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裴一恒驚訝的不是蘇澈沒了胡子，而是素日那個老氣橫秋說話都沉著嗓子的蘇先生，沒了胡子之后，竟然是個十分清俊的青年人。

    在他的印象里，他在通過內(nèi)臣直屬的太醫(yī)院考核后第一次見到蘇澈的時候，蘇澈就是續(xù)了一臉的山羊胡子，而且也基本上沒對他笑過。

    他一直以為，像蘇澈這般醫(yī)術(shù)出神入化的老神醫(yī)，至少也該有五六十歲了。

    沒想到，剃了胡子的蘇澈居然看起來至多只有三十歲。

    “胡子？什么胡子？”后知后覺的蘇澈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瞪著眼睛就追了出去。

    一路追到了兩個小家伙躲藏的宣政殿，也不管當(dāng)朝天子是不是在場，怒氣沖沖的和韓墨初拍了桌子。

    “韓子冉你到底管不管！你兒子把我胡子剃了！你這讓我從今往后怎么出去見人??！”

    “蘇常如你瘋了么？”韓墨初橫了蘇澈一眼，示意他君王還在當(dāng)場。

    “咳咳，陛下，微臣失禮了?！碧K澈捂著下巴給一旁的顧修行了個禮。

    “無妨，蘇先生也是事出有因。”顧修也很給面子的說了句免禮平身，蘇澈捂著下巴的樣子，讓天生一張冷臉的他第一次覺得忍笑竟然這般辛苦：“子冉同蘇先生說話吧，朕到外間去看奏折。”

    “毓誠毓恒，你們出來?！鳖櫺拮吆?，韓墨初又抽出了那柄隨時隨地都能出現(xiàn)的戒尺“啪”的在桌面上敲了一聲。

    “韓子冉，你干嘛啊！”蘇澈被這戒尺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阻攔道：“我可沒讓你打孩子啊?！?/br>
    內(nèi)室里，兩個小家伙兒一步一蹭的從內(nèi)室之中緩緩挪了出來，都背著一雙小手低著腦袋，老老實實的站在了韓墨初面前。

    “你不是讓我給你做主的么？”韓墨初撥開了蘇澈阻攔的手，冷聲言道：“是你們割了蘇先生的胡子么？”

    兩個小人兒對視一眼，慢慢點頭。

    “用什么割的？”韓墨初又用戒尺敲了一下桌子。

    小毓恒慢吞吞的從懷里摸出了惹事的彎刀，紅著眼圈道：“韓太傅，是我錯，是我讓弟弟割的，求您不要打我弟弟好不好？”

    “是我動手割的，亞父還是打我吧?！毙∝拐\抿著小嘴，顫顫巍巍的把小手伸到了韓墨初面前：“恒哥哥最怕疼了?！?/br>
    “既然知錯，為什么要割蘇先生的胡子？”韓墨初又一戒尺敲到了桌子上，這一句話剛問出口他險些笑出聲來。

    “因為，我們覺得蘇先生長胡子的樣子實在太奇怪了?！毙∝购阕ブ艿艿男∈肿o(hù)在了自己懷里，搜腸刮肚的想了個多少有點正當(dāng)?shù)睦碛伞?/br>
    “是啊是啊，蘇先生分明是和亞父同歲的，卻硬要留著胡子，看起來太怪了?！毙∝拐\也點頭附和。

    “是啊，我也一直弄不明白，蘇常如你到底為什么非要留著這些胡子啊？”韓墨初看了兩個小家伙兒一眼，小毓誠頓時會意，知道他們兩個的手這回是都保住了，連忙拽著寧王世子逃了出去。

    “你管我留不留胡子做什么??？！我想留不可以啊！我就想留著胡子不行么？”蘇澈雙手擋在自己的下巴上欲哭無淚：“反正我不管，你必須賠我的胡子！你現(xiàn)在就賠！馬上就賠！”

    “除非你說出你為什么非要留胡子，否則我就當(dāng)那兩個孩子是做了好事。”韓墨初抬手拽下了蘇澈擋在臉上的手掌：“胡子是一日一日長的，你擋也沒用。”

    “留胡子還有為什么！我想留就留怎么了！韓子冉你不講理！回頭我就燒香告訴先生說你欺負(fù)我，等到了陰曹地府我就讓他揍你?！碧K澈越說越委屈，最后一句話說完喉嚨里已然帶著哭腔：“先生揍你，我再也不攔著了?！?/br>
    “且不說先生眼下還在不在人世，就算不在人世，估計也早就投胎了。”韓墨初輕挑眉峰：“你就別遮掩了，從你那個小徒弟入宮你就開始不對勁，一開始是戴帷帽，后來又是續(xù)胡子，你這么來來回回的折騰，究竟是不是為了你那個小徒兒？”

    “不是，你少問我?！碧K澈有些心虛的把目光挪到了遠(yuǎn)處：“我是來找你討公道的，你怎么反倒盤問起我來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聰明絕頂?shù)捻n墨初將這幾年來自從裴一恒入宮后的種種都串聯(lián)了起來，心下當(dāng)即猜到了七八分：“說吧，你那小徒兒，究竟是個什么來頭？”

    “什么，什么來頭??？內(nèi)府司的履歷上不是寫的很好清楚么？他爹是服役于京郊大營的軍醫(yī)，永定三年病死了，他這才入宮打算子承父業(yè)……”

    “是子承父業(yè)，還是女承父業(yè)??？”韓墨初一語點透其中關(guān)鍵的命門。

    “韓子冉！”蘇澈是個天生就不會說謊的人，或者說，即便說謊他也會被韓墨初一眼看穿：“你都看出來了你還問我干什么？！她是男是女又如何，能做一個好醫(yī)者不就成了？”

    “蘇常如，我把太醫(yī)院交給你，可不是讓你假公濟(jì)私，談兒女私情的。”

    “誰談兒女私情了？！我選她，是因為她的天資絕佳！我是不忍讓人才埋沒才讓她通過考核把她留在身邊，根本沒有半分私心的！”

    “哦？是么？那你發(fā)誓你對她沒有半點私心？”

    “我發(fā)誓，我若對我的徒兒有半分私心，就讓我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這也太虛了?！表n墨初笑瞇瞇的拍著蘇澈的肩膀：“除非你發(fā)誓，若我蘇常如對自己的徒兒有半點私心，就讓我養(yǎng)下的五毒全部死光，我種的藥園八百畝地里再也找不出一棵能用的藥草，烹藥時永遠(yuǎn)點不著藥爐，配藥時永遠(yuǎn)找不到藥引。你敢說，我就信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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