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這千億嫁妝有何用 第54節(jié)
他們退避至一處路邊的小攤前。 那是一個簡陋的算卦地攤,攤檔隨意在路角處支起,符紙與簽筒鋪了一地,陳舊的八卦旗迎風張懸著。 陳棠苑隨意掃了一眼寫在小黑板上的業(yè)務范圍,發(fā)現(xiàn)攤主業(yè)務甚廣。 從算命手相解簽語,到化兇超度打小人,甚至可以提供多國語言服務,攤子破破爛爛,做的居然也是全球化生意。 一個皮膚深黑的大齡中東婦人正抱著孩子坐在攤前小凳上,聽攤主為她算今日運勢。 攤主是個面容枯槁的瘦女人,穿長褂,金銀繡線的寬袍隨意地披在身上,高深莫測地一掃簽文,廣東話與口音濃重的英文詞匯便交替著蹦出來,玄乎其玄。 陳棠苑豎起耳朵去聽,那些英文詞匯生僻得連她都嘆服,偏偏兩人還能連說帶劃地交流和諧,一看就是常來幫襯的老主顧。 中東女人大概抽到好簽文,心滿意足離去。 攤主看陳棠苑逗留在攤前,只當是排隊等候,此時折扇點點小板凳,示意她坐下。 陳棠苑收回目光。 “小姐,試一試,算什么都可以,我很靈的?!?/br> 女攤主仍在熱情招攬,示意她去看印在紙上的各國國旗。 “廣東話,好掂;國語,沒問題;english,very wele;にほんご……” “……” 陳棠苑趕緊擺手:“不必了?!?/br> 走出去很遠,攤主還在身后不死心地召喚:“今日盛惠,兩人算卦一人免單?!?/br> 拼得很。 “這還能免單,真是夠會做生意?!?/br> 陳棠苑覺得好笑,小聲嘀咕完,發(fā)現(xiàn)莊律森這一刻格外沉默,又隨意展開話題問:“莊先生會信這些風水玄學嗎?” 莊律森神情變得閃爍,靜默半晌,才道:“不太信?!?/br> “也是,在其它地方應該沒有這么夸張,不過,這里的人都很信。” 陳棠苑指指腳下土地,嘖道:“連外國公司開進來,都被影響得入鄉(xiāng)隨俗,信到魔怔,日拜夜拜?!?/br> “陳小姐呢,信嗎?” “我啊,一半一半吧。我會去黃大仙祈愿,也會給寶蓮禪寺捐香火?!标愄脑奉D了頓,“但是算卦的話……講我好我就信,講我不好我可不信?!?/br> 莊律森笑笑:“是嗎。” “是呀,其實我小時候家里請過一個大師上門布置風水,誰知那大師看到我,居然講我命格福薄不勻,早早在前半生把運氣用盡,后半生難免坎坷,需要作法化解。” “不過,我坎不坎坷暫時還不知道,反正他財路難免坎坷,我外公聽完氣死了,馬上請他出去,換了一個會講話的風水師,哼?!标愄脑泛叱鲆粋€傲嬌的尾音。 他默默聽著,若有所思道:“原來陳小姐的外公這么開明?!?/br> 挺好的,她比他幸運。 陳棠苑輕輕“嗯”了一聲,傷感道:“外公真的對我特別特別好。” 其實外公并不是不信,只是生氣這個人不懂行規(guī),居然在這么小的小孩子面前講這種話。 她也是后來才知道,外公私底下又悄悄拿她的生辰八字去向高人咨詢過,最后才決定將九龍南那塊風水寶地放到她名下護她命格。 外公講的:“我們苑苑有錢有可仰仗的娘家,將來再挑一門好婚事,福薄不到哪里去。” 不過這些不可為外人道。 陳棠苑兀自陷入回憶。 他看她柔生生的面龐,在街燈下朦朧的綽影,又道:“我相信陳小姐下半生也不會坎坷?!?/br> 他在心里補充,至少我不會讓你坎坷。 會讓你此生風平浪靜,從一個靜謐港灣平穩(wěn)過渡到另一個溫暖懷抱,事事順遂,永無海浪翻涌。 “我不信的,我只當他神棍亂講?!标愄脑份p松地抬頭笑笑,“不過有一回在巴黎,有個吉卜賽女人為我看手相,講我將來會在英國遇到真命天子,那我就信的啦?!?/br> 莊律森聽完緊張了一下,追問道:“所以呢,遇到了嗎?” “還沒有哎?!标愄脑窊軗荛L發(fā),“應該沒有這么輕易就能遇見吧,只是聽著心情好?!?/br> 陳棠苑講完,遂又想起她與莊律森是在港城認識的,心中閃過一絲莫名的遺憾。她又罵自己,嘴上說著不信這些玄學,結(jié)果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被預設(shè)的說法綁架。 她在心中喟嘆,不過,既然他在英國生活,她也在英國念了許多年書,怎么就沒遇見呢。 大概遇見了也不認得。 她不想再繼續(xù)談論這個話題,指指前方的電車站,問他:“有沒有搭過這里的叮叮車?” 港城的叮叮車自開埠來,已在港島區(qū)行駛了上百年,每日從堅尼地域行駛至筲箕灣,從山往海,不間斷地往來。 因為電車在行駛途中,伴隨著車軸與軌道摩擦所發(fā)出的“叮?!甭?,可以提示路人注意避讓,所以坊間形象地喚它作叮叮車。 陳棠苑很少搭交通工具,也搞不清具體路線,停在站臺前,仰頭去看站牌上密密麻麻的黑體小字。 半晌,她扭頭朝莊律森道:“我想坐,可是我沒有八達通。” 莊律森點頭道:“等一下,我去換些零錢?!?/br> 他很快從附近的便利店換來一把銀仔,抓在手里也是叮叮當當?shù)捻憽?/br> 陳棠苑還在研究站牌,研究半天也不知到底想去哪里,索性放棄,背著手專心等車。 她任性道:“去哪里沒關(guān)系,我要挑一輛外表好看的?!?/br> 車子一趟趟來,乘客一簇簇涌上去,周圍越來越稀疏。陳棠苑還在漫無目的地等,但有他陪著一道,也不覺得是在消磨光陰,而是在享受珍貴夜晚。 車站對面有家老唱片鋪,店面狹小地棲居于租金便宜的二樓,只留一個擴音箱擺在樓梯入口處,不間斷地播放cd攬客。 如今年輕人早就不買唱片,家中連擺唱機的位置都不剩,檔鋪顧客多是上了年紀的阿公阿婆。 為投這類梨園中堅粉絲所好,擴音箱十有九次播的是《帝女花》的《香夭》,聽得幽幽哀哀。 此時大概是有客人買碟試碟,破天荒換了首節(jié)奏輕快的情歌對唱,把氣氛換作意綿情切。 “你想不想吻一吻,傾國傾城,是我大名…… 唯獨是天姿國色不可一世,天生我高貴艷麗到底,顛倒眾生吹灰不費,得我艷與天齊?!?/br> 聲如浪潮,籠罩這仲夏夜,令人忘記設(shè)防。 又一輛叮叮車遠遠駛來,陳棠苑終于挑中這輛上下兩層藍白漸變的車身圖案,興沖沖走到后門去排隊。 這是輛120號舊車,內(nèi)部座椅還是樸素簡陋的棕黃木,沒有半點裝飾,被磨出斑駁的時光痕跡。 她靈活地在二層占下最后一個并排位,興奮地招呼他跟過來。 二層高度矮,他彎著腰慢慢靠過去,坐在她身畔,與她并肩。 光陰如逝水被潑在身后,忘記追上來。電車敲著鈴音滑出站臺,走得不疾不徐,好像可以就這樣在既定的軌道上開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話說: 555本叮叮車愛好者終于寫到想寫的畫面了。 *銀仔:硬幣。 *標題出自:《芳華絕代》 ◎最新評論: 【哇!畫面感好強!我也想坐叮叮車!】 【好少嗚嗚嗚嗚】 【撒花撒花撒花】 【撒花花花花花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喜歡】 【在一起!】 -完- 第50章 、縱情四海 ◎今夜不設(shè)防。◎ 老舊的車窗無法密封,陳棠苑索性整個推開,任風無聲地灌進來,把手伸出去,甚至可以探到樹顛上的綠葉。 城市的景致流動而過,月亮還在高處跟隨,她身上的鵝黃色旗袍和月光一樣清澈。 又過幾站,二層上來兩個附近學校的中學生。 女生一身棉布藍長衫款校服,走到單人位上坐下,額角在玻璃上貼著,塞著耳機聽歌。另一個男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地緊跟過來,扶著她座椅后的扶手搖搖晃晃地站穩(wěn)。 “你在車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窗外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心靈,你裝飾了我的夢?!?/br> 陳棠苑聽到男生低下頭,開始俗氣地背詩,剛變聲的嗓子啞啞地回蕩在車廂里,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女生刻意塞著耳機卻也避不掉這把聲,臉立刻尷尬地紅了,小聲制止道:“快點走開啦,叮叮車二層不可以站人的。” 男生撓撓頭,左右搜尋起空座位,這才注意到旁邊坐著兩個在舊電車上作盛裝打扮的怪人,精致的眉目在昏暗的車廂燈光下鍍著一層晦澀的青灰,像王家衛(wèi)的電影畫面。 他看得莫名,輕聲嘟囔了一句:“不是吧,《2046》還是《花樣年華》?” 陳棠苑聞言也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香云紗旗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真的有點像《花樣年華》。 少年的字典里沒有知難而退幾個字,找不到座位,索性蹲下來,像只乖巧的寵物。 “你之前不是應承過考完ib考試就跟我一起去南丫島游水?這個禮拜六怎么樣?” “我沒有時間。” “那就禮拜日?” “真的沒時間,周末我要同tony一齊去濠城看表演?!?/br> “tony?哪個tony?” “tony劉,劉家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