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小紅龍咬住毯子一角，扯過來蓋住纏在一起的兩大只。

    龍角撐起的那一塊絨毯里，謹慎又小心地泄露出一聲哽咽。

    “我是壞龍……”

    “你壞在哪了？說來我?guī)湍惴治龇治?。?nbsp;黑暗中冷不丁響起一道嘆息。

    “……?。　?/br>
    應(yīng)桃掀開毯子，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被五花大綁。

    小雨啪嗒啪嗒打在窗沿上，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龍腦袋像小鴕鳥一樣深深埋在他的毛毛里，死活不肯抬頭，天光隱隱約約透過來，映在龍閃著偏光的珊瑚紅色鱗片上，越看越像……

    纏在他身上的一條圣誕燈帶。

    加上嫩茸茸的龍角。

    嗯，更像馴鹿版燈帶了，還帶自發(fā)熱效果。

    “我的背毛縫隙怎么濕了？”犬獸把流線型的長嘴搭在龍脊背，抬起眉弓朝旁一瞥，蜿蜒起伏的蛋卷已經(jīng)緊張到開始打結(jié)。

    “……是、是我做夢淌的口水。我給你弄干凈?！饼埢爬锘艔堄酶共咳ゲ?，卻越蹭范圍越大，毛毛越濕，東倒西歪濕透一大片。

    時不時有新的小水珠滴答砸進毛絨叢里，犬獸的腹部跟著一縮，按著爪子坐起來。

    轉(zhuǎn)眼間，人類細膩溫燙的皮膚貼上龍鱗，應(yīng)桃從身下拽出一條淚漣漣的小紅龍，塞到懷里摁住，低頭啄一小口。

    那一瞬間，敖凜覺得窩心得難受。

    對我這么好干嘛，應(yīng)該把我綁起來剔龍rou吃掉啊！

    最好骨頭都放進高壓鍋里，熬一鍋nongnong的龍骨壯骨湯，給老妖精補補骨質(zhì)疏松……總之，總之應(yīng)該想盡辦法報復(fù)我，再不濟，罵我一頓也好啊。

    太過分了……

    對我好得太過分了……

    “你怎么——”酸苦的情緒沖出嗓子，又戛然而止，龍用爪爪揉著眼睛，控制氣息，不斷說著：“不要鬧……不要鬧，好好說……”

    “我沒有鬧?！睉?yīng)桃在他尾巴根隱秘處摳一小下，長發(fā)青年便掉坐在他面前。

    “我不是說你……我是在訓(xùn)我自己，”龍淚眼朦朧地抽搭著，抬起眼睛，視線卻很堅定：”訓(xùn)成一條好龍，就能來哄你了?！?/br>
    *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凜凜！

    第77章 薄皮大餡的龍 我年紀大嗎？

    黑暗中， 點亮手機屏幕，應(yīng)桃朝它輕瞥一眼，現(xiàn)在是28號的凌晨三點半， 再過一天就是月底了。

    龍的月缺情緒反饋，來得有些早。

    他穿上衣服， 邊起身， 邊重重捋過龍角茸根， 決定道：“喝點熱牛奶繼續(xù)睡吧。”

    應(yīng)桃往廚房走，只鑭鰒聽到身后寂靜了一會， 突然啪嗒啪嗒傳來光腳掌打在木地板的聲音，走得很急促， 幾乎是帶著小跑， 裹著股熱風(fēng)一下子撲到他背上。

    被龍龍粘鉤黏住，揭不下來了。

    龍手腳并用， 把光潔的小腿纏在他腿彎處，以一種別扭的姿勢，腳背勾住他的踝骨。

    應(yīng)桃緩緩低下頭， 看著一雙手從后面伸過來，在自己腰前十指相扣， 強行鎖住。

    整張臉埋進他的脊溝，嘴唇貼著皮膚， 小口小口喘氣，熾熱的溫度透過薄薄布料， 誠實地傳遞給末梢神經(jīng)。

    “我不喝那個奶……”是龍帶著哭腔的呢喃。

    應(yīng)桃伸手緩慢推上廚房的拉門， 把寒涼的空氣阻隔在外面。軌道滑到頂端， 發(fā)出咔嚓一聲輕響， 隨之而來的是沉斂壓抑的詢問：

    “想怎么哄我？”

    敖凜眼里閃爍模糊的淚光， 昂著頭，表達著幼獸最直接而真實的渴望：“我餓。”

    應(yīng)桃側(cè)過身，指尖在龍下頜流連了一會，薄唇冷而鋒艷，“不夠?！?/br>
    龍在他肩頭蹭了下眼睛，尾巴打起卷兒，向上攀附著鉆進他的褲管，鼻音濃重地低聲說：“桃?guī)煾担o、給蛋卷灌點奶油?！?/br>
    “還不夠?！甭曇艚鯚o情。

    廚房里沒有開燈，目之所及的櫥柜和用具影影重重，投下灰藍色的陰影。

    在龍高度敏銳的視線里，應(yīng)桃就是昏暗背景下唯一一抹艷色。可敖凜卻如同陷入泥沼，逐漸逐漸喘不順氣來。封鎖密閉的廚房，宛如人間平淡里最后的修羅場，每日反復(fù)上演著熏煙，腐血，砍剁，烈火，蠶食，不是地獄，卻勝似地獄。

    被困在和平年代的兇獸，廚房可能是他僅剩的，能夠觸摸到自己過去的地方。

    現(xiàn)在，他又勾著賴以可口的小食物過來，鎖上廚房的門。

    敖凜心跳猛然加速，赤條條的胳膊環(huán)住兇獸的脖子，踮一點腳，貼上去，呼吸擦著耳廓，抑制不住聲線的顫抖：

    “祖、祖慈?！?/br>
    龍很少使用輩分間的尊稱來強調(diào)他們之間巨大的鴻溝，現(xiàn)在卻自己掀翻之前的所有掙扎和努力，慘然崩潰：

    “祖慈……求您疼我，求您管教我……嗚！”

    他話音未落，淚水就決堤而出，外面的雨聲隨之洶涌墜地。

    幾百年的感情拉鋸戰(zhàn)，終究是敗了。敗在梼杌一往不回的深情上。

    異想天開地談什么新時代平等，根本就是癡人說夢，他和梼杌之間，從一開始就不是平等的。

    第一次被父親殺，瑩瑩白骨在山巔等了三年殺身仇人。

    第二次被自己親手養(yǎng)大的小情人殺，又毫無怨言似的，等了整整一百年。

    敖凜欠他的，窮盡一生也還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