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憬衍被送往醫(yī)院。

    離開前，他只有一句話，吩咐高一高二送慕時歡回去。

    夜風(fēng)凜冽，垂在人的臉上有些疼。

    高一低聲說：“太太，我們送您回去?！?/br>
    高二則為她拉開了車門。

    慕時歡平靜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有拒絕，彎腰上車。

    黎煙不放心，跟了上去。

    唐遇看了她一眼，沒有阻攔，只是囑咐高一高二順便送黎煙回去。

    兩人同意。

    很快，車子離開。

    直到車影消失再也不見，唐遇才坐上自己的車前往醫(yī)院。

    ……

    車子在馬路上平穩(wěn)前行。

    從上了車開始，慕時歡便沒有說話，哪怕一個字，她背脊筆挺地坐著，腦袋看向窗外，視線一瞬不瞬。

    氣氛有些怪異。

    黎煙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但礙著還有高一高二在，她傷得又是他們的老板，她終究沒說什么。

    而且，她有種預(yù)感，時歡需要一個人冷靜。

    于是，她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陪伴。

    高二開車，高一便坐在副駕駛注意著車子前后的動靜，只是到底親眼看到了厲總受傷，終究是擔(dān)心的，以至于他走了好幾次神。

    而他也很快感覺到了慕時歡的不對勁。

    氣氛很詭異，氣壓極低，壓得人有些透不過氣。

    下意識的，他看了眼高二。

    高二和他對視，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擔(dān)憂。

    最后，高一不動聲色地?fù)u了搖頭。

    一路無言。

    四十多分鐘后，車子平安到達(dá)慕時歡所住的公寓樓下。

    高一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的郁臨商。

    他皺眉，心中著急，還有些惱意，但偏偏他和高二誰也沒有立場說什么，就算有，以太太現(xiàn)在的脾氣也不會聽他們的。

    他們只能干著急。

    “太太，到了，”他恭敬地說，之后又看向黎煙，“黎小姐，是現(xiàn)在送您回去，還是等一下？”

    “我想陪時歡呆一會兒，今晚或許會住在這，不麻煩你們了，你們……”下意識就要脫口而出醫(yī)院，她硬生生頓住，改口，“你們先回去吧。”

    高二想說什么：“黎小姐……”

    “好的黎小姐，”高一攔住他，再開腔時他下意識看了眼慕時歡，低聲說，“那麻煩您照顧太太了?！?/br>
    說罷，他迅速下車替兩人打開車門。

    “時歡，”郁臨商已走了過來，眼中似乎只有她，“去哪了？打你電話聯(lián)系不上，所以我在這里等你?！?/br>
    慕時歡揚眸看他：“沒事?！?/br>
    她搖頭。

    “上去再說吧?！?/br>
    “好?！?/br>
    郁臨商說著，走到了她身邊，呈現(xiàn)一種保護姿態(tài)。

    身后高一高二眼睜睜地看著三人背影消失，一動不動，眉頭皆是越皺越緊。

    ……

    “你們聊，我先接個電話?！庇襞R商對黎煙溫和地說，而后拿著手機去了陽臺那，又貼心地關(guān)上了門，給兩人留足了空間和時間。

    而在這前，他給兩人各自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

    黎煙看著茶幾上的杯子，想著郁臨商熟悉自然的動作，心中總有種不安，雖然今天兩次都沒有機會問時歡她和郁臨商究竟怎么回事。

    但，她想她應(yīng)該看出來了，郁臨商看時歡的眼神，還有他的關(guān)心等等，分明是喜歡時歡。

    而時歡對他……

    目光落到慕時歡依舊平靜無波的臉上，黎煙暫時壓下那股擔(dān)心和奇怪，坐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的手有點兒涼。

    黎煙索性用雙手包裹住想給她捂暖。

    “時歡……”

    慕時歡睫毛顫了顫，像是終于回神。

    她仰起臉，閉了閉眼而后重新睜開，最后再平靜地看向前方，格外冷靜地說，“就你們聽到的，看到的那樣啊，我用刀傷了厲憬衍?！?/br>
    “流了很多血?！彼f。

    她的語氣太平靜，平靜得詭異。

    黎煙擔(dān)心不已。

    “為什么？”她忍不住問。

    慕時歡抿了下唇。

    “為什么啊……”她似恍惚了下，最后唇角竟微微勾起溢出淺淡的笑意，“他不信我不愛他了，那就讓他信，讓他死心，就這么簡單?！?/br>
    “他想要的只不過是從前那個傻到只有他，只愛他的慕時歡，可我不是啊，我早就不是從前的慕時歡，不可能是，我也不可能再愛他?！?/br>
    無意識的，她反握住了黎煙的手。

    她依然很平靜，神色不曾有絲毫的變化：“我給不了，也不想給，太累了，我只想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和他分開，徹底沒有關(guān)系。我傷了他，他就明白了，這樣就能離婚了?！?/br>
    她說她累，黎煙也從她的話中敏銳感覺到了疲憊——

    那是對她和厲憬衍感情的疲憊。

    再無回轉(zhuǎn)余地。

    那是一種心理負(fù)擔(dān)，像是快要壓垮她了。

    “時歡……”

    黎煙伸手抱住了她。

    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慕時歡勉力抬起頭回抱住她。

    “今天是不是嚇壞了？”她輕聲說，“我沒事，煙煙我沒事，別擔(dān)心我，倒是你，手心消毒了嗎？”

    “只是小傷，沒什么大不了的?！崩锜熭p拍了下她的后背，“時歡，今晚我留下來陪你。”

    想說不用了的話堵在了喉嚨口，慕時歡最終也沒有拒絕，她的心底其實是希望的，希望有人能在這個時候陪陪她。

    “好。”她低聲說。

    ……

    黎煙去了洗手間。

    慕時歡看著她關(guān)上門，而后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了陽臺那。

    郁臨商早已接完了電話，但他一直沒進來，背對著她們。

    直到聽到動靜。

    “你臉色不好看，”郁臨商靜靜地打量她，眉頭緊皺在一塊兒，“今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慕時歡搖頭，過了一秒后，她又點頭。

    “我拿刀傷了他，他傷得很重?！彼f。

    無論是神色還是語調(diào)，她都是極端的冷靜，仿佛動手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仿佛她并沒有看到那么多血。

    仿佛……那股血腥味并沒有還存留在她的味蕾里刺激著她。

    她抬頭看著他：“我對煙煙沒有完全說實話，我說我是為了逼他離婚才這么做的，可實際上……”

    她張了張嘴。

    郁臨商沒有催，而是耐心地等著陪著她。

    睫毛顫了顫，慕時歡看向遠(yuǎn)處夜空。

    忽然間，她覺得有點兒頭疼。

    她說：“那一刻，我覺得……好像有些不能控制自己，你知道么？我甚至閃過和他同歸于盡的念頭，我不知道……”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

    “你太累了，又太想和他離婚，”郁臨商抓著她的手低聲安慰，“今晚什么也別想，泡個舒服的澡好好睡一覺，等醒來就不會這樣。”

    “我怕我會睡不著?！蹦綍r歡垂眸，繼而閉上了眼，恍惚間，她又低低地問，“還能給我安眠藥么？”

    “不行?！庇襞R商想也沒想冷聲拒絕。

    頓了頓，他緩和了下語氣：“你不能依賴安眠藥，對你的身體不好，你只是潛意識里的失眠，想睡仍是能睡著，只要不多想?！?/br>
    “時歡，你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放松些，嗯？”

    “我……”

    “你可以的。”

    慕時歡抿著唇，沒有再說話。

    郁臨商無聲嘆氣，換了話題：“對了，你的藥是不是要吃完了，這次我給你帶來了?！鳖D了頓，他又說，“月底我們得回去復(fù)查身體?！?/br>
    月底……

    慕時歡恍惚，心中忽而有個聲音在不停地說——

    如果月底前能把所有的事都解決該多好。

    “嗯……”她低低地說。

    余光瞥見黎煙已經(jīng)從洗手間出來，郁臨商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安撫：“好了，泡個澡好好睡一覺，或者和你的閨蜜聊聊天，隨便聊點什么都可以，這樣心情會好很多?！?/br>
    “我該走了，留在這里不合適，如果有什么事第一時間打我電話，我住的酒店就在這附近，很快能趕來?！?/br>
    “好……”慕時歡的嗓音依然很低。

    郁臨商忍不住再囑咐：“晚上別著涼，不要給自己太大心理壓力，若是實在說不著，就和小星星視頻，她一定愿意見到你?！?/br>
    “還有……”

    他耐心地把該提點的一一囑咐。

    每說一句，慕時歡都會點頭說好，但情緒始終不高，又像是把自己封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客廳里，黎煙坐在沙發(fā)上，到底是沒忍住，她側(cè)頭看了兩人一眼。

    也就是這一眼，她看到郁臨商摸了摸時歡的頭發(fā)，他在說著什么，嘴角噙著溫和的淺笑，他很關(guān)心時歡。

    而時歡……

    不及深想，陽臺門被打開，郁臨商帶著慕時歡走了進來。

    “黎小姐，”郁臨商朝黎煙頷首示意，“時歡身體不太好，麻煩晚上多多照顧她，如果有事的話請給我打電話?！?/br>
    他說著拿出手機和黎煙互留了電話。

    “時歡，我走了，別忘了吃藥?！笔掌鹗謾C，他溫柔地對慕時歡說。

    終究是不想讓最好的朋友擔(dān)心的，早在進來前慕時歡便迅速調(diào)整好了情緒，強逼著自己甩掉那些不該有的東西。

    “好，注意安全?！彼苹謴?fù)了過來，還對郁臨商笑了笑。

    郁臨商又說了兩句才離開。

    雖然黎煙有滿腹的疑問，但深知時歡今晚情緒不對，所以她并沒有多問，打算讓時歡洗澡然后早些睡。

    不曾想她剛要說話……

    “時歡！”

    ……

    盛庭醫(yī)院。

    厲憬衍的手術(shù)還沒有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