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br>
    男人的聲音幾乎就是在她說完的同一時間響起。

    斬釘截鐵。

    沒有絲毫猶豫和懷疑。

    慕時歡一怔，反應(yīng)過來之后，她有些委屈，還有些不忿，甚至是嫉妒：“我還沒說懷疑他什么呢，你就這么快替他說話?！?/br>
    厲憬衍淡淡睨了她一眼：“把你帶去拍賣會的人，讓姓黃的綁架綁架你的人，還有安排道觀那幾人的人……絕不是唐遇?！?/br>
    慕時歡其實知道，但她就是有些忿忿。

    “既然你懷疑，說說你的理由?！?/br>
    慕時歡別過臉，不自覺地朝他發(fā)脾氣：“不說！還有什么好說的？你那么相信他?！?/br>
    “慕時歡，你給我好好說話?！?/br>
    “……”

    胸腔情緒肆意，厲憬衍瞇了瞇眸，退讓：“那說說你的看法?！蹦┝耍掷涞丶恿司?，語氣稍顯嚴(yán)厲，“慕時歡，不許浪費(fèi)時間?！?/br>
    慕時歡愈發(fā)委屈，本不想說，但最終還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好不容易有和這個男人剖心的機(jī)會，不該白白浪費(fèi)的。

    “最開始，我以為是針對你的一場陰謀，但凡要做到無人察覺的一步，除了要有勢力外，對你肯定了解，最起碼，那個人肯定知道我和你的關(guān)系，那時候我思來想去，覺得……唐遇最符合?！?/br>
    她頓了頓。

    “繼續(xù)。”

    慕時歡沒忍住轉(zhuǎn)頭看他。

    “看我干什么？繼續(xù)說你的懷疑?！睂ι纤囊暰€，厲憬衍神色不變，但那語氣，像極了教訓(xùn)。

    胸膛起伏了幾下，慕時歡硬生生壓下。

    “但很快我就沒懷疑他了，就……就是你出國那段時間，我其實……找過他，”說不上的莫名心虛，她又別過了臉，“我發(fā)現(xiàn)不少事情邏輯不通，而且總覺得好像有什么是自己沒考慮到的。再然后，一件件的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我能很肯定不是他，陰謀的主使人……另有其人?！?/br>
    厲憬衍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臉上。

    先前因為那句話她還有恐懼，但此刻談起陰謀，她之前的害怕和不安已然被她壓下，盡管他清楚其實她仍在強(qiáng)裝，而他看著這樣的慕時歡，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那個未失憶的她。

    即便她失憶，骨子里仍有許多沒有變。

    慕時歡終究是慕時歡。

    眸色微暗，厲憬衍嗯了聲：“現(xiàn)在懷疑什么？”

    是試探，也是鼓勵。

    慕時歡忽地沉默了兩秒。

    胸口有些悶，手指攥著，她下意識地努力呼吸，同時壓下那股似乎潛藏在了她骨子里的恐懼不安：“我開始懷疑是不是和自己的失憶有關(guān)，不是……不是道觀的兩年，而是……在認(rèn)識你之前的事?！?/br>
    “厲憬衍，”她抬眸看他，睫毛微顫，眸中深處是不自知的對他的依賴，“你說，我……我是不是真的雙重失憶，就是……就是失憶了兩次，一次是這兩年，還有一次是認(rèn)識你之前？”

    最開始的天翻地覆，她是孤立無援的，而如今，所以為的現(xiàn)實再被打破，她仍會覺得不安，但內(nèi)心深處，她早已認(rèn)為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

    幸好，她還有他。

    “厲憬衍，你說話啊?！睕]等到他的回答，她迫不及待地催促。

    厲憬衍眸色悄然暗了幾度。

    “嗯?！彼麤]什么情緒起伏地應(yīng)道。

    慕時歡不開心了，滿腔的期待等來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委屈，酸意隨即涌上眼眶，跟著，她恨恨別過了臉。

    厲憬衍深深睨了她一眼，叫她：“慕時歡?！?/br>
    沒應(yīng)。

    “慕時歡?！?/br>
    還是沒有回應(yīng)。

    厲憬衍氣笑了，抬手一下捏住她的下顎逼著她看自己：“說不得一句重話，但凡不如你意還要跟我甩臉色？誰慣的脾氣？嗯？”

    慕時歡揚(yáng)手就想打開他的手。

    “再敢打試試？”厲憬衍瞇眸警告。

    那眼神……

    慕時歡咬唇，慫了。

    “你！”她索性恨恨道，“就是你慣的！”

    “知道就好?！眳栥窖軐⑺砷_。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幾個字，也絲毫沒有什么情緒起伏，但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慕時歡聽在耳中，竟察覺到了一絲……寵溺。

    寵溺？

    心跳漏了拍，睫毛微顫，她看他。

    “看什么？”

    這張臭臉！

    慕時歡咬了下唇，覺得自己感覺到寵溺絕對是幻覺，他對自己那么兇，明明自己需要他的安慰也那么兇，那么吝嗇沒說過一句軟話。

    “繼續(xù)說?！眳栥窖茼谎?。

    慕時歡：“……”

    “就那些夢……”她克制了又克制，但是再開口的時候，嗓音不自覺啞了幾分，“我覺得是真的，不然不可能總是夢到，可能就是我失憶前的經(jīng)歷……”

    “包括那個男人？”

    冷不丁的一句質(zhì)問，嘲諷冷意纏繞其中，好不容易不再冷硬的氣氛似乎有回去的趨勢。

    慕時歡噎住，心虛感覺再涌出。

    她不敢看男人的眼睛，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她總覺得雖然此刻她和他不像剛上車那會兒劍張跋扈，但事實上，那個叫陸鄴的人，不管承不承認(rèn)，都因為成為了不能碰的禁地。

    煙癮忽然強(qiáng)烈，厲憬衍又摸出了根煙，想點(diǎn)燃，但看了她一眼，終究沒動，而是夾在了手指間。

    車窗降下，遏制住那股蠢蠢欲動，他冷聲道：“還懷疑什么？”

    慕時歡眨了眨眸，跟著莫名松了口氣。

    想到那句令她膽顫不已的陰冷的話，深吸口氣，她到底還是問出了口：“我懷疑，是不是……我從前得罪了什么人？在我第一次失憶前？”

    厲憬衍不想騙她，也沒必要騙她，他更深知這種時候騙不了她，無論是從前的慕時歡還是現(xiàn)在的，她要的都不是欺騙，她其實很聰明。

    “是?！彼c(diǎn)頭給出自己的看法，一抹陰郁自眼底一閃而逝。

    而同時，他心底涌出一股強(qiáng)烈的預(yù)感，關(guān)于曾經(jīng)她的身份。

    慕時歡沒有發(fā)現(xiàn)。

    她覺得現(xiàn)在自己的腦子有點(diǎn)亂，明明分析的時候并不這樣。

    忽然，她想到了一個被她遺忘的重要的事。

    “在醫(yī)院的時候，你說……給我打電話讓我去酒店的不是你，”慕時歡一眨不眨地盯著男人，“如果你沒有騙我，那……”

    “沒有騙你?！眳栥窖苷Z氣有些陰冷地將她打斷，似是對她重新翻舊賬不信任的不耐。

    慕時歡：“……”

    沒忍住，幾乎是習(xí)慣性地，她瞪他一眼，控訴：“你又兇我！”

    厲憬衍抿唇盯著她。

    眼神……似乎不善。

    慕時歡咬了咬唇，慫慫地躲開。

    “懷疑陰謀針對的其實是我和你？”克制著，厲憬衍替她說完整。

    慕時歡……點(diǎn)頭。

    “嗯……”

    一整天的怒意因她此刻的話似乎又消散了不少，厲憬衍勾了勾唇，問：“擔(dān)心我？”

    “……沒有！”慕時歡想也沒想否認(rèn)。

    她才沒有擔(dān)心他！

    氣氛似乎因這一問一答變味了不少，悄無聲息地溫馨不再彼此傷害，而對慕時歡而言，因為他在，提起那段溺水的恐懼感覺似乎也在漸漸消失。

    但因為別扭作祟，她不想承認(rèn)。

    倒是厲憬衍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不用擔(dān)心，我會查清楚。”

    他說得淡漠仿佛渾不在意，但寒意早已染滿他的雙眸，暗戾更是在其中翻滾。

    他絕對會把那個人揪出來。

    “你早就有懷疑的人了？”慕時歡一怔，下意識說，“可那個人在暗，我們在明，他還能……能冒充你的聲音，肯定有備而來?！?/br>
    腦中時而混亂時而清晰，唇瓣咬了又咬，她仿佛是下定決心地說：“其實，只要……只要我恢復(fù)記憶，我覺得很多疑團(tuán)都能迎刃而解，那樣就……”

    “怎么恢復(fù)？”

    “找心理醫(yī)生，催眠！”慕時歡脫口而出。

    指腹原本在煙上移動，聽到她的話，動作微頓，厲憬衍眸色悄無聲息閃過幽暗，隨即依舊嗓音淡淡地道：“嗯，我來找醫(yī)生。”

    慕時歡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

    她點(diǎn)頭，腦中卻忽然想到今早高芷曼說過的話，其中包括會給她安排律師和心理醫(yī)生，但想了想，她到底沒把這話說出來。

    她胡亂地想，她可以相信厲憬衍的，她不應(yīng)該不信他，更何況，如今兩人既然把話都說開了，那就應(yīng)該相互信任。

    只是此刻的慕時歡怎么也沒有想到，不久后……

    “還有什么沒說，一并說清楚了?！?/br>
    男人的話突然響起，思緒被拽回，慕時歡回神。

    四目相對。

    看著他的眼睛，她脫口而出：“我們這算……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么？”

    話落，后知后覺意識到夫妻兩字，莫名的，慕時歡有點(diǎn)兒臉發(fā)燙，于是沒等他說什么，她又羞赧地急急轉(zhuǎn)移了話題：“該說的都說了啊，就……”

    “就什么？”把玩著指間的煙，厲憬衍盯著她問。

    要笑不笑的模樣，著實可惡。

    慕時歡腦一熱，想也沒想喊道：“你問了我這么多，是不是也輪到我問你了？是你說要翻舊賬翻清楚的，所以……所以接下來你不交代清楚，我也不會讓你走的！絕不！”

    她氣呼呼的模樣，像極了吃醋，又像是在宣告主權(quán)，就如同……先前在包廂里一樣。

    厲憬衍眸光微動，再開腔，嗓音不自覺啞了些許，細(xì)聽之下，似乎還隱隱藏著……難得的蠱惑誘哄。

    “你要我交代什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