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漫千山 第95節(jié)
外面的雨又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氈房上。阿克奇微微側(cè)頭,似在聽雨聲,火光映在他臉上,搖曳不定。 *************************************** 林間山坳,樹茂草深,一頭鹿正低頭吃尚帶著露水的草葉,稍遠處傳來一陣淅淅索索的動靜,不同于風(fēng)吹過草葉尖的聲響。鹿警覺地豎起耳朵,抬首,水汪汪的大眼睛向遠處眺望…… 祁長松悄無聲息地向裴月臣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從左面包抄,而他自己打算從右面繞過去。 裴月臣頷首會意。 祁長松遂悄悄往右挪了一步,不巧踩在一根枯枝上,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野鹿受驚,立時躍起,往前跳竄。 說時遲,那時快,裴月臣挽弓搭箭,利箭穿林打葉而去,正正釘入野鹿腳下,攔住它逃竄的方向。 野鹿微一愣神,迅速轉(zhuǎn)身向相反方向逃竄。 裴月臣眼疾手快,又射出一箭,追星趕月般從鹿耳擦過,堪堪釘在在它腳下。左右受阻,背面是峭壁,前面又是獵手,野鹿一時無路可逃,焦躁不安地來回踏著蹄子。 “月臣,我又不是小楓……”祁長松不滿地抱怨著,臉上又分明帶著笑,抬手挽弓。 裴月臣放下弓箭,提醒他道:“這鹿好像懷著胎呢?!?/br> “???” 祁長松一愣,半抬弓箭,瞇眼去看那頭野鹿,確實看出腹部微微隆起。 “這……”他回頭望向七公主,“殿下,咱們還吃不吃?” 不遠處七公主一身獵裝,騎在馬背上,笑道:“但憑將軍做主,我還不餓?!?/br> 祁長松哈哈一笑,遂收了弓箭:“那咱們就放它一馬。” 三人遂撥轉(zhuǎn)馬頭,出了山坳。野鹿愣了一會兒神,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危險消失,輕盈地躍入深林之中。 “可惜了,原本還想晚上拿鹿rou烤著吃?!逼铋L松朝七公主嘖嘖道,“新鮮鹿rou下酒,那滋味可了不得。” 七公主好奇問道:“方才將軍為何說,裴月臣拿你當楚楓?” 祁長松轉(zhuǎn)頭看了裴月臣一眼,才道:“月臣箭法好,他陪小楓出去狩獵,自己不獵,但會把獵物逼到她跟前?!?/br> 七公主抿嘴一笑,也看向裴月臣:“裴先生對楚楓是真的好。” 想到楚楓,裴月臣心中苦澀,勉強笑了笑。 “……先生怎么舍得走呢?!?/br> 七公主似在問他,裴月臣卻不知該如何作答,抬眼時,原來七公主已轉(zhuǎn)開頭,原來她不過是在自嘆。 這趟春獵,因為帶著七公主,所以沒有進深山,能獵到的野獸也有限。祁長松之前還獵了兩只野山雞,讓隨侍兵士將野雞開膛破肚,再用濕泥裹了,放到火堆里頭烤。 附近正好有塊勉強算得上平整的石板,祁長松命兵士用山泉水將石板洗刷干凈,架在火堆之上灼燒。附近有不少野山菌,采來洗凈,用隨手匕首切成薄片,放在石板上烤,加一小塊方才剝下來的野山雞身上的油脂,不過一小會兒功夫,野山菌的鮮香味飄散開來,引得人食指大動。 “殿下,嘗嘗!” 祁長松熟稔地往上頭灑上鹽,然后挾了一片野山菌,吹了吹,遞給她。 七公主從前也曾跟著父皇出門狩獵,但皇家狩獵,何等排場,即便是燒烤野味也是由御廚專門料理,并不曾親自動手,看著祁長松手法熟練地烹飪,又是好奇又是新鮮。 “直接吃?”她奇道。 “對,好吃!”祁長松鼓勵她,“嘗嘗、嘗嘗!” 七公主遲疑道:“將軍可莫要戲耍我。” “我怎么敢……”祁長松一片好意被辜負,面露沮喪。 裴月臣在旁笑道:“殿下放心,行伍中人常在夜里宿營,這吃法雖然簡陋,但味道卻是不差。” 七公主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小口野山菌,只是一點點,鮮香味便在舌尖綻放開來,然后她又吃了一口,直至吃完那片野山菌。 “如何?”祁長松期盼地看著她。 七公主道:“再來一塊!” 祁長松大笑,連忙又給她挾了一片:“我也知曉我是個粗人,不過吃食上我可一點不含糊,不像楚楓,她才是過得真糙?!?/br> 七公主笑道:“裴先生在這兒呢,你可別編排楚楓?!?/br> “月臣在我也不怕?!逼铋L松一面忙著烤野山菌一面問道,“月臣,小楓是不是打小就不好好吃飯,成日里就吃些零嘴?” 裴月臣微微一笑:“她有時太忙,胃口也不是很好,只能吃些零嘴墊墊?!?/br> “你還護著她?!逼铋L松朝七公主道,“你可不知道,月臣,文武雙全,驚才絕艷,就這么個人,自打來了北境就專門給小楓剝核桃吃?!?/br> 七公主含笑,望向裴月臣:“那也得裴先生愿意呀……先生這下一走,豈不是沒人給她剝核桃了?” 裴月臣眼前浮現(xiàn)出那晚的畫面—— 裂開的瓷盤。 散落的核桃仁。 還有,她冷冽的聲音: “從今往后,你不用再剝,我也不會再吃了?!?/br> 火堆燒到枯枝,發(fā)出一聲爆響,裴月臣回過神來,挪了挪身子,正好聽見祁長松哼道:“小楓就不能慣著她,讓她自己剝?nèi)ァ!?/br> 七公主想起一事,隨口向裴月臣問道:“對了,程垚程大人與楚楓相處如何?” 裴月臣微怔,回過神來,答道:“還好。” “不瞞先生,父皇一直有心想要撮合他們倆。”七公主笑道,“依先生看,楚楓對程大人可有好感?” “我……”裴月臣不知該說什么,“這個,我……” 祁長松插口道:“不是我想駁父皇的意思,我看他們倆不成。” “你怎么知曉?”七公主嗔道。 “這次月臣受傷,但凡小楓身邊有一個能勸得住她的人,都不至于由著她那狗脾氣?!逼铋L松搖頭道,“我對程垚沒意見,但明擺著,小楓心里肯定沒他?!?/br> 想到程垚青紫的后脖頸,裴月臣暗嘆口氣,心下也贊同。 “先生此番離開,可是有了更好的去處?”七公主看向裴月臣,“我聽長松說,先生好像要成家?” “?。俊迸嵩鲁汲粤艘惑@,看向祁長松,“我何曾要成家?” 祁長松拿著一根細木棍,正從火堆里往外扒拉叫花雞,見他盯著自己看,訕訕道:“你和李夫人從前有過婚約,這些年你又一直單著,不是因為還記掛著她嗎?” 沒想到居然連祁長松也誤會了,裴月臣無奈道:“我只當她是meimei,從前如此,現(xiàn)下也是如此。” “你在我面前不用遮遮掩掩,成家又不是什么壞事。”祁長松挺直身子道。 “真的沒有?!迸嵩鲁颊\懇地看著他,“我沒想過這些事兒。” 祁長松狐疑地盯了他半晌,奇道:“為何不想?” “我……”裴月臣覺得怕是越解釋越亂,一時難以回答。 七公主替他解圍道:“想來裴先生一心都在輔佐楚楓,所以顧不上自己的私事?!?/br> 拿木棍把叫花雞外頭的泥敲開,一股熱氣升騰而出,香氣四溢。祁長松撕開雞,隔著煙氣問裴月臣:“你真沒打算成親?你得跟我說實話?!?/br> “真的沒有?!迸嵩鲁贾缓脧?fù)道。 “那么先生離開北境,可有更好的去處?”七公主邊問道,邊擺手拒絕了祁長松遞過來的雞腿。 裴月臣道:“我還未想好。” 祁長松邊撕雞腿rou邊道:“沒想好就留下來呀,為何非得走?” 七公主看著裴月臣,沉默片刻,嘆道:“當年父皇曾說過,楚楓是一把好刀,只是……過剛易折,須得有一柄刀鞘才好。長松說得對,從這次的事情看來,程垚并不是那柄刀鞘?!?/br> 刀鞘? 裴月臣聞言,細思量去,竟微微一怔。 祁長松聽得似懂非懂,想問又擔(dān)心顯得自己太笨,遂皺眉認真思量著。 七公主抬眼望向裴月臣:“我知曉,先生離開北境的原因之一是認為自己拖累了楚楓??墒窍壬袥]有想過,楚楓之所以做出過激的舉動,正是因為你受了傷,沒人勸得住她?!?/br> 裴月臣尚未回答,祁長松在旁一拍大腿:“對??!我也這么覺得。” “楚楓本就是重情重義之人,試想一下,若當日受傷的不是先生,而是……”七公主將目光移向祁長松,含笑道,“將軍介意嗎?” 祁長松呆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她指得是什么,忙道:“當然不介意。若當日受傷的是我,小楓她……”他為難地皺起眉頭,謹慎掂量了一下自己和裴月臣在楚楓心中的分量。 “手足至親,楚楓也必會舍命相救?!迸嵩鲁家训馈?/br> 七公主點了點頭:“我也這么想,而且楚楓身邊還有跟隨她多年的將領(lǐng),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受了傷,想必她都絕不會置之不理?!?/br> “那當然!”祁長松補充道,“老車是看著她長大的,樹兒是和她一塊兒打小長起來的,云兒雖然差點意思,但也是老趙的親生兒子。楚楓的馬術(shù)還是老趙親自教的呢。這里頭無論哪個人,她都不可能看著他們死?!?/br> 邊鼓敲得不錯,七公主朝祁長松透去贊賞一瞥。后者已經(jīng)撕好一碟子滿滿當當?shù)碾u腿rou,遞給她。 七公主接了碟子,然后才看向裴月臣:“先生可明白我的意思?” 裴月臣已然明白,心中卻無甚底氣,遲疑道:“我……” “先生莫要誤會,我并不是要勸你留下?!逼吖鞑焕頃铋L松投來的目光,繼續(xù)道,“上次我便說過,父皇有意請先生重領(lǐng)軍職,以先生的才能,定可獨當一面,留在北境寄居將軍府,實在是屈才?!?/br> “月臣不敢當?!迸嵩鲁纪鸲?,沉默一會兒,低聲道,“只要對楚楓好,我怎么樣都可以。” “對楚楓好,你就不該走!那丫頭的狗脾氣……” 祁長松話還未說完,便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周遭兵士立時進入戒備狀態(tài)。他與裴月臣皆起身朝馬蹄聲方向望去,看見是右路軍的一名傳令軍士,策馬疾馳而來,神情焦灼,不知有什么急事要稟報。 七公主端著碟子,也起身望去。 傳令軍士待到近處,翻下馬背,急步奔向前來。 “將軍,出事了!” ◎最新評論: 【刀鞘,快上!】 【test】 【上次大家討論將軍戀愛腦的時候,我就說,換成將軍的爹爹和哥哥,她必然也會這樣救,她這么救,相信大家就會夸將軍父女情深兄妹情重,救軍師,就是戀愛腦。。。?!?/br> 【阿克奇永遠的助推小能手。公主一出手就知有沒有?!?/br> 【公主和大哥這對cp也很好磕啊。頭腦聰明愛擦銀器+傻樂吃rou組合】 【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