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人們只把這些陸續(xù)爬上海岸的‘人魚’們視作基因變異的產(chǎn)物，對它們抱有極大的興趣，科學界以研究‘人魚’為熱，但這種熱度只持續(xù)了不到一個月。”單群引領著冉喻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幾份紙頁干枯脆折的報紙前，隔著玻璃解說道，“人們發(fā)現(xiàn)關在實驗室大培養(yǎng)皿中的‘人魚’不吃不喝，并慢慢褪去了尾巴，長出了雙腿。與此同時，某天，世界各地的海岸、漁船、艦艇上突然大規(guī)模涌現(xiàn)了無數(shù)這樣的生物，它們殘忍地殺害人類，并以人為食?！?/br>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這些怪物在一周內(nèi)造成全球近百萬沿海居民死亡，而這僅僅只是個開始。它們的血液是綠色的，具有感染性極強的病毒，能通過接觸和飛沫傳播將人類變成和它們一樣的吃人怪物，而且能感染動物?！眴稳旱穆曇舨蛔杂X地微微發(fā)顫，“更可怕的是，我之前提到過，它們擁有智慧，且體格更強更靈活，病毒變異的速度也非?？?。被感染的人類身上也會覆滿鱗片，失去人性和記憶但依然具有使用武器等基本能力。和它們相比，人類幾乎沒有優(yōu)勢。也是在那個時候，它們的名字變成了‘海鬼’，海底爬上來的魔鬼。而那種感染病毒被稱為海鬼病毒?！?/br>
    “為了消滅它們，人類付出了難以想象的慘痛代價，剛才的視頻只記錄了很小的部分。短短二十年間，地球人口銳減至不到一億，到處是尸骨殘骸，城市變成廢墟，國家概念消失，世界各地的幸存者只能往遠離海洋的地方聚集。幸存者們在這片高原上共同抵抗怪物，又過了五年，他們建立了主城，將大多數(shù)人類保護起來，并逐步發(fā)展壯大，將主城建設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F(xiàn)在海邊依然是地球上最危險的地區(qū)，但主城在不斷改進自動監(jiān)測和武器裝置系統(tǒng)，封鎖了所有海域，一旦有海鬼沖破防線，主城立刻就能得到消息及時應對。這項工程耗盡了幾代最頂尖科技人才的心血，構(gòu)筑了我們現(xiàn)在安穩(wěn)生活的地基。”

    向安詳已經(jīng)在博物館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核對登記本無誤后也湊了過來，跟在單群后頭專心聽講解。

    單群調(diào)整了一下過于沉重的語氣，聳了聳肩：“這個場館的內(nèi)容大致就是這些，這期間天災的影響其實很大，生態(tài)條件的變遷史可以出門右轉(zhuǎn)移步‘環(huán)境史館’，那里會有陸地未被海洋植物侵襲前的純粹樣貌?！?/br>
    冉喻一直認真聽講，他隨著單群走到最后一處展位上，看見原本排列整齊的照片位上空出了方方正正的一塊，便問道：“這是什么？”

    “哦，這是被撤下去的據(jù)說是海鬼變異源頭的照片，但這個說法缺乏足夠的依據(jù)，近來許多前輩提出了其他看法。出于審慎態(tài)度，館里決定暫時撤掉這個?！眴稳赫f，“這里原本擺著的是一張雀魚的還原圖，我記得它殘缺了半邊腦袋，為了保持平衡，身體和頭部都是往左歪的?！?/br>
    單群順便介紹了幾句旁邊的照片：“這里展示的是建模處理后的海鬼病毒，它的變異速度很快，包含的遺傳信息極其復雜，至今依然是我們研究院最重要的課題。其實，我認為之前與三環(huán)暴動有關的那種病毒與海鬼病毒有些很隱秘的聯(lián)系，只可惜還沒能找到證據(jù)。每當我覺得有些頭緒時，它們總會有新變化，這過于奇妙了?！?/br>
    向安詳點頭：“是很奇妙。這么小的病毒卻能給人類帶來這么大的劫難?！?/br>
    單群：“是啊，人類能控制巨大的輪船和火箭，卻要受極其微小的基因的控制。病毒為了繁殖自身的基因而在人體內(nèi)攻城略地，海鬼病毒又尤其狡猾，就好像有意要聯(lián)合地球上其他所有生物一起來圍剿人類似的。如果是這樣，我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冥冥中代表了地球的意志，或者說，一個不可言說的‘神’的意志。”

    “我不懂科學，”冉喻想了想，像懵懂的學生一樣發(fā)問，“您相信病毒有意識嗎？”

    “從理論上來看，這不可能。在人類一直以來的定義里，意識是人腦的產(chǎn)物。作為一名科研人員，我不應該陷入這種混亂。”單群很短促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玻璃柜里的病毒圖片上，眼神有些渙散，“可惜我現(xiàn)在對科學的信仰正在逐步瓦解，所以我相信?！?/br>
    單群看起來只是一個剛畢業(yè)不久的學生，黑發(fā)柔順地披在肩后，說話時兩顆小酒窩若隱若現(xiàn)，舉手投足間卻不經(jīng)意透露出一種沉穩(wěn)自在感。尤其是講到專業(yè)知識時，這種自信篤定的態(tài)度與過于年輕稚嫩的外貌有些不符。在她這樣短暫的落寞瞬間，冉喻直覺這名小助理不像新人，而應該至少是言艾教授那種級別和閱歷的人。

    此時，單群卻忽然提到了另外一件事：“聽言教授說，婁隊長安排你去見過元瓊教授？”

    冉喻點頭：“我就是因為這個才被借調(diào)到督察隊的，但后來就沒有別的指示了?！?/br>
    單群剛要說些什么，就有場館工作人員著急忙慌地來找她幫忙。她只好抱歉地沖冉喻笑笑：“那我們下次再聊，每周這個時候我都在這里做志愿。下次帶你參觀別的場館?！?/br>
    冉喻道了謝，跟她告別。這時，冉喻手腕上震動了一下。他今天新補領來的通訊器上收到了一則消息，來自何榮晟，說是冉丘寄來了一封信。

    之前冉喻給弟弟寄信時留的是單位地址，本以為最早也要一個月才能收到回信，沒想到這么快。他詢問了向安詳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得知婁越需要副隊送一份文件去三環(huán)警衛(wèi)局，就決定順道一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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