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蝕骨 第1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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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晚卻回頭,盯著他的眼睛,繼續(xù)道:“你知道我當時躺在別的男人身下時,有多么無助和迷茫嗎?那種感覺,你永遠也不會懂?!?/br> 她的話,像一瓶腐蝕的硫酸,慢慢浸入耳底,蝕骨殘忍。 她輕輕一笑,在他痛及心肺的目光中,緩緩扯下了兩只助聽器,低頭不再看他。 此刻,她一如一朵開敗的花,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恐怕連天降甘霖都喚醒不了了。 易辭洲慢慢松開桎梏住她雙肩的手,后退幾步,在陽光下,貪婪般地垂望著她那雙早已沒了感情的眸子。 良久良久,他沒再說一句話。 第118章 ◎兩個男人,就像兩國談判一樣?!?/br> 翌日一早,易辭洲就包了一架私人飛機,從吉隆坡轉機,飛往千城。 他知道易宏義一定掌握著舒晚的行蹤,畢竟舒晚是拿來要挾他的籌碼,在他尚未得知老爺子的手段之前,他還不敢擅動。 舒晚依然平靜,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被卷入這么一場匪夷所思的暗網(wǎng)斗爭。 可偏偏的,她早就深陷其中。 飛機落地千城,易辭洲已經(jīng)安排了人來接她。 來的都是陌生面孔,連付沉都沒見過。 舒晚坐上車,冷冷道:“真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啊,當初你拿我弟弟百般要挾我,現(xiàn)在也輪到你了。” 易辭洲沒有否認,說道:“是,老爺子確實在拿你要挾我,所以我才要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暫時將你藏起來?!?/br> “說了半天……”舒晚抬眼,“到底是哪?” 易辭洲看著她已如死灰般的瞳孔,心口顫得厲害,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br> 他不愿意多說,因為怕她不愿意。 車子開上高速,他們并沒有先回空中花園公寓,而是上了高架,往城西方向開去。 等車子停在南沙灣門口的時候,舒晚忽地就恍悟了過來,她難以置信地撇過頭,眼中倏忽有光,“易辭洲……你……?” 就像一個老虎機,慢慢地蠶食吞噬,把所有的回憶一點點拉入深邃漩渦里,然后頃刻間全部又返吐了出來。 “呵……”男人閉上眼,如釋重負般的往后靠在椅背上,微顫的睫毛垂在眼瞼,遮住了最后的倔強。 舒晚沒有抗拒,因為她沒得選擇。 她跟著易辭洲再次走進這個白日蕭條的夜總會,徑直去了三樓。 房間很是隱蔽,在309房間和防火通道的夾層之間,一個不起眼的暗門,上次她跟邵梨來過。 既然邵梨當時找了那么多個私人偵探都找不到陳拉拉在哪,那么這個房間肯定有什么特別之處。 至少,可以讓老爺子暫時尋不到她的蹤跡。 房門被從里面打開,廖霍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了。 畢竟有著三年依依相惜的陪伴和照顧,看到這個充滿依賴感的男人,久違的一絲悸動陡然間就迎了上來。 她腳步顫了顫,在易辭洲兩道犀利如鋒棱的目光下,走近了幾步,張了張嘴,卻始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面前的兩個男人,她都跟了三年, 一個是丈夫,一個是良人。 其實如果都不曾相遇,也許他們?nèi)齻€并不會變成一個奇怪的生命共同體。 看著她消瘦單薄的身體和茫然無助的眼神,廖霍掩去眼底的不忍,將視線轉向易辭洲,道:“我會想辦法帶她去香港。” “香港有什么用?”易辭洲微微瞇起眼,“老爺子動動手指就能查到她在哪里?!?/br> 廖霍不覺掐起指尖,指甲深陷掌心,眉毛緊蹙,“怎么?你還沒搞清楚你爺爺?shù)降子昧耸裁词侄螁???/br> 易辭洲閉上眼,下頜繃得緊緊的,緩緩搖了搖頭。 廖霍聞言,薄唇怒抿,不是滋味地咬緊頜關節(jié),起身走到他面前,怒道:“那你這幾天在干什么?忙著準備婚禮嗎?” 易辭洲依然平靜,他并不忌諱提到婚禮,他是個結過婚的男人了,二婚頭的婚禮,他沒那么新奇。 他默了片刻,嘴唇干涸無比,“抱歉……” “嗤……”廖霍冷哼一聲,蒼涼無奈地撇過頭去,勾著嘴角道:“你應該對舒晚說?!?/br> 是呢,都是拜他所賜,舒晚的人生才會變成這樣。 不過短短的幾年時間,她就像遁入了一個看不見的時空里,經(jīng)歷生死離合,飽嘗酸甜苦辣,換了面容、改了名字,從頭到腳變成了另一個人。 “對不起”三個字,他已經(jīng)說過太多遍了,說得舒晚耳朵都快起繭子了,說得他自己都快不信了。 可這又有什么用? 她依然不會選擇原諒。 兩個男人,就像兩國談判一樣,眼神的廝殺,言語的對抗,甚至連呼吸都滿是濃郁的火藥味。 舒晚受夠了這種夾擊。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是在膽戰(zhàn)心驚中度過,除了驚懼再沒有任何其它的情感。 她死過一次,所以她才更加的貪生怕死。她當然知道易宏義這個老頭子有的是不法手段,可她現(xiàn)在還沒有完整的證據(jù)鏈,除非…… 她看向了易辭洲, 但十有八九不會。 那可是他的親爺爺,他沒那么大義凜然。 舒晚自嘲般地笑笑,緩緩收回目光,低聲道:“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話音剛落,易辭洲和廖霍幾乎是同時問她:“要我陪你嗎?” 舒晚愣住,看著兩漲關切的面龐,愕然失語到仿佛又回到了那場爆炸聲中,兩只耳朵只剩下了遠去的空鳴聲。 良久,久到她都以為自己的助聽器失靈了,她垂下眼睫,淡然道:“不用,付沉留下就行了?!?/br> 易辭洲眼神顫了顫,他嘴角一抽,不覺自己是在這里自討沒趣。他譏誚笑笑,搖頭道:“我要去一趟老爺子那?!?/br> 舒晚抬眼看了看他,心中莫名覺得失落,可她說不清這種失落感的緣由,只能轉過身去,不冷不熱地:“噢。” 廖霍知曉她的心理,他雖然迫切地希望能再和她朝夕相處,可是他并不想逼她,因為這樣只會適得其反。 于是在易辭洲走后,廖霍也緩緩道:“我暫時還不能帶你回香港?!?/br> 舒晚面無波瀾地聽著,輕扯嘴角道:“我懂?!?/br> 她已經(jīng)習慣了,這幾年,她都是守著空蕩蕩的房間,沒有什么不同。 廖霍攥緊了手心,輕輕帶上了門。 夜幕下,這間房子充滿了金錢的迷茫味道。 這是個屏蔽了所有信號的房間,沒有聲音,時間靜止,只剩下了欲望和貪念。 舒晚靠著門,雙手緊緊抱著的臂膀,緩緩滑落了下去。 她死死咬著唇,眼淚在眼眶中不斷地打轉,生理上的疲憊怎么抵得過心理上的煎熬,那種瀕臨絕望的感覺一瞬間就席卷而來,無名的壓力迫使她根本喘不上氣來。 她一把扯下兩只助聽器,狠狠地扔了出去。 助聽器滾落在墻角邊,像一雙撒旦的眼睛,就這么直勾勾地盯著她,冷漠詭異,冰涼無情。 舒晚捂住嘴,哭得抖如篩糠,可她發(fā)不出一點聲音來。 此時此刻,沒有人知道她在哭,更沒有人知道她哭得有多么撕心裂肺。 一瞬間,她好希望回到過去,在不認識易辭洲的時候,她坐在夕陽窗前,和朋友一起安靜地畫畫,將那些美好,全部畫進去。 - 易辭洲離開南沙灣之后,就徑直去了易家老宅。 易宏義依然在書房認真觀摩著董其昌的書畫,他甚至還買了一個60倍的放大鏡,眼觀鼻,鼻觀心,將細枝末節(jié)全部收覽于眼。 見他來了,易宏義眼都不抬,說道:“有問出來賬本的下落嗎?” 易辭洲走到一側,倒了一杯茶,淡然道:“沒有,她什么都不知道?!?/br> 易宏義拿著放大鏡,食指指著書畫一角,仔細品鑒,“你小子別跟我打馬虎眼?!?/br> “她一個聾子,能知道什么?”易辭洲不耐煩地斜睨。 老爺子放下放大鏡,會神一笑,“她戴上助聽器,就不是一個聾子了?!?/br> “所以呢?您要做什么?如果她拿不出來賬本,您就要追殺她一輩子嗎?”易辭洲厲聲反問。 他嗜她如命,根本不會讓老爺子有此機會。他也知道老爺子打心眼里舍不得他,所以他拿來要挾的籌碼就是他自己這個人。 但凡舒晚有點閃失,他保證讓易宏義斷子絕孫,連墳都沒人掃。 易宏義也知道這點,他不否認,他也不是個虛偽的人,于是直言道:“她如果拿得出賬本來,我保證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待在你身邊?!?/br> 易辭洲一聽,輕輕嗤笑,“她如果愿意待在我身邊,我還用得著那么大費周章嗎?” 自從他眼睜睜看著她宛如一朵花般凋零,他就知道曾經(jīng)的愛再也回不來了。 從愛到不愛, 大概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接受了,妥協(xié)了,放手了,只要她能好好活著,讓他做什么都行。 可偏偏的,易宏義不讓。 他斂起眉眼,好整以暇地打量著易辭洲,“可憑我的感覺,她知道的遠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也許能摧毀我半生的心血,也許能斷送這個tpn,更也許……” 他停頓片刻,眼角閃露出一絲狡黠,“她能把我送進去?!?/br> 聽得這句話,易辭洲不屑地笑道:“爺爺,想送您進去,我都能做到?!?/br> “噢?”易宏義挑了挑眉,“臭小子,想大義滅親???” 他說著,收好書畫,拄著拐杖走來,在他面前一米處駐足,審度般地逡巡著,“你仔細回憶回憶,你之前是不是有好幾單東非小國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