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他啊,前夫
零點已過,整座城市依然那么熱鬧。 卡宴在馬路上平穩(wěn)前行著,到了市中心,在車水馬龍中開始變得緩慢。 雙手握著方向盤,郁臨商睨了眼后視鏡似笑非笑地提醒:“那輛黑色賓利跟了我們很久了,從火鍋店出來到現(xiàn)在,你的朋友?” 慕時歡單手撐著下巴,托腮,聞言一點興趣也無。 “不知道啊?!彼卣f。 話落,她抽過紙巾打了個噴嚏。 郁臨商皺眉,一貫溫潤斯文的嗓音里染上了幾分無奈:“還是覺得冷?” 慕時歡沒作聲。 “我把溫度再調高些?!彼f著動作。 慕時歡也沒阻止。 車內重新恢復到了安靜,沒一會兒,入住的酒店到了。 車停穩(wěn),慕時歡解開安全帶。 “我來。”郁臨商溫聲說著下了車,繞過車頭走到她那替她打開車門。 慕時歡哼笑:“我還沒廢到連門也開不了的地步?!?/br> “慕時歡?!?/br> 一道低沉的,喑啞的,像是克制了無數(shù)情緒的緊繃聲音插了進來。 再熟悉不過。 而下一瞬,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隱約鉆入鼻端。 慕時歡微勾了下唇,站在郁臨商身旁抬眸。 四目相對。 一個幽深不見底,一個倨傲薄涼帶了點兒冷艷意味。 今夜整座城市都是熱鬧的,哪怕是主打安靜隱私的五星級酒店,此刻周遭也免不了被熱鬧籠罩。 獨獨,在慕時歡和厲憬衍之間不一樣。 熱鬧被隔絕,縈繞在兩人周遭的唯有冷到極致的安靜。 一年零一個多月。 思念成疾,入骨入髓,藥石無醫(yī)。 厲憬衍從來都知道,只有慕時歡才是他的藥,然而,當此時此刻,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用那種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那種感覺,唯有一字可以形容—— 疼。 就像是突然間有一只無形的手伸進了他的胸膛里,狠戾地攥著他的心臟,用力撕扯,沉悶的同時,不出幾秒,鮮血淋漓,最后又被撒上鹽。 薄唇緊抿,下顎線緊繃到極致,厲憬衍一言不發(fā)。 “有事么?”唇角撩起,慕時歡開腔。 她的唇微微上挑著,眉目間流淌著一股說不出形容不了的嫵媚撩人意味,似在笑,然而她的嗓音卻是那么的薄涼,不帶一絲溫度。 清晰而又刺骨地鉆入了厲憬衍耳中。 剎那間,他本就幽暗的雙眸更是暗到了極致,像是傾倒的墨汁,濃稠到化不開。 “有事?!鄙硇萎惓S⑼Γ裆珮O端的寡淡,他盯著她,森冷的兩字從喉骨深處迸出,平靜得可怖。 郁臨商看了他一眼,想說什么,手機響起。 他拿出看了眼。 “有點事,我先送你上去?”他看向慕時歡征求意見。 “不用,”嫣紅的唇挽了挽,輕輕裊裊的淺笑隨之溢出,慕時歡回神,嗓音變得嬌軟溫柔,“你有事先忙吧,忙完了再給我打電話,我和他有點兒事要談。” 郁臨商視線再一次掃向厲憬衍。 “朋友?!?/br> “哦,他啊,前夫?!?/br> …… 輕描淡寫漫不經心的前夫兩字,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厲憬衍緊繃的神經。 喉結倏地滾了下,星星點點的陰暗從骨血深處溢出,最后蔓延至他深不可測的雙眸里,繼而以無法抑制的迅速將他渾身包圍。 額角突突直跳,神經恍若被削尖,抑制不住的惡劣魔怔一下爆發(fā),俊漠的臉暗沉無比,他猛地抓住了慕時歡的手將她拽進了電梯里。 他的氣場太過恐怖滲人,幽閉的空間里寒意沉沉。 猝不及防的動作,慕時歡沒有防備,直接被他拽了進去,同時,一股鉆心疼痛從被他抓著的手腕處蔓延至全身。 只是短短兩秒,她臉色煞白。 厲憬衍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自是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 神經像是再度被撕扯,讓他從失控中驟然回神。 再開腔時,他的嗓音難以察覺的發(fā)顫:“你……” 強忍著,慕時歡和他對視,她沒有掙扎,只是似笑非笑地提醒:“抓到我傷口了,剛做完手術沒多久呢?!?/br> 厲憬衍心驀地重重蜷縮! 劇痛隨之蔓延。 他松開。 慕時歡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掀眸睨了眼數(shù)字,再提醒:“快到了?!?/br> 話落,“?!钡囊宦?,電梯停。 慕時歡沒有看他,自顧自地走了出去,又用房卡開了房間門。 厲憬衍卻是遲遲未動。 “不是有事要談?”仍然是漫不經心的語調。 厲憬衍深深地盯著她,最終跟著進去。 “喝什么?”將圍巾解開扔在沙發(fā)上,慕時歡問的隨意。 厲憬衍答得也隨意,只是那嗓音喑啞緊繃到了極致:“不用。” 慕時歡挑了挑眉。 為自己倒了杯白開水,她很是自然地在沙發(fā)上坐下,喝了口水,這才仰起臉蛋望著仍站著的男人:“要談什么?說吧?!?/br> 眼神陌生,再無當初依賴。 更無……恨。 什么都沒有。 在她眼里,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對他已然沒有任何感情。 而她,也不再是慕時歡。 “怎么受的傷?”一雙深眸始終盯著她,厲憬衍聽到自己發(fā)緊的聲音。 喉嚨如火燒,呼吸不暢,終是沒忍住,他伸手扯了扯領帶,以為這樣可以暢通些,然而卻依舊無用,想抽煙,卻在意識到這一點時又硬生生忍住。 慕時歡揚了揚緋色的唇,勾出幾許淡到幾乎沒有的弧度。 她望著他,眉眼間流露著明艷不自知的風情:“怎么受的傷啊,”她漫不經心地笑,似在回憶,“就……被撞進水里的時候,撞到了石頭啊,使不上力了,稍一用力就疼?!?/br> 每個字,她都說得很淡,輕描淡寫渾不在意,仿佛談及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別人的事,語氣平常,又像是在說著再常見不過的事。 太冷靜。 太淡。 胸腔內有太重的情緒在橫沖直撞,肆意地叫囂,像是要將厲憬衍吞噬。 什么冷靜,什么自持,終究在她面前一敗涂地。 插在褲袋里的一只手悄然緊握成拳,手背經脈隱隱跳躍,再開腔時,厲憬衍卻是極端的冷靜,冷靜到可怕:“這一年……在哪?” 慕時歡側歪了下腦袋,似是聽到了什么好聽的笑話,她輕笑了聲。 “這一年啊,”她像是在回憶,而后望著他的眼睛輕聲說,“就……昏迷了幾個月啊,然后醒了,剛剛出院沒多久呢,醫(yī)生說我命可大了,從那種地方被撞下去都沒死?!?/br> 她朝他揚唇笑了笑,煙視媚行,恍人心神:“本來好像都說我可能是活不了了,昏迷那么久醒不來,沒想到有一天我突然就睜開了眼,醒了,也是蠻奇跡的。” 抬了下手,慕時歡看了眼,輕聲細語地繼續(xù):“不止是這只手受了傷呢,腰那也撞到了,哦,還有腳,醫(yī)生說……休養(yǎng)是個很漫長的過程?!?/br> 她頓了下:“就算恢復得好,也不一定能回到原來,大約,也是回不去了。” 字字清晰涼漫,猶如一把鋒利軍刀,每說一字,就快準狠地在厲憬衍心上戳中了一刀。 鮮血淋漓。 偏偏,她說得那么隨便,淡淡的,從始至終眉間的情緒都沒變過,甚至于唇角和眼中始終噙著一抹淡笑。 厲憬衍恍若陷入了魔怔中。 鈍痛悄無聲息,又延綿不絕。 “本來這個時候我應該在醫(yī)院養(yǎng)病的,”又斯文地喝了口水,慕時歡溫吞吞地說,“是我再三懇求醫(yī)生才勉強讓我暫時出院,因為我告訴他啊,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去解決?!?/br> 她淺笑著,明眸皓齒,好不動人。 而那張比一年前更為明艷美麗的臉龐上,多了幾分明顯的冷艷。 厲憬衍隱約猜到了什么。 “叮鈴鈴——” 門鈴在這時響起。 “能麻煩你幫我開下門么?不舒服,不是不想動?!蹦綍r歡望著他說。 厲憬衍卻是沒動。 他的身體是僵的。 慕時歡等了兩秒,微微嘆息:“好吧……” 正要站起來,男人轉過了身。 …… 宋歌是在一小時前接到的慕時歡的電話,彼時韓霆正說什么都要帶她回韓家過節(jié)。 雖然是陌生號碼,但對那時的她而言,無異于是救星是解脫,她接通了,而后,她聽到了讓她身體僵住,甚至是少有的情緒起伏差點失控的聲音—— “宋歌,我是慕時歡?!?/br> 她讓自己差不多這個時間來酒店頂樓。 她來了。 在敲門前,她都恍惚覺得是一場夢。 直到,門開,厲憬衍那張陰郁深沉的臉出現(xiàn)在視線中,這一刻,她才敢相信,那個在自己心中早已把她當做唯一好朋友的慕時歡,真的沒有死。 她回來了。 她還活著。 宋歌終究是冷靜的,清明瞬間恢復,情緒也恢復到了以往,她頷首:“厲總?!?/br> 厲憬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眼底眉梢被厚重陰霾覆蓋,周身戾氣漸漸溢出,而他開腔的每個字,都極端的森冷緊繃:“你來做什么?” 他清楚,不過是明知故問,不過是有最后的奢望。 “抱歉,厲總,”宋歌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看著他身后提醒,“慕小姐在等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