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 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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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半點英俊模樣? “第一秋?!秉S壤輕輕地喊出這個名字。 小小的囚室里,第一秋的背脊猛地僵直。他久久不回頭,黃壤明明帶著笑,眼中卻有淚光閃動。 夢外的第一秋,在司天監(jiān)玄武司的官舍里獨自居住了一百多年。 那些漫長的日夜,他會不會無數(shù)次重回這昏暗的囚室? 溺于苦痛,不得解脫? 黃壤這一生,遇人大多咎由自取、罪有應(yīng)得。于是她很少心疼誰。 但這一刻,她開始憐惜這個人。 他的一生,在十九歲被終結(jié)。 從這間囚籠里走出去的,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稚氣的少年。 黃壤等待許久,第一秋不肯轉(zhuǎn)身。 裘圣白干脆打開了牢門。黃壤回過頭,看一眼他和李祿,問:“你們能不能回避一下?” 二人皆莫名其妙,裘圣白說:“讓你進來已經(jīng)開恩了。哪來那么多毛???” “好吧?!秉S壤只好說:“那我還有一個問題。我要是吃了他的口水,會中毒嗎?” “毒性輕微?!濒檬グ姿妓髁艘幌?,道:“他如今毒在血液,體質(zhì)尚不成熟。” 黃壤點點頭,一貓腰進了囚室。 裘圣白琢磨了半天,終于反應(yīng)過來哪里怪異——不是,你為什么會吃到他的口水?。?! 他看向李祿——你有沒有聽到那個女人剛才的話? 李監(jiān)副一臉期待! 囚室里,那只洋辣子趴在公文上睡覺。 一聽到黃壤的聲音,它就已經(jīng)奮力地爬起來。它一路爬到黃壤面前,準備順著她的鞋往上爬。 黃壤一把將它拎起來:“已經(jīng)這么胖了呀?” 那洋辣子扭動花花綠綠的身體,黃壤隨手將它放到一邊的雙蛇果上,雙蛇果旁邊還有一個盆,里面正種著黃壤送給第一秋的種子。 那顆巨大的種子長得像一根狗尾巴,毛絨絨的一團,看不出是什么東西。 已經(jīng)長了這么大,種得很好哇。 黃壤目光在它之上略一逗留,隨后來到第一秋面前。 “你來干什么?”第一秋緩緩問。 他還是不肯轉(zhuǎn)身。 但這次的他,其實已經(jīng)好太多了。 他身上穿著潔凈的黑袍,黑袍寬大,將他整個人都遮了去。于是他的背影看上去只覺得胖,并不覺得可怖。 黃壤揚了揚手上的酒壇:“我說了,今年春播時節(jié),請大人喝酒啊。” 第一秋聲音冰冷,道:“不喝。” 黃壤拍開酒壇的泥封,李祿見狀,忙去為她尋碗。 誰知,黃壤仰頭飲入一口酒,然后她猛撲上去,一把轉(zhuǎn)過第一秋。 第一秋只覺得唇上一熱,那清冽的美酒入口。 隨之而來的,有深重的玫瑰之氣。 還有……極溫暖柔軟的唇舌。 美人含香,呼吸溫?zé)岱髅妗?/br> 監(jiān)正大人一口氣吸了一半,卡在喉間,有一種心跳驟停的錯覺。 那酒水入喉,他喉結(jié)微微滾動,全部咽了下去。 懷中美人溫軟如玉,發(fā)間馨香繚亂。第一秋目中所見,光怪迷離。柵欄外,裘圣白“嗨呀”一聲,忙捂著眼睛退出去。 黃壤毫不理會,她步步緊逼,第一秋步步后退。 終于,他后背又貼了墻。 黃壤目光鎖住他,微傾酒壇,又輕抿了一點酒。她湊近第一秋,用舌尖將甘美的酒汁輕輕涂上他的唇。 “我說過,春播時節(jié),要請大人喝酒。大人若不來,我便前來。大人若不喝,我就喂大人喝?!彼t唇貼著他左耳的輪廓,輕聲說。 第一秋隨她吐字而顫動。 李祿拿了碗進來,一看里面的情景,反手對著自己的臉就是一耳光。扇完之后,掉頭就走。 佳人軟玉生香,第一秋雙手微伸,又緩緩收回。他克制著,連一個擁抱也沒有。 黃壤心中詫異——怎么這點膽量都沒有?他夜御十二女。那十二位美人難道沒有喂他喝過酒? 這也太不敬業(yè)了??!這銀子花得真虧。 對了,外面?zhèn)髡f他、他—— 黃壤目光下移,瞄向他的腰。 可惜他如今十分腫脹,黑袍又寬大,不太看得出來。 而此時問他這個問題,恐怕又有點傷口撒鹽。 黃壤只得伸出手,在他腰間隨便摸了摸。 第一秋察覺了,他終于問:“你在找什么?” 他的聲音沙啞,呼吸guntang,輕輕地問:“你想什么?法器?圖稿?還是其他什么珍寶?” “啊?”黃壤心虛地縮回手,“為什么這么問?” 第一秋垂下眼簾,道:“不必搪塞。在我這般形容的時候,你仍這般做。不求這些,欲求何物?” 呃。黃壤十分為難:“這個不太好說?!?/br> 第一秋眉眼低垂,仍是輕聲道:“說吧。說出你之所求,我會交由你帶走?!?/br> “不不不不……”黃壤連聲道,“帶不得帶不得。” 如此貴重? 第一秋蹙眉,黃壤怕他再語出驚人,忙說:“我我就是來找你喝酒的。真的?!?/br> 她將酒壇遞到第一秋面前,說:“這壇子酒釀了很多年了。很多很多年了。我一直舍不得起出來。當初我jiejie成親,本來想與她同飲的??上]有合適的機會?!?/br> 第一秋看了一眼那酒,說:“既然如此珍貴,何必送來?你……我們之間,似乎也并不太熟?!?/br> 他說這個,黃壤可就來了興致了。 她說:“不不,這就是最珍貴的時候了。正好可以配這酒。” 她的蜜語甜言,好像信手捻來。 第一秋盯著那壇酒,目光似乎融化在琥珀般的酒汁里。黃壤將酒壇遞給他:“再來一口?!?/br> 酒香充斥了整個囚室,香醇得連燭火也昏昏欲睡。 第一秋接過那酒壇,他手腕的鎖環(huán)還在,隨他動作而嘩啦作響。但此時此刻,這聲音似乎也沒那么難聽。 他仰起頭,輕輕喝了一口酒。 曾經(jīng),他為了保持自己雙手的穩(wěn)定,從不喝酒。 今天,他嘗到了這酒的味道。 它濃滑而甘美,香氣馥郁,如同美人溫潤柔軟的唇舌。 那是他終其一生,也不可能遺忘的味道。 這酒并不烈,但第一秋還是醉了。他是真不擅飲酒。 黃壤將他扶到小床上,說:“醉了就睡覺?!?/br> 第一秋睡眼惺忪,道:“你要走了嗎?” 黃壤扶他躺下,說:“我還會再來?!?/br> 第一秋意識已經(jīng)十分昏沉,但他還是問:“為何這般待我?” 黃壤索性也躺下來,將頭靠在他肩膀上,看囚牢之頂:“這時日難熬,但我希望日后你再想起時,能順便思及一星半點的好。我陷落深淵已久,承蒙照顧。這是……報答?!?/br> 第一秋倦意涌來,他閉上眼睛,說:“我聽不懂?!?/br> 黃壤將手掌覆在他額頭,說:“不用去懂?!?/br> 第一秋知道,他睡醒之后,這個人連同她的溫度,都會消失。他強撐著說最后一句話:“可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黃壤想了想,說:“我在玉壺仙宗學(xué)藝,我想要你來看我。你來看我,好不好?” “好。”第一秋答完這個字,沉沉睡去。 第48章 送狗 等到第一秋徹底睡熟,黃壤爬起來。 “我們監(jiān)正沒事吧?”李祿輕手輕腳地進來查看。 裘圣白看看第一秋,又看看黃壤,半晌說:“這樣你也下得去嘴!” 這是什么話?李祿立刻反駁:“我們監(jiān)正底子好,即使是這樣,也還有幾分耐看?!?/br> 裘圣白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李祿轉(zhuǎn)頭向黃壤賠笑:“阿壤姑娘莫怪,我們監(jiān)正不喝酒,所以酒量淺了些?!?/br> ——別吹了,你們監(jiān)正根本沒有酒量那種東西。 黃壤走到囚室一角,那里放著雙蛇果樹,樹上趴著洋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