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錚扶了他一把，沈靜定了定神，輕輕將他推開：“……不妨事。”

    另一手仍拿著那張信紙，一邊慢慢往眼前湊，一邊低聲道：“殿下不會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信上卻是小有的字跡，抬頭確實給衛(wèi)錚的，說趙衡遇襲受傷，身邊人手折損不少，囑咐衛(wèi)錚護送沈靜先躲一陣子，避避風頭。

    燈光下，沈靜看完了信，面色如紙，扶著桌子，慢慢在椅上坐下。

    衛(wèi)錚這才繼續(xù)說道：“……京城也傳來消息，說宮中有異動。殿下此刻不能停留養(yǎng)傷，必須要搶回京城?！?/br>
    他頓了頓，對沈靜道：“沈靜，此時我也不再瞞你……殿下走前囑咐過我，萬一他出事，務必將你送走……我已經(jīng)叫鄭玉收拾行李，待會他會帶著人護送你和大姐小舟往福建，去奚維那里。他手上有兵，可確保你眼下無虞?！?/br>
    沈靜默然片刻，抬起頭：“鄭玉送我們走。你呢？”

    衛(wèi)錚默了默，道：“這樣的關頭……殿下身邊需要人手，我得去殿下那里?！?/br>
    沈靜聞言，也不再作聲，拿起墨條在硯臺上匆匆研磨幾圈，提筆蘸墨，開始奮筆疾書。匆匆寫下幾行字，從抽屜里翻出紅泥，在紙上按下手印，然后折好塞入信封，站起身來：“你叫鄭玉帶幾個得力的人，現(xiàn)在就收拾行裝吃食，準備啟程?！?/br>
    他舉起手中書信，對衛(wèi)錚晃了晃：“我去叫大姐和小舟?！?/br>
    “好?！毙l(wèi)錚說著便往外走，臨出門又囑咐一句，“動作快些。天明前要離開蘇州，須得趕在三更前啟程。”

    “知道了。”沈靜說著，提起門口燈籠，匆匆也出了門。

    曹小玉并沒有住在后院正屋。東邊三間廂房，燈已經(jīng)熄滅了。沈靜走到門口頓了頓，抬手敲敲門扇，片刻聽到里頭有了動靜，又敲了敲，低聲道：“大姐，是我。有急事找你說?！?/br>
    “來了?！辈苄∮駪?，片刻后舉著燭臺打開門來，“什么事這樣急？”

    “小舟睡著了？”沈靜問道，見曹小玉點頭，又問道，“菱花呢？”

    “她這幾日有些著涼，我叫IX，UY她去隔壁睡了?！辈苄∮駥㈤T敞開，“進來說吧？”

    沈靜往日向來不進曹小玉的門的，這次卻一反常態(tài)，將燈籠掛在門口：“也好?！?/br>
    兩人落座，曹小玉又點亮一盞蠟燭，屋里明亮了很多。

    沈靜沉默片刻，從袖中掏出寫好的信封，放在桌上，用手指點了點，然后慢慢推到曹小玉面前：“大姐，這封信，你好好收著?！?/br>
    曹小玉看沈靜擱在桌上的手，竟有些微微顫抖，一時也有些慌了。她拿起信來，不知該不該拆開：“阿靜，這是……”

    沈靜抬起頭來，緩緩出了一口氣：“大姐，殿下出事了?！?/br>
    “……”

    “殿下在安徽遇刺，傷的很重。京中此時人馬紛亂，不知是何情形。萬一殿下——”

    沈靜沒有說完后面的話，又嘆一聲：“總之，萬一殿下不好了，我必定是要受牽連的?！?/br>
    “那……阿靜，那該怎么辦？你要受什么牽連？”曹小玉也有些慌了，“衛(wèi)校尉呢，他該是知道怎么辦——”

    “我已經(jīng)與衛(wèi)錚商量過了。為今之計，唯有出門避禍。衛(wèi)錚已經(jīng)安排好了可靠的人手，帶著你們連夜往福建去避避風頭。奚維奚將軍如今就在那里抗倭，他手下有兵，可保一時無虞。你現(xiàn)在就動手收拾些隨身的東西，越快越好。收拾好了，再去叫起菱花來，抱著小舟，即刻就動身。我和衛(wèi)錚送你們出城去?！?/br>
    “好，好！”曹小玉也是經(jīng)過事的人，尚且能沉得住氣，聽了沈靜的話，立刻便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忽然意識到什么，又猛地回轉(zhuǎn)身來，“阿靜，你說你送我們出城是什么意思——你呢？”

    “大姐，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鄙蜢o看著她，微微苦笑，“我得和衛(wèi)錚一起，去殿下那里?！?/br>
    “阿靜，你就不能——”

    “大姐。”沈靜打斷她的話，面色沉靜，“殿下如今生死未卜……我放不下心?！?/br>
    “……”

    他又回頭點點桌上信封：“這信封里頭裝的，是一紙和離書，我已按了手印的。你好好留著，若我無事倒也罷了……若我有個萬一，有這紙和離書，你也少受些牽連。信好好收著，今晚我說的話，你都記下了吧？”

    曹小玉眼中已經(jīng)忍不住滴下淚來，沈靜嘆口氣，軟下聲來：“大姐不要哭了，我必會平安無事的。

    曹小玉一邊落淚，一邊點頭：“阿靜，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放心吧。快去收拾吧。揀緊要的帶兩三個包袱就罷了，別拿太多。有什么短缺的，路上叫鄭玉再買就是了。你收拾著，我到前頭去看看他們，一刻鐘后我叫鄭玉來抱小舟?！?/br>
    說完沈靜便匆匆離開。

    兩刻鐘后，三更時分，三四匹馬護著一輛輕便馬車，隆隆離開了蘇宅門前。車上載著曹小玉和潘小舟，還有丫頭菱花，后頭跟著幾個扮成家丁的鄭玉等人。

    到蘇州城外時天正黢黑，衛(wèi)錚小心囑咐了鄭玉，沈靜在馬上彎腰，從車窗里同曹小玉道了別，又切切囑咐了幾句，才支起身來。

    衛(wèi)錚起初沒有反應過來，見鄭玉騎馬隨著馬車走了，沈靜卻寸步未動，才猛然驚醒：“你——你不同大姐一起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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