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紈绔篡位后 第101節(jié)
照說是沒見過的。 一來,她極其自律,無論是讀書時,還是在軍中時,都不允許自己有分毫的紕漏。 二來,她買不起。她寧肯花錢去買一本書,也不會花錢換十盞酒喝。 縱使之前在江南,她有心陪趙克喝幾盞,還被沈清容截了。 實際上黎云書也確實沒喝過。 她亦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只知機械地將面前酒杯斟滿、飲盡。點點暈眩涌入腦中,她克制著感官,又將酒杯撂下,“繼續(xù)?!?/br> 不少兵士都喝得醺然,見她面色不改半分,吃驚地磕絆道:“黎知事......嗝,怎么酒量......這么好?” “那還不是......嗝,咱們知事......高興!” “知事,”許是酒壯人膽,竟有衛(wèi)兵忘了顧忌,興沖沖地問,“你和姜經(jīng)歷到底是怎么認識的啊?” 她舉盞時聽見這句話,微抿住唇,眼睫映下一片陰影。 素手捏緊杯盞,最終將酒杯緩緩摁下。 沈清容見旁人問,也好奇地豎起耳朵來聽??衫柙茣溃骸八矗煽兲?,家里人看不下去,托我來幫他?!?/br> 未料她出口便是黑料,沈清容胸口狠狠一重,又聽她道:“但其實他很厲害,只是沒把心思放在讀書上罷了?!?/br> 一眾小兵簇在她身旁,聽得津津有味。沈清容藏在樹后,聽她聲音不徐不疾地繼續(xù),“我可不容易告訴旁人這些,說一句話,你們陪我喝一盅,喝到我說不出來為止?!?/br> 喝酒最容易起興,眾人又都在興頭上,連忙答應。 “當年我和家人數(shù)次被小人謀害,都是依他得救?!?/br> 第一盅。 “后來故土危亡,兵力不足,誰也沒料到他會上前線,但他去了,還守了下來?!?/br> 第二盅。 “昨日我去他屋中收拾......遺物,翻到了他這些時日的畫?!闭f到此處,她笑中帶著哽咽,“三百九十幅,也不知他是怎么抽出時間來畫的。連他的書卷上都有閑筆痕跡?!?/br> “......” 不知不覺時間流逝,她面不改色,對著最后一個搖搖欲墜拿著酒盞的衛(wèi)兵道:“以及上次......” “哐”地一聲——那衛(wèi)兵迎面栽在桌上,杯盞滾落,酒水落了一地。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聲不響地喝倒了所有人。 也終于發(fā)覺,那雙執(zhí)盞的手在微微顫抖,她并非無動于衷。 ——怎可能無動于衷。 期間曾有衛(wèi)兵問:“那知事真的喜歡姜經(jīng)歷嗎?” 一幕幕往事在她腦海中重映,她將酒水飲盡,喃喃:“喜歡?!?/br> “那知事說過嗎?” 她杯中的酒在顫。 頭上枝葉簌簌,她仰頭看天,笑著笑著忽然哭了。 她從沒說過。 以為一切還早,以為不必說出口,更以為他全都知道。 天邊明燈幽幽,如載著亡人魂魄的舟楫,飄入天人兩隔的彼岸。 如今,她瞧著被自己喝倒的衛(wèi)兵,顫巍巍地正欲將最后一杯酒飲下,被另一雙手止住。 眼前騰起熱氣,黎云書定睛看向了面前的碗,聽身后人道:“醒酒湯?!?/br> 她的手剛剛捧住碗,聞聲狠狠一抖,大半湯水灑在裙擺之上。 那人輕嘖了一聲,欲將碗拿走時,被她扣住手腕,“你別走?!?/br> 她抓得極緊,單手將湯水飲盡,眼中滾出淚。 “你和他的聲音,怎么這么像?” “為什么你知道我在這里,還給我送醒酒湯?” “你是不是......” 然后她回轉過頭,眼神驟然灰暗。 不是。 不是沈清容,只是個樣貌平平無奇的衛(wèi)兵。 “知事大人喝多了?!彼曇粢廊桓蓛?,語氣卻失了那人的不羈,帶了些疏離,“我送您回去吧?!?/br> “......抱歉。” 她踉蹌著起身,“我自己走?!?/br> “您差點撞樹了?!?/br> “我自己走。” 她很固執(zhí),他只好寸步不離地護在身后。 待行至營帳前時,她步伐一亂,險些被地上的石子絆倒在地。 那人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 黎云書微滯了下。待她站穩(wěn),他又不動聲色放開,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你扶我進去吧?!?/br> 在桌前落座后,黎云書還是有些頭疼,且十分渴。見那人收拾著周遭,她道:“我想喝茶?!?/br> “大人身上的酒還未解?!?/br> “我想喝茶?!彼髲姷靥Ц呗曊{,用手撐住額頭,“就是想喝?!?/br> 他默了片刻,從桌上的茶包中找到最后一包苦丁,沖泡給她。 她嘗見味道的第一刻,淚水滾落,一把扯過他的衣襟。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了解?” “咣當”一聲——木椅被連帶著栽倒在地。沈清容被她拽得一個踉蹌,直接跪在她身前,“我......” “他的右手,因為執(zhí)筆握劍,中指與手心處都有痣。”她眼中氤氳著水汽,一點一點同他列舉,“我愛喝苦丁,卻從沒告訴過其他人,唯有他知道。柜上那么多茶,旁人絕對不會為我選擇苦丁,為什么你選了?” “還有,我的營帳,只有他當年來過。你怎么會對帳中的一切這么熟悉?” 沈清容的心里輕輕抽搐了一下。 原來她也會觀察得這么細。 原來他用心做得一切,她全都知道。 可話到口中,他還是道:“大人,你喝醉了?!?/br> 她嗤笑。 喝醉了是嗎? 那便醉個徹底吧。 “我確實喝醉了?!?/br> 她傾身,半個人幾乎都壓在他肩上。沈清容剛想扶正她,后背驀地一涼——是她扯住了領口,毫不留情地將衣衫撕裂開。 他呼吸滯住,便覺她指尖輕顫著觸過后肩,激起片片冰涼。 “但記憶不會醉?!?/br> “當年他為了穩(wěn)住城人,受了誡鞭,鞭鞭見血,燒了三日才好轉?!?/br> “你若不是他,為何會有這些傷痕?” 二人離得極近,她的呼吸帶著酒氣,質問時話音沙啞。那雙眼像是雨中的清潭,淚水勾過臉上酡紅時,好似細雨摧折著春日桃花,“我舍不得,你別騙我,行嗎?” “......” 他的拳攥得極緊,拼命壓制著心里的情緒與沖動,本想后撤一步拉開距離,誰料她抓自己抓得太狠,竟被連帶著牽扯下來,撲倒在她懷中。 沈清容偏頭不看她,喉結微動,“我不知道什么誡鞭,這些是我在戰(zhàn)場上受的傷。知事大人,你認錯人了。” 她的身形果然頓住。 那雙手還不依不饒地扯著他衣衫,淚珠碎落在他臉上,隱隱滾.燙。沈清容閉上眼,卻還能透著她的力度,感受到這人壓抑的絕望。 許久后,她又慢又輕地開口,“我還有個法子,能讓你承認?!?/br> 未及沈清容反應,黎云書扳正他的下頜,俯身吻了下去。 第79章 .回京便不由得他不動情。 屋外雷聲滾動,倏忽下起驟雨。 雨打得枝葉沙沙作響,又急又密,像是要用所有的放肆將綠葉折斷。 就如盛夏。 就如最洶涌的風口。 就如她。 她于疆場馳騁,毫不顧忌地侵占他所有領地。他忍讓遷就,她便一路攻至城下,帶著孤絕與義無反顧的熾熱。 那是他暌違已久的景象,是他以為自己求而不得的夢。 故而,他打開了城門,允許她殺入,允許她從頭至尾、由內而外,用烈焰點燃他的內心。 ——便不由得他不動情。 他的手下意識觸向這人腰身,情緒早已抑制不住,卻在臉上碎開一縷冰涼時陡然清醒。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