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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楊一抬頭,正好逆著光,瞧見這位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劃時代的伴郎的人,穿得艷紫妖紅,身上戴的比他這個新郎官還要氣派,整個人看樣子是拿出了自己的壓箱底子,說不準還有老婆本。 他一時語塞,找不出話來吐槽。 隨后小繡娘裴寧一冒了個頭,他走進來,穿的喜氣洋洋,也是又紅又貴氣,氣派且灑脫,身上那個金和玉,顯得十分富貴。 兩個紅色的珠寶人往他面前一站,一個比一個惹眼,瞧上去倒不像從前在沙漠里頭一同吃風(fēng)喝雪,苦中作樂的兄弟,好似從新科及第的路上被意外劫走的兩個狀元郎。 陸楊湊過去一把攬住兩人的脖子,問:“今天誰成親???” 裴寧一義正言辭道:“你?!?/br> 陸楊拍了拍他厚如城墻的臉皮:“那你倆穿的比我還好,是何居心?” 分明是他成親,這下搞得好像四個人結(jié)婚。 “我是這么想的。”李吉祥非常和善地笑:“萬一你被沈云開、陳千疊、趙懷禮給斃了,我可以頂上去。誰娶不是娶,對吧?!?/br> 勉強說得過去,就是哪里奇怪了一點。陸楊再轉(zhuǎn)頭看向裴繡郎:“你是為什么?” 裴寧一:“我就是純粹閑的?!?/br> 大喜的日子,不好動武,三個人互相掰了掰手腕,就要往前廳走。 段七七突然從一個犄角旮旯處蹦出來,破天荒地把那張好似剛從煤窯里挖出來的臉洗了個大干凈,竟沒有粘胡須,甚是隆重地穿了件青灰色的短衫,整個人瞧上去尤其灑脫標致,就像從畫里走出來的翩翩佳人。 她抱著一捧喜糖,沖著陸楊道:“李青來了!” 陸楊走到她跟前,忍不住捏了捏她白凈的小臉蛋,這還是他頭一回瞧見純粹的段七七,居然對她的性別有些許的遲疑...... 難怪書里的陸楊會瞧上她。陸楊偷偷想:也難怪裴寧一對她情有獨鐘,我要是喜歡女的,我八成也逃不掉。 裴寧一湊過來,兩眼放光:“今天怎么穿的這么好看?” 段七七莞爾一笑:“明鏡寺說是要來人?!?/br> 裴寧一立馬找個墻角蹲著去了。 “這才哪到哪。”李吉祥笑呵呵地湊過來,也沒忍住捏了捏這小丫頭的臉,道:“你瞧清楚沒有,李青是帶了一隊雇傭兵來的,還是領(lǐng)著他爹娘來的?” 段七七踹了李吉祥一腳,道:“他好像是一個人來的,不過身后跟了幾車禮?!?/br> 李吉祥拍拍手,笑得更歡了:“那車里一定藏了成千上萬的刀斧手,就等著婚宴一開始,幫著把新郎搶走呢。” “別扯淡。”陸楊丟下這句話,偷偷站在門口處,只露了一雙眼,悄咪咪地往外打量來賓。 裴寧一一步一步地挪到他身邊,附耳過去小聲說:“你要是想見李青,直接去不就得了?!?/br> 陸楊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再回頭看了一眼跟道士扯淡的段七七,也小聲說:“你要是想娶段七七,直接去跟她爹提親不就得了。” 于是裴寧一沉默了,目光十分哀怨,再次蹲在墻角,一言不發(fā),好似霜打的茄子。 陸楊繼續(xù)偷窺。 他在一張桌子前,瞧見了臉色蒼白的李青,倒不像以往那樣,穿著白得好似要奔喪,他今日竟不知從哪,挑來了比陸楊身上這件還要鮮紅的布料,再做成衣裳,穿在他身上,更襯得膚白若雪,眼神滄桑。 而且,就在陸楊盯他的這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已經(jīng)有三四個人將他錯認成了新郎官,湊過去要跟他聊天。 而李青,好似討厭人類一般,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有人過來就用殺人的眼神望過去,直把人活活嚇走,才算完。 他怎么一個人,他的老婆孩子呢? 來參加我的婚宴,不應(yīng)該帶著老婆孩子嗎? 叔叔雖然以前很窮,窮得連住店都要你爹爹掏錢,窮得成日在外頭賣命討生活,掙得一身都是傷,有三十幾回都要死在外頭了。 但是如今叔叔是無相劍派的傳人了,有銀子給你發(fā)壓歲錢,也有銀子娶老婆了。 陸楊有些自虐地想。 更要命的是,陸楊剛想從門邊挪回去,竟突然與李青隔著老遠對視起來。 李青怔怔地看向這邊,一只手捏著茶盞,半晌不動,活像一樁蠟像。 陸楊對上他的目光,心狠狠一跳。 他好像瘦了。 李青猛地站起來,陸楊猛地往回一扭,著急忙慌地往屋里跑,路過正在討論到底哪家人隨禮多的李裴段三人,帶起一陣風(fēng)。 裴寧一納悶:“怎么了,老陸的債主來了?” 待瞧見李青那張黑的好似棺材板一樣的臉,他明白了,果然是債主。畢竟情債也是債。 “新娘呢?!崩罴猷局献诱f:“叫她過來看戲,這場面不多見了?!?/br> 段七七想了一下,說:“新娘被四五個婆婆按著畫臉呢,我走的時候,她臉上有兩塊好似太陽一般的大紅花,也不知道她抗爭結(jié)束沒有?!?/br> 仨人蹲在屋頭墻角聽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有什么動靜,沒過多久就被風(fēng)禪叫走招待賓客了。 屋里十分安靜。 李青坐在桌邊,拿起方才陸楊用過的茶盞,就著杯子將內(nèi)里殘留的一點茶喝了,再抬頭看向坐在床邊的陸楊。 新婚大喜之日,白頭偕老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