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蝕骨 第1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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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宏義放下茶杯,踱步走到窗邊,抬頭看了一眼早就躲藏在云層中的太陽,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微笑。 他拉上窗簾,走到一張書桌旁,從書桌下層的暗格里拽出一個小抽屜,然后拿出一把鑰匙打開,將一個黑色的小布包拿了出來。 乍一見到這個小布包,易辭洲就知道是什么了,這些日子,他見得多了。 他下意識地擋在了舒晚的面前,壓低了聲音,似警覺的豺狼一般盯著易宏義:“爺爺,再怎么樣,她也是我娶回來的老婆?!?/br> 可易宏義嗤笑,拉開一個折磨人的笑容說道:“混小子,你娶的是舒晚,不是溫夜。舒晚是你自己搞丟的,這可不能怪我。” 多說無益,也不用再多說。 再說了,老爺子也沒說錯,舒晚確確實實就是他自己搞丟的。 現(xiàn)在他要保護的、他想保護的,是溫夜,是他從廖霍手上搶來的女人。 易辭洲沒反駁,卻也誓死不動。 易宏義踱步而來。在二人面前一米處駐足,手掌心摩挲著黑布,沉著聲音道:“孩子,爺爺今天給你個機會,讓你把人帶走的機會?!?/br> 易辭洲當(dāng)然知道,舒晚今天進了這陰森森的別墅,老爺子輕易不會放走她。 賬本的事,她知道與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是舒天鄺的女兒,只此一條,就能要她命了。 易辭洲將舒晚緊緊護在身后,僵著聲音道:“不管怎么樣,我都要帶走她?!?/br> “嗤……”易宏義聞言一笑,忽地點頭,“你說得也對,不管怎樣,你確實要帶走她……” 他留了半句,沒說。 然后騰出一只手,將那黑的包布一層層打開。 待那里面那只黑色冰涼毫無溫度的左輪手-槍,活生生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之時,他才將后半句說完。 “六個彈倉,一發(fā)子彈。至于是活人還是尸體,就看你的運氣了?!?/br> 話音剛落,易辭洲暴怒,“爺爺!你別逼人太甚!” 易宏義冷笑,面無波瀾地看著他,說道:“混小子,這就急了?你仔細想想,我能容你這么跟我叫板,是因為什么?” 易辭洲閉口不言。 老爺子低下頭,慢條斯理地擦著槍把邊緣,不緊不慢道:“不錯,我確實就剩你這么一根獨苗了,所以才容你這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放縱?!?/br> 易辭洲瞇了瞇眼,他賭他會虎毒不食子。 但很可憐,他沒賭對。 易宏義笑了笑,“比起你,易飛白要聽話得多,我隨便許諾他點什么,他就愿意把他剛生的小兒子過繼給你爸爸?!彼破鹧燮?,眼光犀利,“這樣,我就不止你一根獨苗了?!?/br> 易飛白是個說到做到的人,這點毋庸置疑,舒晚也清楚得很,所以她看著那把槍說道:“不如一賭,你的繼承權(quán)不會變,你所看中的那些財權(quán)也不會拱手相讓。” 易辭洲回頭薄怒:“我不可能拿你來賭。” 舒晚涼薄一笑,毫無感情地回他:“那我寧愿你拿我來賭,這樣我至少有六分之一的機會能離開你?!?/br> 說來說去,她還是寧愿死了也不肯再待在他身邊了。 易辭洲悵然失笑,這種令人發(fā)瘆的感覺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可他還能有什么辦法,老爺子的威脅都不在話下了,舒晚是當(dāng)真不想活了。 他闔了闔眼,眼眶通紅地看著面前這個滿面無神的女人,憔悴道:“相信我,我?guī)愠鋈?。?/br> 舒晚抬眼看他,冷漠道:“好啊,我相信你?!?/br> 話雖這么說,可她眼底明顯是刻薄的譏諷和漫天的不屑。 顯然,她是不信的。 易辭洲下頜緊繃,鎮(zhèn)定了片刻,轉(zhuǎn)過身去,對易宏義道:“六個彈倉,一發(fā)子彈,這個概率還是很大的?!?/br> 可易宏義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他哂笑:“六分之一,確實概率很大,但是,小子,我并沒有說幾分之幾的概率啊。” 說著,他將一發(fā)子彈裝進了彈倉,撥動了好幾個來回,然后抬手朝著一旁的沙發(fā)軟墊“砰砰砰”連開了三槍。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三槍無一實彈。 易辭洲醍醐灌頂,立刻就知道了老爺子的用意。 現(xiàn)在只剩下了三發(fā),但凡下一槍有子彈,那么就完了。 他瞠目怒視,指著易宏義道:“你出爾反爾?” 易宏義卻平和道:“兵不厭詐?!?/br> 他說著,將槍遞交過來,下一秒,立刻有兩個保鏢沖了上來,一左一右擋在了他的面前。 易辭洲拿著槍,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死死盯著那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恨不得一槍結(jié)果了他。 可他不會這么做。 他是易家的傳人,當(dāng)然要把那種變態(tài)的精髓繼承下去。 舒晚凝視著他手上的槍,平靜說道:“試試吧,說不定我能就此擺脫你呢?!?/br> 易辭洲聞言,寬厚的肩膀微微一聳,他飄忽脧她,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譏笑。 他淡淡道:“我會讓你擺脫我的?!?/br> 不等她反應(yīng),易辭洲復(fù)又轉(zhuǎn)向易宏義,然后提起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xue。 他的聲音,冷得如同從地獄里傳來:“爺爺,正如你所說,兵不厭詐,我可沒說要拿阿晚來賭?!?/br> 易宏義一見,立刻知道了他的用意。 他從未失算,可現(xiàn)在卻是大意了! 易宏義臉色大變,“快,奪槍!” 然而誰的反應(yīng)都沒有易辭洲快。 兩個保鏢還未近身,他就已然扣下了扳機。 那一刻,他面朝舒晚,猶如星河隕落,眼中只剩下了她。 既然她想離開他,那么他就給她這個機會。 可如果是要以這種方式來離開,那么他寧愿死的人是他,這樣,也算是還她一條命了。 第116章 ◎你還真的愿意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 扳機扣下去的一瞬間。 舒晚腦中轟然崩塌般,眼神明顯遽然一震,下意識地驚呼道:“不要!——” 萬幸之下, 這是空彈。 她愕然地看著他,心中無限茫然,明明自己早已經(jīng)不愛他了,卻不知道為什么,深處角落,還是猛地痛了一下。 易辭洲顫著、抖著,將那槍緩緩放下來,他眼眶猩紅地盯著舒晚,臉色已然蒼白、滿頭涔汗,心底卻莫名地興奮。 看看,她感動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她感動了! 她感動了啊! 所以啊,他賭的根本不是命,根本不是能不能走出這個別墅,而是賭她對他的態(tài)度??! “哈哈哈……”易辭洲放下槍,松垮地后退半步,笑得癲狂發(fā)顫,“阿晚,你心里還是有那么一丁點地方是屬于我的!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回蕩在整個房間里,凄涼又彷徨,像是絕唱中的吶喊,也像吶喊中的希望。 易宏義看著眼前這一幕,高懸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 ——他的獨苗,可不能沒了! 他一身冷汗,強忍著怒火將□□奪了回來,氣得踉蹌幾步,撐在桌邊,斜著頭道:“癡情種!你還真的愿意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 舒晚剛才瘆得不輕,她滿面驚愕地將目光投向面前這個蒼白憔悴又瘋癲的男人,顫聲音問道:“……易辭洲,你是瘋了嗎?” “瘋了啊。”易辭洲哂笑道,“從我知道你再也不愛我之后,我就瘋了啊。” 他已經(jīng)瘋到愿意拿生命來換她了!怎么能不瘋? 但凡給他個英雄救美的機會,他一定義不容辭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所以好不容易逮著這么個機會,當(dāng)然要好好表現(xiàn)一下,哪怕拿他的命來博,他也甘之如飴啊。 舒晚淺淺啜泣著,將頭瞥向一旁,自嘲自諷地說道:“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易宏義愣在旁邊,氣不打一處來。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引以為豪的親孫子會瘋到把自己的命拿來賭。 曾經(jīng),這個小小的男孩,在他眼底下,顯露出毫不畏懼的神色,正是他喜歡的。 可如今呢,自從他有了這個女人,一切都變了,他變成了一個大情種,變成了一個只為贖罪而活的窩囊廢! 追本溯源,都是因為舒晚。 易宏義氣急,大腦混沌一片,他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拐杖“哐當(dāng)”一下扔到了一邊,然后舉起剛才那把左輪手-槍,對準了她。 說時遲那時快,易辭洲早在他變臉之前就察覺到了他的戾氣,立刻擋在了舒晚的身前,“你敢!” 易宏義頓住。 他當(dāng)然不敢! 如果說易辭洲的底線是舒晚,那么他的底線就是易辭洲,他最是看中血脈,斷然不會貿(mào)然為之。 與此同時,房門忽地被推開。 沈特助大步進來,他一眼瞧見眼前這幕,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待看清屋內(nèi)并沒有人傷亡之時,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