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兒臣遵旨?！鳖櫺迌煽谌诒銓⑼肜锏呐Ｈ槌缘靡稽c(diǎn)不剩：“父皇，兒臣吃完了。”

    “好，吃完了便出宮去吧，路上慢些騎馬。”

    待顧修走得遠(yuǎn)了，顧鴻捂著前胸又嘔出了一大團(tuán)暗紅色的鮮血，整個身體都搖搖欲墜。

    “陛下！”崔尚驚呼一聲，扶住了君王：“陛下您怎么了？！都愣著干什么呢？去傳太醫(yī)??！”

    “別扶朕，現(xiàn)在就去后宮傳旨。將那個福珍所說的那些涉事之人都給朕審一遍，審明屬實(shí)后，直接將韓氏廢除封號打入冷宮?！鳖欨櫡鲋澜?，眼前一陣暈眩：“還有，傳旨尚書省，忠勤宰輔韓明降為四品正議大夫，奪其金彰紫授。其原職由中書令鄭翰及尚書令李閔忠兼任。其子韓禮與韓祈的朝職一律免除?，A王顧偃，自今日起謫降為郡王，一切禮遇皆從減半?！?/br>
    “陛下，老奴扶著您去內(nèi)室躺下吧，太醫(yī)這就到了?！贝奚蟹鲋欨櫟碾p臂，滿心焦急。顧鴻是他的靠山，若是顧鴻此刻有了什么三長兩短，必然會有一場血雨腥風(fēng)。

    “崔尚，你知道么？朕對不起...對不起阿瑤...對不起雪芙...對不起...”顧鴻接連說了幾個對不起，便渾然躺倒，人事不知了。

    顧鴻悠悠轉(zhuǎn)醒后，身邊只有一個老太監(jiān)崔尚服侍著他。見他醒來，立刻與他端了一盞漱口的清水。

    顧鴻撐起身子，將口中的血腥味兒吐了出去：“這會兒，什么時辰了？”

    “回陛下，現(xiàn)下已經(jīng)是申時了。陛下您安心，您今日的事老奴已經(jīng)囑咐了不許透露半個字?！?/br>
    “這么多年了，還是你最明白朕了。”顧鴻起身靠著一席軟枕，覺得精神好了一些，只是四肢無力：“太醫(yī)方才是怎么說的。”

    “陛下安心，太醫(yī)說陛下本就多年cao勞，如今正是該重保養(yǎng)的年紀(jì)。今后都不可再這般動怒了?！崩咸O(jiān)崔尚與君王的膝頭壓了條毯子，又命人取了一碗一直溫在火上的參湯。

    顧鴻飲了參湯，覺得精神又更好些，臉上的神色也好看了：“崔尚，朕今日的旨意你可都去辦了？”

    “回陛下，老奴都辦妥了。內(nèi)府司的人已經(jīng)在審問福珍等人了，還有您的口旨也傳到中書省去了，明日一早便有明旨能呈給陛下了?！?/br>
    “嗯?！鳖欨櫸杖妨舜非邦~：“明旨下發(fā)后，你便派些人去看住珹王，不許他鬧，也不許傷了他自己?！?/br>
    “是，老奴明白?！?/br>
    “對了，修兒呢？他今日去軍營放賞，如今可回府了？”

    “沒有呢，老奴知道您惦記戰(zhàn)王殿下，所以剛?cè)栠^了。戰(zhàn)王殿下這會兒正在寧王殿下府上吃蘇合山呢?！?/br>
    “蘇合山？這么冷的天吃什么蘇合山？也不怕生病么？”

    “這老奴也不懂，聽說是京里眼下最時興的吃法。將蘇合山在雪地里做出來，拿到滿是炭火的屋子吃了。說是比盛夏時吃起來還舒心呢?！贝奚泄碜优阒δ槪骸氨菹?，要不要老奴去給您也討一盞來？”

    “老鬼，拿朕當(dāng)了要嘴吃的孩子了？”顧鴻斜了人一眼，臉上難得的又見了笑容：“行了，你給也cao勞一日了，去喚南曦過來服侍吧。”

    崔尚去喚人時，顧鴻難得的享受了一下這許多年來僅有的一次獨(dú)自在寢宮之內(nèi)的輕松之感。

    其實(shí)方才他昏睡時又見到了云瑤，這一次他抓住了終于云瑤的手。

    所以他抓著云瑤說了很多話，多到連他自己都忘了。

    他還看見了他死去的那兩個兒子嗚嗚咽咽的喚他父皇。

    那兩個孩子死去的時候，一個十二歲，一個七歲。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啊？他原以為小官家出身的女兒，根本不敢動那么可怕的心思。誰知他的縱容和忽視，間接害死了他自己那么多的孩子。

    萬幸中的萬幸，顧修保住了。

    否則九泉之下，他再見云瑤之時該是怎樣的局面呢？

    第七十四章 紫衣

    永熙二十三年, 元月初五日。

    毓秀宮的舊案審結(jié)完畢。

    永熙帝顧鴻沒有給貴妃韓氏任何為自己辯白的機(jī)會，便以戕害皇嗣為由剝奪了她的一切頭銜禮遇直接貶為庶人，發(fā)落了她身邊所有的宮人, 令她獨(dú)自一人住在那間幾乎被她自己燒毀的毓秀宮里, 且令內(nèi)宮監(jiān)每日掌嘴四十, 以正宮規(guī)國法。

    一切處置完畢后，君王又下旨將皇長子追封為?；厶? 皇五子追封為孝誠親王。并親往靜華寺內(nèi)與皇長子及皇五子安靈祈福,

    靜華寺后，云霓庵中。

    孟氏皇后將一行備好的那些皇長子顧倡兒時的舊物，一件一件的置于火盆內(nèi)焚燒?；鹕嗵蚓恚瑩渖狭四切┽樐_細(xì)密，做工精致的小衣服，也帶走了制衣之人身為人母的全部心血。

    “雪芙。”顧鴻行到人身后，擁住了人肩頭：“這么多年，朕委屈你了?！?/br>
    “臣妾沒有什么好委屈的?！泵涎┸揭琅f背對著顧鴻, 拿著一只虎須松托的小布老虎擱在了火盆里。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

    這是孟雪芙第一次對顧鴻自稱臣妾，顧鴻還當(dāng)是自己聽錯了。

    “雪芙，你說什么？”

    “臣妾說，臣妾沒什么好委屈的?！泵涎┸降椭^，抓住了最后一件繡金絲的小華服，再也舍不得置于火盆之中, 合眼哽咽道：“陛下是君王，君王不由己, 這都是臣妾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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