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開始期待這一切。

    “好。”辛云茂輕聲應下，他心里跟著柔軟起來，垂眸道，“你可真守信用，還把丹山的話記得清清楚楚?！?/br>
    “說過肯定要記著，哪里能像神君一樣，天天說著沒法回應人類感情，一扭頭就開花把我院子占滿?！?/br>
    “……”

    辛云茂面色一窘，爭辯道：“我也很守信用?！?/br>
    “哪里守信用？”楚稚水直白地戳破，“你剛剛還在授粉上耍心機，仗著我不懂妖怪生理常識，妄圖蒙騙我?！?/br>
    辛云茂被她懟得語塞，他難堪地抿嘴唇，支吾道：“但有些事做到了?！?/br>
    她質疑：“什么事？”

    “你想拿我當竹椅和竹涼席，我不是信守承諾，讓你坐過躺過了……”

    “你住嘴！”

    丹山霧凇的觀景時間是11月-2月，春節(jié)假期要在家陪伴父母，一人一妖就將機票訂在元旦假期。

    槐江觀察局內，觀局公司已經走上正軌，只要正常運營，不搞風險cao作，基本上沒有垮掉的可能性。保持健康的營利體系，追求細水長流的口碑，這才是比較重要的事情。經濟開發(fā)科度過艱難起步期，現(xiàn)在步入平穩(wěn)發(fā)展階段，他們的工作壓力也變小。

    即便如此，新透視頻的快速擴張，仍讓觀局獲得不少流量。楚稚水看到新活動收益，還到辦公室找胡局匯報，告知他賬上的錢可能積壓，沒準搞得財務敏感而麻煩。

    局長辦公室內，胡臣瑞聽聞此事，他悠然一擺手，安慰道：“不用擔心，我今年有經驗，早讓他們去申請手續(xù)，著手籌備職工家屬樓的事?！?/br>
    “如果一切流程正常，那我們會開始修建小區(qū)，等徹底完工后，宿舍改為招待所，以后就只住外人了。”

    楚稚水不料胡局動作那么快，竟考慮起經濟適用房，驚嘆道：“這么急嗎？”

    職工宿舍只是落腳之處，職工小區(qū)卻還得有配套，那建造起來就不是同一概念。

    分房子可能是體制內的終極目標，而且在某種意義上堪稱玄學，有些單位一輩子都蓋不出來，熬走一批又一批職工，排隊十幾二十年是家常便飯，有些單位冷不丁就大功告成，順理成章地完成計劃。

    單位薪資總歸有上限，依靠工作買房還是難，無房戶妖怪只能等局里安排。

    “什么叫急，這哪里急？”胡臣瑞蹙眉長嘆，“小楚，你是不知道我的苦，最近聽聞一點風聲，必須抓緊時間才行。”

    楚稚水疑道：“風聲？”

    “黃局不是鬧出安全事故，等他處理完后續(xù)的事，恐怕會有降職的處分，那空桑正局位置空缺，沒準就投票再選一位。”胡臣瑞為難道，“除了你這種破格提拔，觀察局人員調動還是有跡可循的，空桑暫時提不上來局長，就有可能調動其他局長?！?/br>
    “那位局長原本的單位就會提個副局，他同時兼任空桑和原局的正局工作，但未來幾十年可能主要待在空桑。”

    龍魂沒造成人員傷亡，高層想的是降職黃局幾十年做處罰，等到這段時間過去，再看是重新提回他，還是在空桑選出新局長。另一位臨危受命被調到空桑的局長，只消事態(tài)平穩(wěn)后，又可以回原單位，解除兼任的狀態(tài)。

    因此，胡臣瑞感到岌岌可危，生怕再來一次眾望所歸。

    楚稚水似有所悟：“難道有消息說是胡局您……”

    “不要說這種晦氣話，這還沒有開投票會！”胡臣瑞崩潰發(fā)聲，“我們要相信組織投票的公正度！”

    楚稚水第一次見老狐貍如此惶恐，她內心已對結果有所預料，軟言安撫道：“沒事，胡局，空桑同樣是人杰地靈的好地方?！?/br>
    “這是什么話？”胡臣瑞瞪大眼，“這叫什么話！”

    楚稚水無奈：“但是……”

    胡臣瑞震聲道：“小楚，老實告訴你，我已經跟他們講明白，只要沒分到房子就不動，不會給你騰位置的，你不要抱有不蓋房就被提副局的幻想！”

    “……”

    第81章 大結局 他們在驚蟄相遇，攜手賞立冬絢爛

    楚稚水面對胡臣瑞強烈的反應，她很想說自己就沒琢磨過副局，但揣摩出一點對方堅持建房的緣由。

    事業(yè)單位調動一般要考慮職工分房地區(qū)，胡局真被一桿子發(fā)配到外地，現(xiàn)在說好有一天讓他回來，但萬一幾十年后空桑還沒有新局長，眾妖投票讓胡臣瑞解除槐江兼任，直接將他徹底留在空桑，那豈不是有苦說不出？

    胡臣瑞絕不信眾妖口頭的保證，可只要他在槐江有房，回來這邊就合情合理，每年還有固定的探親假。不得不說，這主意既解決住房問題，又給他回槐江鋪一條路。

    楚稚水鎮(zhèn)定道：“胡局，但您也要考慮一些現(xiàn)實條件，經濟適用房是有政策流程的，不像局里其他建筑那么容易，光是審批下來就要很長時間，還有蓋完樓能不能辦出房產證，那又是后話了。”

    商品房都存在無證風險，經適房的審核更加嚴格，說不準職工都搬進去住，后面卻不合規(guī)得歸還房子，最后也拿不到房產證。正因如此，分房才被稱為玄學，沒人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

    “我當然知道這些，不然怎么敢提這個要求，想要拖延時間的話，這是能拖最久的辦法?！焙既鹩袟l不紊道，“我早規(guī)劃好了，提拔你也需要時間，我們先定個小目標，申請后就蓋家屬樓，建成后你差不多年數(shù)滿了能提正處，然后辦理房產證還需要幾年，等到證件徹底到手，那時候就能提副局?！?/br>
    楚稚水心說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一下子就搭進去將近十年，忙道：“不不不，胡局是這樣的，我們可以蓋樓，但其他的事再聊，還是讓局里的大家投票來決定干部選拔?！?/br>
    胡臣瑞愣道：“難道你認為還有可能投出別人……別妖嗎？”

    “為什么不可能？”楚稚水迷惑，“我連妖氣都沒有，而且不懂很多事，干不了觀察處的工作?！?/br>
    胡臣瑞開解：“我那時還兼任正局，不是所有事都由你管，再說觀察處有苗瀝。”

    “那為什么不讓苗處……”

    “小楚，你是還嫌局里不夠亂，想要看著東西被砸么？”胡臣瑞愕然，“難道你認為苗瀝不被提拔是由于我們忘了他嗎？”

    楚稚水：“？”

    胡臣瑞：“那還不是他走馬上任，立馬挑動群眾斗群眾，我們這種單位不單看實力，還要考慮思想覺悟的積極性，像他和神君都屬于落后分子，絲毫沒有愛崗敬業(yè)的責任感！”

    二妖聽聞龍魂出逃，第一反應就是擺爛，還教唆胡臣瑞也別管。楚稚水麻木道：“原來如此?！?/br>
    “所以再提副局的話，肯定就不會看妖氣，會考慮其他突出貢獻?！焙既鹦钠綒夂停澳阋幌蛴胸熑胃?，我對你寄予厚望，大家也絕對會投你?！?/br>
    “當然，這些都是拿到房產證后的事，現(xiàn)在就是跟你提前通個氣?！?/br>
    “……謝謝您?！?/br>
    片刻后，楚稚水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她忽然頓悟胡臣瑞的遭遇，由于胡局比較有責任感及手腕，所以觀察局哪里缺磚就把他往哪兒搬，以前是槐江，現(xiàn)在是空桑，總歸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而她在工作上比爛沒比過同事，竟摸魚摸出一條升職路，眼看就要步胡局的后塵。

    她本來對家屬樓工期沒想法，現(xiàn)在思索不然退休前再建成，想辦法讓胡局續(xù)幾十年，否則當上領導后，錢沒漲多少還更累。

    不管如何，明天的煩惱留給明天，家屬樓還八字沒有一撇，局里目前的工作重點是規(guī)劃發(fā)錢。

    槐江局吸取去年的經驗，今年績效發(fā)放合理得多，不但在前兩個季度就績效上浮200%，還時不時就下發(fā)精神文明獎，力求在規(guī)章允許范圍內多發(fā)錢，還沒有到年底時候，全年收入就超越去年。

    妖怪們收入水平提高，日常的花銷卻降低，現(xiàn)在吃住都在局里，連各類娛樂活動也豐富起來。

    圖書館和電影院都正式使用，還有游泳池和籃球場供職工活動。球場籃筐某天莫名被打壞一個，后來經牛仕實地核查，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貓爪痕跡，罪魁禍首不言而喻。

    臨近元旦，楚稚水進局以來第一次請假，打算延長法定假期，跟辛云茂去丹山玩。其他妖怪基本不請假，主要職工宿舍都在局里，請假回家的意義不大。

    正好經濟開發(fā)科近期事務不多，留下的金渝也能在辦公室摸魚，沒有什么新工作。

    假期申請完，機票早訂好，一人一妖就從槐江飛往丹山。

    冬季的丹山沒有蕭蕭紅葉，楚稚水和辛云茂想要悠閑一點，索性將酒店訂在丹山景區(qū)。他們不用忙忙碌碌地趕行程，完全可以在景區(qū)多住兩天，看完霧凇還能去泡溫泉，享受舒適的度假。

    酒店位置便利，一人一妖還約好看日出，只要掐算好時間，從半中央的酒店爬上山，便能在觀景臺親眼目睹太陽升起的時刻。

    丹山的冬是一片白茫茫，然而在暗無天光的時刻，又化為一片灰蒙蒙，看不見一絲光線。

    昏暗中，楚稚水穿著羽絨服出門，冷風刮過皮膚，凍紅她的臉頰，留下微微刺痛。她輕輕呼一口氣，都能看到白霧出現(xiàn)，不禁下意識搓搓手。

    一只溫暖的手撫過她臉龐，當即如熱水般消融寒冷，連帶刀割般的疼痛消失。辛云茂見她裹得像白團子，鼻尖卻還是冷得泛紅，忍不住捏捏她冰涼的手指，又不知從哪兒取出手套，不緊不慢地幫她戴上。

    “你怎么帶著？”楚稚水看到手套一怔，“我都沒找到?！?/br>
    “被擠到沙發(fā)角落，我聽你出門時說了，拿到才過去找你。”辛云茂聽她說起一句，索性趁她查地圖的時候，折回酒店拿手套。

    楚稚水感慨：“瞬移真方便，我都沒注意你回去了。”

    楚稚水不知辛云茂做過什么，手套里面還暖融融，內里并不是涼涼的，瞬間讓她的手指靈活起來。臉頰及手不再冰冷，渾身就涌現(xiàn)出活力，又有力氣繼續(xù)往上爬。

    腳下是被修繕平整的上山路，早就沒有積雪覆蓋，但踩過仍咯吱作響。

    楚稚水一邊往上爬，一邊新奇地拍拍手，贊嘆道：“手套好暖和，你提前暖過？”

    辛云茂同樣一襲冬裝，他走在前面探路，漫不經心道：“還能更暖和?！?/br>
    “什么？”

    他回頭瞥她，理直氣壯道：“你要牽著我，就能更暖和?！?/br>
    “……”

    辛云茂見她神情微妙，他干脆轉身正對她，不滿地雙臂環(huán)胸：“上次來這里，我就想說了，你當時都累成那樣，為什么不讓我?guī)兔?？?/br>
    一人一妖上回來丹山賞紅葉，楚稚水明明都疲憊不堪，卻堅持不向他伸手求助，一聲不吭地自己爬到山頂。辛云茂當時苦等許久，不料她一口氣就登頂，徹底讓他的期望落空。

    楚稚水迷茫：“原來你那時在等我找你嗎？”

    辛云茂挑眉：“不然呢？”

    她懵道：“我以為你在用眼神挑釁，認為我是人類太弱了，畢竟你的表情好欠揍?！?/br>
    辛云茂：“？”

    楚稚水見他憤憤，她連忙綻放笑容，柔聲道：“原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沒想到神君當時就很體貼，還有助人為樂的想法，主要爬山也不好幫，我當然就沒想到?！?/br>
    “怎么不好幫？”辛云茂卻不吃她這套，他輕嗤一聲，反駁道，“你當時說想牽著我就行了。”

    楚稚水面色慌亂，驚道：“我當時怎么能牽你……”

    “那現(xiàn)在呢？”辛云茂朝她伸手，他別扭地移開視線，悶聲道，“能牽了么？”

    楚稚水不禁忍笑，她伸手回握住他：“能牽?！?/br>
    辛云茂嘴角微揚，他稍往前走一點，拉著她就繼續(xù)走。

    天光未明，周圍景色如霧，他們一路攜手攀到觀景臺。明明是寒冷季節(jié)，卻意外并不難熬，甚至感覺這條路順暢而短暫，一不留神就抵達終點。

    觀景臺晦暗不明，只能零星看到數(shù)個黑影晃動，都是在等待日出的游客們。

    楚稚水和辛云茂挑一個空地，便手拉手靜候太陽升起，現(xiàn)在放眼望去依舊是nongnong迷霧。

    沒過多久，天際線上迎來萬丈金光，伴隨游客歡喜的驚呼，新一輪明日冉冉升起。

    金燦燦日光逐退群星與殘月，只讓霧蒙蒙的天空瞬間放晴，同時映出地表潔白如玉、明澈耀眼的霧凇及湖水，隱約可見振翅高飛的鳥雀，喚醒沉寂一夜的萬物。

    千里林峰，銀裝素裹，倘若夜色將萬樹涂抹成灰暗爪牙，那日光就將萬千黯淡照透、刺破，頃刻間歸還天地瑩瑩亮亮、白白茫茫。

    太陽初出光赫赫， 霧凇映日耀人眼。

    他們目不轉睛地欣賞美景，生怕一眨眼就錯過朦朧云煙后的暉光，無法將每一絲變化納入眼中。

    倘若丹山的秋是怒放之火，濃艷紅葉鋪遍千山萬山，那丹山的冬就是初融的雪，看似霜寒濃重卻潛藏生機，寂寥過后隱有潺潺流水細涌，那是歷經四季滄桑的榮辱不驚，用素凈的白籠蓋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