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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挺遠,今天沒開車,地鐵這個點早停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單位吧,你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幫忙?!?/br> 洛文修態(tài)度很誠懇,沒交通工具回去是真的,想老老實實回單位也是真的。洛文修確實是想真心誠意做點什么來彌補,蘇簡聽完把煙頭掐了,臉上浮起一層似有似無的笑意。 “行,回單位。” 他一腳油門,哼著小調兒上路。 辦事處門口的弄堂在夜里更加伸手不見五指,蘇簡推開前院的大門,從背后灌進來的風把地上的落葉吹得沙沙響。 蘇簡在單位里有一間單獨的處長辦公室,不過由于疏于打理,里面要多亂有多亂——喝完的易拉罐頭壘在桌上,過期的文件和各種記了一半內容的紙堆得到處都是。 蘇簡把公文包和外套隨手扔在辦公桌旁邊的沙發(fā)上,趁啟動電腦的間隙去吧臺倒了兩杯溫開水,把其中一杯遞給洛文修,然后往椅子上一窩,兩只腳在桌子底下伸得老長。 “隨便坐吧,后面的冰箱里有易拉罐咖啡,想喝的話自己拿?!?/br> 洛文修坐在蘇簡對面的接待椅上,看他從抽屜里換了副黑框鏡,防藍光鏡片正好反著屏幕的光,看起來屏幕上開著文檔,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漸漸地只剩下蘇簡不停地敲鍵盤的聲音。 洛文修本來想幫他做掉點什么工作,但看他全神貫注伏案的樣子卻終究不忍心打擾,便顧自漫不經心地翻起了茶幾上的雜志。等蘇簡一篇報告敲完,抬頭看他的時候,洛文修居然已經窩在椅子上睡著了。 洛文修的眼窩很深,睡著的時候濃密的睫毛垂下來,在鼻子和眼睛下方留下一小片朦朧的陰影。他的鼻息很慢很輕,并沒有發(fā)覺有人在目不轉睛地看自己。 蘇簡盯著這個畫面看了很久,久到面前的電腦屏幕自動進入屏保程序,他才后知后覺回過神來。 他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在哪里見過洛文修,只是莫名覺得非常熟悉。好像兩人并非初見,而是早就認識了很久一樣。 洛文修有一句話說的沒錯,他這個老怪物確實已經在這個世上活了太久太久,久到自己早就記不清自己的歲數。 幾千年滄海桑田,蘇簡早就看膩了這世間的山長水闊,物是人非。曾經少年意氣風發(fā)時也曾有過和他一樣的沖動,也曾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做出一番事業(yè)??傻筋^來朋友也好,親人也罷,全都化為這山河萬里的塵土。 唯獨留下自己一個人在這茫茫人海中茍活了千年。 十一年前,要不是有個自不量力的家伙從秦嶺太白山的溶洞里把野人一樣的自己尋回來,又讓他來當這個辦事處的處長,自己怕是終其一生都要在那惶惶中度過。 重回世間的蘇簡之所以愛上了泡吧,那是因為那兒是個有人情味的地方,即使那里的大部分人都懷揣著明目張膽的虛情假意,也好過孤寂一生漫漫長夜無人陪的孤獨。 天亮后,洛文修被窗外的鳥叫聲吵醒,才發(fā)覺自己在蘇簡辦公室的沙發(fā)上躺了一宿。 自己身上蓋著一件衣服,上面還殘留著尼古丁的氣味——那是蘇簡昨天進門時丟在沙發(fā)上的外套。 不過蘇簡卻已經不在辦公室,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經過昨晚那一系列的折騰,洛文修在天亮前這僅存的幾小時睡眠里瘋狂充電,充到現(xiàn)在基本到了滿格狀態(tài)。此時距離正常上班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洛文修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去衛(wèi)生間洗漱完畢。出來時看到滿院的落葉飄零,突然福至心靈,拿起角落里的掃把當起了掃地僧。 不一會兒,嘴里叼著面包的,睡不醒準備點外賣的一個個踩著點踏進辦事處的院子,裴萌飛像看到什么稀奇一樣感嘆:“喲,有人學雷鋒!” 齊鈞:“好同事,今年新人評優(yōu)我肯定記你一筆?!?/br> 蘇簡最后一個把紅色吉普停在單位門口,手里提著一大袋子剛買的漢堡薯條炸雞咖啡,人還沒進辦公室味道就飄了進來,引來辦事處一群餓死鬼蜂擁而至。 金翼搶了整塊炸雞坐在電腦桌前,把頭探出窗外,“鐵公雞今天大出血啊,讓我看看今天太陽打哪兒升的。” 羅野剛在爭搶中敗給了裴萌飛最后一塊炸雞,正在唉聲嘆氣,轉頭看到蘇簡把單獨備開的一份遞給院子里的洛文修。 羅野:“哎哎哎憑什么憑什么?” 裴萌飛一臉知道內情地看了一眼齊鈞,后者聳聳肩,“憑某人為博美人一笑,羅野啊,人丑就要自知,要不你先去整個容……” 蘇簡懶得給他們多解釋,對洛文修說了句“你吃完了跟我去一趟檔案室”,然后大搖大擺地回處長辦公室,關門。 于是后腳踏進辦公室的洛文修,在眾人羨慕、嫉妒、八卦的眼神中,吃完了第一頓專屬霸王餐。 檔案室在處長辦公室的隔壁,平時門鎖著,洛文修沒進去過。蘇簡帶著他剛打開門,密閉環(huán)境里一股存放卷宗特有的紙味撲面而來。 蘇簡對檔案室里所有卷宗的擺放位置如數家珍,這和他辦公室到處亂堆的垃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三排柜二層,側面貼著紅色標簽的那幾本,你去看看。” 洛文修按著他的描述順利找到了兩本側面貼紅標簽的卷宗,紙張還很新,看上去應該是距離現(xiàn)在不久的新案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