷處,心中之痛苦,難以言表。 眼下,竟聽說兇手也查不出來。 他只好嗚嗚有聲,何惜金側(cè)耳聽了一陣,說:“黃、黃、黃家家、家主,是、是是擔擔心,家家家眷?” 屈曼英一聽,連忙上前,道:“黃家主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實在令人痛心。我息音meimei身體也不好。方才我去看了,簡直是病得起不來床。” 她掃視諸人,道:“黃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又有兩個病人,著實慌亂。說起來,我與息音meimei也是手帕交。不如我便將她接回去養(yǎng)養(yǎng)病。也好為家主分擔分擔。” 她這話出口,何惜金立刻補了一句:“息、息息家和、和和屈家,確、確實舊、舊舊交?!?/br> 諸人一聽何掌門這句后話,其實已經(jīng)明白了這話的意思。 息音乃是高門大戶的嫡出女兒,只因嫁給黃墅,這才與家里斷了來往。 如果莫不是息家得了音訊,特意托請屈曼英前來接人的? 這是很有可能的。 畢竟黃墅這傷處,如今人盡皆知。 難道息家女兒還要陪著他守活寡不成? 若真是息家人授意,那人家可謂是名正言順。 黃墅就算有一百個嘴,也說不出一個理字。 “不……不。你們……你們這是仗勢欺人……”黃墅躺在床上,因為劇痛他說話上氣不接下氣,活脫脫地像極了何掌門。 何掌門偏生還湊過去勸:“家、家家主此此此言差差差矣。我我我家家夫夫夫人……與與與黃夫人姐、jiejie妹情情深?!?/br> 黃墅被他勸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屈曼英心里偷樂,嘴上卻還是道:“家主當務之急,還是養(yǎng)好身體才是。息音meimei那邊,您就莫要cao心了。” 黃墅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然而何惜金下手毫不留情,劍法又精準。他的傷可比看起來嚴重多了。 他掙扎了幾次,又倒落下去。于是傷口又淌水一般流出血來。 “家主何必激動呢?”鎮(zhèn)長和其他族長、族老到了此時,都已經(jīng)知道——人,屈曼英只怕是接定了。 這事兒,因著可能是息家人授意,旁人真不好說什么。 鎮(zhèn)長走到屈曼英身邊,只能當她是息音的娘家人,說幾句體面話:“當初阿音嫁到我們這里,乃是整個仙茶鎮(zhèn)的大喜事。我們也與有榮焉。如今黃夫人重病,去您府上小住些日子養(yǎng)養(yǎng)病,確實是好事。” 屈曼英聽著這些話,心里雖難受,臉上卻還是掛著笑。她說:“我替息音meimei謝過鎮(zhèn)長了?!?/br> 黃墅聞聽此言,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他只得呼呼急喘,氣得一個字說不出來。 黃壤躲在一邊,剛吃完烤梨,冷不丁一個帕子湊上來,將她的嘴和手都擦了個干干凈凈。 屈曼英左手牽起她,右手牽起黃均,說:“走,我們?nèi)ソ幽銈兡赣H?!?/br> 謝紅塵目光回轉(zhuǎn),這才看見小小的黃壤。 他目光在黃壤身上微微停留,黃壤卻沒有看他,跟著屈曼英跑遠了。 小院里,息音長發(fā)披散,身穿灰色衣裙。她像是這院中的雜草,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子病氣。 屈曼英交待黃均去收拾東西,黃壤主動幫忙。 黃均仍有些猶豫,她整理衣裙,半晌才對黃壤說了一句:“我不想走?!?/br> “什么?”黃壤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你不想離開這里?” 黃均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可是到了別人家,也是寄人籬下?!?/br> 黃壤聽懂了她的意思,道:“他們不同的。你要相信我?!?/br> 她身子矮小,黃均和她說話都要低頭,這真是很難讓人信服。所以,黃均自然也半信半疑。 黃壤拉著她的手,說:“那你想我繼續(xù)挨打不?我又打不過黃增?!秉S均搖搖頭,黃壤于是道:“那我們就走?!?/br> 黃均沒再說話,黃壤對她,就耐心得多。 此時的她,說到底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在親生父母膝下尚且如此,當然害怕離開之后會有更壞的遭遇。 “姨母和姨父是好人,jiejie,不是所有人都和他們一樣的?!彼÷曊f。 黃均聽完,也沒再反駁,只埋頭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