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這個來逼債的債主是誰，李四也實在記不清是哪一個了。

    事情追查到這兒，線索基本也就算是斷了。換了旁人的事，姜籬一早便拿著李四開刀做人情了。

    但這事關(guān)韓墨初，姜籬也想著怎么樣也要硬氣一回，不能就這般草草結(jié)案。

    干脆就又打了李四一頓板子，讓他把腦子里記得住的那些債主都寫了出來。讓衙差一個一個的去查。

    查來查去才發(fā)現(xiàn)這些債主之間牽扯的范圍也實在太大，光是朝中臣子宗親的家眷家奴的就有六七個，翻來覆去的也查不出正主來。

    李四也不能再打，再打估計也就斷了氣了。

    這案子如此懸了十來天，姜籬終于坐不住了，邀了韓墨初入府吃酒。

    “賢弟啊，為兄我對不起你啊。為兄本事不夠，連這點事兒都辦不妥?！苯h拍著大腿，滿臉沮喪。

    “姜兄這說的是哪里話，不過是幾個蟊賊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事。再說，我不是也好端端的么？”韓墨初笑著與人斟滿了酒杯：“若是實在查不出，姜兄就簽個掛案也就是了?！?/br>
    “那不成，上一回易鶨先生來時可是拖了我好生照顧你的，我這都答應(yīng)他老人家答應(yīng)的好好的。這種刀都架在你脖子上的事兒怎么能就這么算了？我要準(zhǔn)得把這幾十個人都摸明白了，給你個交待才是。”

    “其實，姜世兄也不必這樣麻煩。只要問問那李四，那日來逼債的人帶的借憑，簽的是誰的章子不就成了？有個影子能查，也總好過查這樣沒影的事兒?！?/br>
    韓墨初的一席話，說的姜籬猛然一拍腦門兒：“哎呀，我可真是個蠢才。初審的時候那潑皮說自己忘了討債的是誰，我也就忘了問這借憑的事兒了。還是多虧了賢弟你提醒，否則這一圈牽扯了上百人，得查到明年去了?！?/br>
    次日升堂再審，在牢中養(yǎng)了幾日的李四換了件干凈囚服，傷口也都擦了藥，精神比頭些天好了許多。

    姜籬開口問他借憑的事，他也是一陣恍然。那天來的那幾個討債鬼太過駭人，嚇得他也把這借憑的事兒忘了個干凈。努力回想了好一陣子，這才想起來，那天那群債鬼只拿著借憑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直接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他只記得簽章上依稀是按了個宋字。

    提起這個宋字，李四又想起來了。

    他這輩子就只欠過一個姓宋的銀子，就是中書舍人府上一個叫宋鴰的賬房先生。

    姜籬又就此摸到了宋鴰頭上，宋鴰說那張借憑他抵給了自己的表兄，端王顧伸府上的三等買辦沈大。

    這個沈大有個頂好的兄弟叫郭二，是宇誠親王府上的家奴。那張借憑，某日與郭二吃酒時不慎遺失了。

    郭二有個弟弟叫郭三，在時任朝議大夫的韓明長子韓祈手下做小廝。

    這一圈九曲十八彎的關(guān)系，終于還是將這件事扯到了朝議大夫韓明的頭上。

    第七十六章 城府

    郭三在京兆府尹的牢里挨了三天, 到底還是吐口了。

    只說是他的主子韓祈指使他的，他是如何趁著他二哥和沈大吃酒的時候偷了那張借憑，又是怎么交給的他主子韓祈, 他主子韓祈又是怎么拿著那張借憑去威脅李四, 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

    因為事涉朝臣, 京兆府尹姜籬只能先將韓祈帶到京饢駙兆府衙門內(nèi)暫扣。又抱著足足一大箱子的口供在宣政殿側(cè)殿與君王回話。花了小半天功夫?qū)⑦@一大圈亂麻似的關(guān)系給君王講了一遍。

    那些凌亂瑣碎的細(xì)節(jié)，君王根本沒聽進(jìn)去。

    君王唯一聽進(jìn)去的就是涉事雙方。

    一方是他兒子顧修的親近屬臣韓墨初, 一方是韓明家的長子韓祈。

    這兩方相遇, 理由就是奪嫡黨爭。

    韓祈刺殺韓墨初，就是為了剪掉他兒子身邊這個唯一的近臣，讓他兒子失去輔佐助力。

    前些日子，他看在珹王顧偃的份兒上留了貴妃一條命，也留了韓明在前朝的一席之地。眼下才消停了一個多月，韓明就敢頂風(fēng)作案。這和直接撕他這個做君父的臉皮有什么區(qū)別？

    “這案子，可報給戰(zhàn)王知道了？”顧鴻略微翻了翻手邊那厚厚一沓的口供：“他是讓你如何處置的？”

    “回陛下，戰(zhàn)王殿下得知此事后什么也沒說, 只是將那座平安莊買了下來，陳年的爛賬也給清了。讓那些佃農(nóng)好生耕種，今后不必再為了生計鋌而走險了。那五個涉事的佃農(nóng)，韓參軍說他們身手不錯，等到結(jié)案之時便讓他們到京郊大營里從新兵做起?！苯h說：“至于其余涉事之人怎么處置，戰(zhàn)王殿下和韓參軍都沒有過問過?！?/br>
    顧鴻雙手搓了搓倦怠的雙眼，若有似無的哼了一聲。

    這種陰溝里作的小事, 他的這個兒子一向都看不到眼里，更不放在心上。

    顧修自從得了虎符, 便愈發(fā)閑不住了。眼下正忙著怎么在今年要與他收拾了連同高句麗在內(nèi)的幾個小國, 以及往西戎及其周遭部落增派駐軍的事兒。

    若不是他隔三差五的留著顧修在內(nèi)宮里用些點心, 這孩子恐怕忙的連口熱食都吃不上，哪有心思顧及背后捅過來的刀子？

    也難怪，姜籬會抱著這么一大箱子的口供來討他的口風(fēng)。

    “既然戰(zhàn)王沒有什么特殊示下，你便按著國法辦吧。案子審結(jié)以后，直接把人轉(zhuǎn)到大理寺，轉(zhuǎn)告大理寺卿，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不必再另行請旨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