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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艾關切地問:“你這是連軸轉多久了?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 “沒事,繼續(xù)說你的新發(fā)現(xiàn)?!?/br> 如果婁越此時嘴唇沒那么蒼白干裂,手也沒有克制不住地輕微顫抖的話,言艾興許還能相信他“沒事”的鬼話。 她沒堅持問,繼續(xù)說起來找婁越的目的:“我在想,海鬼們之間的連結,冉喻與海鬼的連結,這兩者到底是不是同一種東西。事實上,直到現(xiàn)在,我們對連結的定義依然很不明確??梢哉f它是一種特殊的無線生物電信號,但施蕁多次冒險去收集信號,卻找不到一點規(guī)律,沒辦法模擬。另外,科研院里又公開了一批絕密資料。有組員跟我說,建城前,冉喻的祖輩在妊娠期間曾從事過海鬼病毒的研究并被感染過,直到分娩后才被發(fā)現(xiàn)。我想這可以幫助解釋冉喻跟海鬼的連結?!?/br> “在那期間,她沒有被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 “沒有。之前我們提到過,就是與海鬼短暫連結的那幾個案例,但當時不知道她與冉喻的關系,也不知道病毒竟然有這么長的潛伏期?!?/br> 婁越說:“你們在被保密范圍內,但知道的人會嚴密監(jiān)控被感染者的后代,他們會過得比其他人更壓抑拘謹。可是當時關于海鬼的研究衰落,幾乎沒人相信海鬼會重現(xiàn),所以冉喻父母的出城請求被批準了?!?/br> “沒錯,那時候科研院的v點分配也緊缺,負責審批的行政領導覺得他們確實貢獻度不夠,想騰出位置給能吃苦拼命的新人?!闭f到這里,言艾不由得唏噓,“也就幾個月的時間,現(xiàn)在提起來v點制度都像是上輩子了。原本人人都拿它當命根,少了v點都活不成?!?/br> “現(xiàn)在不管怎樣都很難活得成。”婁越補充,“我們現(xiàn)在太被動了,就像一窩被堵在洞里的螞蟻,橫豎都是死?!?/br> 正說著,婁越的通訊器亮了一下,他瞄了一眼,對言艾說:“正好,我也有條新線索,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施蕁說的那個跟著貢瀟的糕點鋪伙計阿松,他有個雙胞胎弟弟,去年自愿出城備考,后來就沒有音訊了。我讓何榮晟看了檔案照片,那個人就是一直假冒冉喻弟弟的那個海鬼?!?/br> 言艾凝神思索了一陣,說:“這么說來,海鬼能通過阿松來進行跨物種連結不是沒有道理的。你聽過雙胞胎之間的‘心電感應’嗎?” “聽說你把之前失敗過的半屋子實驗材料一把火燒了,差點被老魏以縱火罪抓起來。”婁越說,“現(xiàn)在終于繃不住,開始研究玄學了?” “頭不痛了?”言艾說,“真可惜?!?/br> 言艾面色不變:“失敗太多次,人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我最近一直覺得,關于海鬼的研究不能總停留在物理和生物層面……也許你說得對,更靠近玄學。父母子女之間,有血緣關系的人之間,愛人好友之間,甚至陌生人之間可能都存在一種目前科學無法解釋的感應或關系,而海鬼這種生物能將這種東西擴大化,甚至將其作為代替語言的高效交流方式。從這個角度來看,我不得不承認它們在進化上的優(yōu)勢?!?/br> “進化優(yōu)勢?” “語言幫助我們思考和表達,但也會禁錮我們的思想?!毖园f,“人類的思維方式可以被語言重塑,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在反客為主。但海鬼不一樣,它們自始至終都可以是意識的主人?!?/br> 婁越的思緒似乎還停留在上一段對話,他問:“人跟人之間,會有這么緊密的聯(lián)系嗎?” “也許吧,這要看情況。”言艾說,“其實拋開科學談感情的話,這就很好理解。有些人每天親密無間地生活在一起,卻好像距離很遠。有些人一直在分別,卻好像一直在一起?!?/br> 婁越有片刻失神,言艾很快就投入到正事,問:“海磁場和壘荼系統(tǒng)的事情,你打算怎么打聽?城主可不是簡單的切入點,主城到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坐得住。” “所以我打算從副城主下手?!?/br> 言艾:“黎敬的難搞程度可不低于婁翼?!?/br> “知道誰告訴我冉喻的去向嗎?”婁越說,“是黎樹修?!?/br> 言艾:“你是說,副城主他兒子不準備效忠城主了?” “你也猜到他是城主的人了?” “香香有次跟我說過,他最近跟黎樹修走得近,覺得那是個很矛盾的人。不過,有時我都覺得他演過頭了,有時又覺得他確實很天真,天真到讓人難以想像?!?/br> “人沒有不矛盾的。”婁越說,“能用就行。” 剛說到向安詳,他就給婁越打來了電話,說是一環(huán)督察隊辦公室里形同虛設的電報機收到了一封很短的電報,沒頭沒尾,只有一個英文單詞。搞技術的同事說是從城外發(fā)過來的。 知道督察隊辦公室電報機頻率的,城外的活人。 婁越和言艾同時問:“冉喻?” 冉喻扯了扯脖子上的紅繩,繩子上墜的那顆珍珠瑩白圓潤,頗有分量,剛好垂到他鎖骨中央。陽光越來越烈,石頭縫里的野草和海藻被曬得蔫巴巴的,冉丘終于曬夠了太陽,朝冉喻招招手:“我們下山吧。” 下山路上,明明沒有風,路邊的樹葉卻輕輕擺動。樹底下細細長長的海菖蒲柔軟無骨地搖擺著,好幾次勾住了冉喻的腳踝。冉喻剛要抬腳扯斷,它們就縮了回去,鬧著玩似的抖了抖葉片。 冉丘依舊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面,冉喻跟在后頭,心思重重,卻又不得不及時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避免被發(fā)現(xià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