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一直在手心里振動。

    慕時歡看著那串數字，手指想要滑斷，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卻是怎么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串數字閃爍。

    一秒，兩秒……

    每過一秒，心底那股悄無聲息涌出的難以形容的情緒就洶涌一分，怎么也抵擋不住。

    再一次的，她閉上了眼。

    直到自動掛斷，她仍沒有睜眼，沒有動。

    隨著振動結束，臥室恢復安靜。

    她怔怔的。

    “嗡”的又是一聲，這次，是有短信進來。

    慕時歡睫毛猝不及防地撲閃了下，心尖處更像是有什么劃過。

    她到底還是睜開了眼。

    是他的短信。

    還在通知欄——

    “我回來了?！?/br>
    只這一句，沒頭沒尾。

    慕時歡指尖倏地顫了顫，等她反應過來之際，她的手指已碰到短信，想要刪除。

    更想要，將他的號碼拉入黑名單。

    她是有這樣沖動的。

    可是，同一時間心底卻好像有其他聲音在嘲笑她。

    笑她，不是放下了嗎，不是他和自己再沒有關系嗎，電話和短信而已，何必要黑名單，是始終沒有放下嗎？那顆心還是會因他而亂嗎？

    在意他嗎？

    那個聲音一遍遍地在問她，逼她。

    很快又有另一個聲音冒出來替她辯解，只說他是打擾她了，既然和過去再無關系，又為什么還要留下他的號碼讓他糾纏？

    兩個聲音你來我往，仿佛誰也說服不了誰。

    慕時歡垂眸盯著那串數字。

    最終，她的手指還是動了動，將那條短信和未接來電刪除，并加入了黑名單。

    她只是，遵從本心而已。

    他們不會也不能再有牽扯。

    何必呢？

    手機調整到了靜音狀態(tài)，慕時歡扔在一旁。

    她往后躺，雙目無神。

    很久之后她才起身，慢吞吞地走到床邊躺下，戴上眼罩午休。

    ……

    江城。

    今天下午的厲氏氣氛格外不一樣，尤其是高層和總裁辦一層。

    原因無他，厲憬衍回歸了。

    “厲總?！?/br>
    “厲總?！?/br>
    “……”

    一聲聲，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萬分激動和震驚。

    從專屬電梯出來到走到辦公室前，稱呼不絕于耳，厲憬衍微微頷首，最后走進辦公室。

    “哥！”厲念淮得到消息匆匆趕回公司。

    跨入他辦公室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是紅的。

    “哥……”他站著，竟莫名有種近鄉(xiāng)情更怯的感覺，有很多話想說，但真的看到厲憬衍，又好像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只是站著，眼中漸漸浮起委屈，好像被拋棄的是他。

    這是他第一次叫厲憬衍哥，完全是脫口而出。

    “坐。”厲憬衍看了他一眼，沉聲說。

    厲念淮沒動。

    他盯著厲憬衍，半晌終于擠出一句：“你回來了。”

    竟帶上了不甚明顯的顫音。

    厲憬衍抬頭，定定地看了他片刻。

    “嗯。”他說。

    厲念淮只覺一顆提起的心終于回歸了遠處，得到消息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假的，但現在，他終于有了踏實感，是真的。

    “你還好嗎？”他忍不住問。

    厲憬衍頷首：“沒事，”視線不經意間發(fā)現厲念淮的異樣，頓了頓，他加了句，“不用擔心?！?/br>
    厲念淮怔住。

    以往，厲憬衍從不會和自己這么說。

    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哥，”他愣愣的，忽然又說，“既然你回來了，那公司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管了，我實在不是管理公司的料?！?/br>
    “不急。”

    “可是……”

    “平城有個合作在談，對嗎？”

    話題突然轉變，厲念淮愣了愣，答：“對，怎么了？”

    厲憬衍拿起莫遠給他倒的水喝了口，說：“我來接手?！?/br>
    厲念淮一時沒反應過來。

    “哥，你確定？”

    “嗯?！?/br>
    厲念淮皺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到平城，且指名只負責那個項目。

    他好奇，下意識問：“平城……”

    剩下的話到了喉嚨口，他腦中突然蹦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慕時歡？

    難道，慕時歡在平城？

    慕時歡已經快兩年沒有消息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派人找過，可始終查不到。

    他是知道慕時歡對厲憬衍的重要性的。

    “慕時歡……”他盯著面前人，試探著問，“她在平城嗎？”

    回應他的，是厲憬衍的沉默。

    但沉默，往往是默認。

    厲念淮忽然松了口氣，有些激動，還有種慶幸歡喜。

    他脫口而出：“哥，要我?guī)湍銌?？?/br>
    第一聲哥叫出口之后，他是越來越順口了，仿佛兩人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不曾有過任何隔閡。

    他兄控，忍不住想要為厲憬衍做什么。

    “哥，我……”

    “不用?！眳栥窖艽驍嗔怂?/br>
    厲念淮聽著，竟有點兒小委屈：“我想幫你?！?/br>
    說完他垂著腦袋，好像犯錯的孩子。

    厲憬衍默了默，最后說：“這次，我和慕時歡之間的問題誰也幫不了。”

    只能靠他自己。

    厲念淮怔住，他竟在他的話里聽出了一種不知道該怎么準確形容的感覺。

    “哥……”

    厲憬衍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只吩咐：“把平城那個項目相關資料給我，半小時后準備開會?！?/br>
    話是對厲念淮說的，也是對莫遠說的。

    莫遠頷首：“是?！?/br>
    他退出去。

    厲念淮想了想，期待地說：“哥，如果有什么要我?guī)兔Φ模阋欢ㄒ嬖V我?！?/br>
    沒等他說話，他又小聲地補了句：“你是我哥，我是你弟弟，可以信任的，我想幫你?！?/br>
    他站在那里，手握著，像個急于表現自己可以的孩子。

    厲憬衍看在眼中，最終說：“嗯?！?/br>
    厲念淮眼睛頓時一亮。

    半小時后，會議準時召開。

    厲憬衍的終于回來，無疑是給所有人一劑強心針。

    而這一天，厲氏大樓燈火通明到很晚。

    深夜，厲憬衍回到南山別墅。

    同樣燈火通明。

    只是，沒有等他的人，除了一直替他守著別墅的徐姨。

    徐姨眼睛很紅，厲憬衍看在眼里，低聲說了句，就是這時，他眼角余光瞥見了在沙發(fā)上的貓。

    還是慕時歡當初救的那只貓。

    只是，它已然對自己陌生，懶洋洋的，高傲的，仿佛懶得看自己。

    厲憬衍走了過去，想摸摸它，然而手伸出來又收了回來。

    低聲囑咐徐姨早些休息后，他起身去了樓上。

    洗了澡，換了睡袍。

    偌大的臥室，只有他。

    孤涼籠罩。

    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莫名的，煙癮上來，他想抽一根煙，后知后覺發(fā)現煙盒早就空了。

    在他終于鼓足勇氣再給她打電話，給她發(fā)短信，但石沉大海，最后他被她拉黑的后來，他在車里抽了很久的煙。

    頭發(fā)隨意擦干，在燈光下站著，片刻后，厲憬衍抬腳離開去了影音室。

    打開，播放電影。

    電影還是當初送她離開時的那部，一直沒有動。

    厲憬衍坐在沙發(fā)上，一瞬不瞬地盯著熒幕，仿佛……她還在。

    可她不在。

    背靠上沙發(fā)，最后，厲憬衍仰頭。

    ……

    還是那個夢。

    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他隱約有感覺她站在了他的床邊，他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香味，想努力睜開眼看她，卻是徒勞。

    后來，她走了。

    香味不再。

    畫面一轉，是她躲在被子里偷偷地掉眼淚，哭得無聲，哭得叫他心碎。

    伸手想安慰，然而他碰不到她。

    突然，她睜開眼，和他目光交匯，而她的眼里，起先有怨恨，有憤怒，可慢慢的，情緒消失，最后化為平靜。

    仿佛，對她而言，自己只是一個陌生人。

    再后來……

    厲憬衍猛地睜開了眼，氣息不穩(wěn)。

    腦海中最后殘留的畫面是孩子沒有的那一刻，是她的心死，是她的絕望。

    熒幕上的電影已在重新播放，看去的那一秒，恰好是當初他和她在這里溫存的那一幕。

    但，物是人非。

    胸口很悶，很沉，厲憬衍手掌撐著，低垂著腦袋，久久沒有抬頭。

    ……

    回到時家后的日子和在鄉(xiāng)下沒有什么大區(qū)別，慕時歡依然會早起陪外婆一起念佛，而后散步，吃早餐。

    剩下的時間基本是被時家人帶著出去。

    帶她去奢侈品商場各種買買買，帶她做spa等等，她知道大家疼她，所以每次都沒有拒絕。

    第三天的時候，黎煙來了。

    閨蜜倆有段時間沒見面，一見面歡喜溢于言表，而黎煙始終不曾提及厲憬衍，慕時歡亦是。

    而她也再沒有收到或聽說厲憬衍的相關消息。

    她覺得，這樣挺好的。

    時間很快，一下就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時家一大家子人一起跨年，氣氛非常熱鬧。

    玩玩鬧鬧。

    到了晚上，天空飄起雪，起先很小，后來越來越大。

    跨年結束后各自休息。

    黎煙先去洗澡，慕時歡站在落地窗前想要欣賞雪景。

    可是，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輛黑色的車。

    隔了很遠的距離，那輛車停在時家老宅外，很安靜，不知究竟停了多久。

    車旁，站著兩個男人。

    一個穿著風衣，身姿頎長挺拔，另一個則替他撐著傘。

    明明應該看不清楚的，可這一刻，慕時歡還是看清了。

    是厲憬衍。

    給他撐傘的，是莫遠。

    仿佛有感應一般，他抬頭看向了她的方向。

    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