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嵐心底有些暖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可在禹初說完之后，二人之間那一直存在的隔閡卻好似消散了。

    他學(xué)著禹初的姿勢，倚到了搖椅里，一抬頭，便看到了天空中高懸的銀月。

    危嵐忍不住溢出一聲輕嘆：“這里最適合賞月了，我以前就經(jīng)常偷偷跑上來——”

    ……跟神樹大人絮叨一些不好意思和別人說的話。

    如今知道了神樹大人就是禹初，危嵐臉上微微燒了起來，心底卻又無端多了些依賴之感。

    好像，也沒什么不好。

    禹初笑了一下：“嗯，我也很喜歡這里，以前還沒受到天道壓制陷入沉睡之前，我經(jīng)常到這上面一坐就是一整晚……看月亮，也看人間的燈火?！?/br>
    危嵐眉眼微微動了一下。

    他記得那個場景——他在禹初的記憶里看到過，那時候陪在他身邊的人還有霽玄。

    已經(jīng)提到了天道的存在，危嵐本以為禹初會和自己談?wù)勊恼Q生，可禹初卻話頭一轉(zhuǎn)，問起了陸鳴巳：“我見過你同陸鳴巳結(jié)契的那一百年，也記得他為了奪回你的靈魂行了逆天之事，讓時光長河逆流，這份本事我是有些欽佩的，可他對你的傷害，我卻有些難以釋懷。如今你們……是已經(jīng)和好如初了？”

    也不知是熟悉的環(huán)境讓危嵐放下了戒備，還是搖椅實(shí)在太舒服了，他對禹初有一種自然當(dāng)作長輩看待的信賴，于是禹初問了，他便答了。

    “和好了，但怎么可能如初呢？”他嘲諷地低笑了一聲，也不知是針對陸鳴巳，還是針對自己，“見過他所為之事后，我又如何能同以前一樣，不顧一切地去愛他？我沒有那樣的勇氣?！?/br>
    禹初看了他一眼，不解地問：“如果在一起不開心，那為什么不徹底分開？這樣彼此折磨……真的值得么？”

    他頓了一下，怕危嵐誤會，又繼續(xù)道：“你不用擔(dān)心陸鳴巳會依仗仙尊的實(shí)力強(qiáng)迫你做些什么，我蘇醒的時候自然會保護(hù)你，更何況霽玄也回來了，就算我陷入了沉睡，我也可以托霽玄照顧好你?！?/br>
    危嵐不置可否地瞥了下唇。

    讓霽玄來保護(hù)他，霽玄不把他捆好扔陸鳴巳面前就不錯了。

    他不是不相信禹初的話，也不是不相信禹初的能力，只是，在同陸鳴巳糾纏了這么長時間之后，危嵐已經(jīng)有些習(xí)慣了。

    他不愿意又不得不承認(rèn)，他想繼續(xù)同陸鳴巳維持著這樣的關(guān)系，他想陸鳴巳繼續(xù)愛他。

    危嵐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你?！?/br>
    禹初像是每一個不放心孩子的長輩一樣，即便尊重危嵐的選擇，也依舊會擔(dān)憂：“既然不想分開，有沒有想過原諒他？”

    搖椅突然停下，不再搖晃。

    危嵐仰面看著天空中的月亮，一時間又想起了建木上方的那輪血月，沒有回應(yīng)。

    禹初嘆了一口氣，苦口婆心：“嵐嵐，有些事已經(jīng)發(fā)生過了，即便有再多的懊悔與痛苦，也不能改變過去……我們能決定的只有自己要過什么樣的生活。既然決定繼續(xù)在一起了，為什么不試著原諒他呢？就像原諒我一樣。”

    危嵐雖然沒同他說開，但他一向是干脆的人，還愿意同他這樣講話，就已經(jīng)代表了他的態(tài)度了。

    可這一次，是危嵐深深地嘆了口氣，“禹初，我做不到?！?/br>
    不是沒有想過，也不是沒有試過，在最熱情的那天晚上，他試圖把自己的身心全部交給陸鳴巳，然而，他試了，可他真正能交出的也只有身體而已。

    他做不到。

    “我沒辦法重建對他的信任，那是他花了一百年的光陰一點(diǎn)點(diǎn)磋磨掉的，即便我想，我也沒辦法在那樣的廢墟上重建出任何東西。”

    那是一種求生的本能，本能地避免再次受到傷害。

    而危嵐沒法對抗自己的本能。

    “不說陸鳴巳的事了……”他搖了搖頭，支起身子看向禹初，“我想知道，有沒有什么能將你從天道鎮(zhèn)壓下解救出來的法子？我想為你做點(diǎn)什么?！?/br>
    他琥珀色的眸子清凌凌的，認(rèn)真地看著禹初。

    即使最初的目的并非是善意的，但禹初確實(shí)對他有點(diǎn)化之恩，又真切地疼了他這么多年，危嵐不能，也不忍看他繼續(xù)在建木本體里混混沌沌的沉睡。

    這個世界很大，他想讓禹初也可以看一看。

    這次禹初沒再怯怯地不敢伸手，他摸了摸危嵐的腦袋，啞然失笑：“不需要你這個小孩子幫忙，你有什么想做的就盡情去做好了，天道對我的壓制已經(jīng)在逐漸放松了，再熬些年，說不定不用任何人幫忙，我就可以徹底解脫了?！?/br>
    危嵐對禹初敷衍的回答有些不滿。

    他抿了下唇，倔強(qiáng)地說：“我想做的就是幫助你，不要說什么以后，我希望你現(xiàn)在就能夠自由……是不是只要我替你承擔(dān)天道的壓制，你就可以離開建木了？如果是的話，那就這么做吧。”

    禹初眉間微微簇起，想要讓他放棄這個念頭。

    看出了他不贊同的意思，危嵐先一步威脅道：“你別想著敷衍我，你要是騙我我就去找霽玄，他絕對有辦法的。”

    禹初：“……”

    他突然有些悵然若失，一口氣哽在心間。

    孩子大了，不聽話了。

    第73章 （完）

    禹初希望危嵐能打消這個念頭,他不需要危嵐為自己做任何事，只要有這個心，對他來說就彌足珍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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