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蹙著，她擔(dān)心又問：“聽說，前段時間……被綁架的其實是她？她被嚇壞了吧？其實我們作為長輩應(yīng)該第一時間關(guān)心她的，可你也不說……”

    話，點到為止。

    她看似關(guān)心實則探究地看向厲憬衍。

    不想，厲憬衍神色依舊未變。

    那眼神……

    心一跳，二嬸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眼中的擔(dān)憂愈發(fā)明顯：“要說我，那個姓黃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為公司付出了那么多，憬衍你那么逼他，是不是……”

    欲言又止。

    “是什么？”漫不經(jīng)心將她的話打斷，厲憬衍似笑非笑，“我的事什么時候輪得到二嬸這么cao心了？二嬸既然這么閑，不如抽空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二叔和你‘兒子’。”

    二嬸嘴角的笑容倏地凝固。

    下一秒，一股火氣從她心底蹭的一下躥了出來，燒得她心肝脾肺腎都難受得很。

    “憬衍你……”

    “啪嗒”一聲，厲憬衍捻了根煙點燃。

    “不吃了，倒胃口。”痞痞地?fù)P了下唇，他站起來，眼中噙著薄涼的笑，最后涼涼吐出幾字，“公司還有事，就先走了?！?/br>
    “你站住！”二嬸到底沒忍住，蹭的一下站起來喊住他。

    然而，厲憬衍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二嬸氣急，扭頭委屈地看向一聲不吭的厲老爺子，看似抱怨實則提醒：“爸！您看看，憬衍這性子也不知道像誰！慕時歡突然回來，我就問問怎么了？用得著這么甩臉色給我看？還有那個姓黃的，您知道現(xiàn)在圈兒里都怎么傳……”

    “啪——”

    厲老爺子一掌重重拍在餐桌上。

    二嬸一驚，很不甘心地喏喏道：“爸……”

    “說夠了沒有？”厲老爺子沉著臉視線掃了一圈，“好不容易一起吃頓飯，非要搞得烏煙瘴氣才高興？一個個的，當(dāng)我死了？”

    二嬸頓時噤聲，有想開口趁機落井下石的，也很有眼力見地閉了嘴，盡管心中都十分不忿不服氣，但至少面上都是一派和睦其樂融融。

    老宅外。

    厲憬衍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倚在車身上點了根煙抽著。

    吞云吐霧間，他漫不經(jīng)心仰頭看向老宅二樓某處陽臺。

    那里，坐了個人。

    視線交匯。

    他揚唇，笑意看似和煦實則冷冽。

    不多時，那人陰著臉轉(zhuǎn)動輪椅轉(zhuǎn)身回房。

    厲憬衍依舊姿態(tài)慵懶地抽著煙。

    直到，手機振動聲的響起。

    “什么事？”

    青白煙霧繚繞下，他眉目間的涼薄冷冽顯得模糊了些。

    ……

    商場。

    胡亂抹掉眼淚，慕時歡一抬眸便撞入了一雙看似柔情似水的眼眸里。

    四目相對。

    她分明在女人眼中察覺到了不知名的涼意，以及，她莫名覺得這張臉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一樣。

    不及她深想，徐姨擔(dān)心但克制的聲音響了起來——

    “慕小姐，您……您有事嗎？”

    慕小姐？

    慕……

    是和她一樣的姓么？

    慕時歡微微蹙眉。

    慕……

    下一秒，靈光一閃，她想起來了。

    那天從道觀回來的路上，她在哭時隱約聽到莫遠(yuǎn)當(dāng)時說了句慕小姐出事了，而后，她被趕下車時，一個女人站在她面前，當(dāng)時她只看到兩人撞衫了。

    所以……

    就是她？

    徐姨也認(rèn)識？

    慕時歡下意識看向徐姨：“徐姨……”

    “徐姨，”撥了撥頭發(fā)，慕暖溫聲溫語開腔，嘴角噙著一抹大家閨秀的笑容，“擔(dān)心什么呢？我不過是和她說幾句而已，大庭廣眾下難不成還擔(dān)心我對她做些什么？”

    頓了頓，她對上慕時歡的視線，自嘲地挽了挽唇：“雖然是一家人，但我不像她，做不出那種事?！?/br>
    一家人？

    慕時歡呼吸一滯，本就混沌的大腦似乎更亂了。

    面前人的視線還落在自己身上。

    那眼神……

    慕時歡忍住了差點脫口而出問她是誰的沖動，轉(zhuǎn)而看向滿臉擔(dān)心的徐姨，沒什么精神和力氣地說道：“沒事的，徐姨?！?/br>
    徐姨張了張嘴：“太太……”

    慕時歡朝她搖頭。

    徐姨猶豫再三，看了一眼慕暖后，最終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慕暖卻因那一眼被刺激地生出了惱怒，尤其……尤其是那句太太。

    憑什么？

    厲太太……本該是她！

    是慕時歡鳩占鵲巢！

    她看著慕時歡那張過分明媚美艷的臉，壓了幾日的嫉妒和不甘在這一刻終是不受控制涌出。

    “你現(xiàn)在住在南山別墅？”她盯著她，開腔。

    明知是自己明知故問，可她就是忍不住，執(zhí)著地想要聽慕時歡親口承認(rèn)，哪怕深知這不過是自我折磨，不過是讓嫉妒叢生。

    “憬衍呢？他也住那？”她再問，心間微涼，手指無意識攥緊。

    隨著她的話落，空氣似乎都焦灼了起來。

    慕時歡沒有回答，只是語氣較為平靜軟糯地問：“你說……一家人？什么意思？你是誰？我和你什么關(guān)系？”

    慕暖一愣。

    腦中在這一刻適時冒出那晚喬霜拉著她看的視頻畫面，她仍記得喬霜有多激動地告訴她慕時歡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確切的說，更像是失憶。

    還有喬霜托人幫她拿到的其他幾段監(jiān)控視頻。

    她說，慕時歡變了，變得軟弱，變得愛哭，和從前根本不是一個人。

    她還說，這局面對她很有利，是難得的機會。

    當(dāng)時，她并不信，哪怕視頻中的慕時歡的的確確和自己過去所認(rèn)識的不一樣，但誰不知慕時歡心機深沉詭計多端，萬一是她玩的把戲呢？

    可現(xiàn)在……

    她親耳聽到慕時歡問她是誰，她眼中的迫切情緒是裝不出來的。

    何況……

    慕時歡一向?qū)λ恍?，還有她說話的語氣。

    要么，她不是慕時歡，要么，她真的失憶了且性情大變。

    心中微動，一股難以形容的興奮悄然涌出，慕暖一瞬不瞬地盯著慕時歡，幾秒后不答反問：“想知道？那就告訴我，你是不是和憬衍住在南山別墅？你們……”

    “我住哪兒和你沒關(guān)系?！?/br>
    突來的一句，像是一桶冰水，毫無征兆澆在了慕暖身上，將她才因確定慕時歡失憶而雀躍的興奮一下澆滅，緊接著，更加強烈的嫉妒和憤怒取而代之，排山倒海，誓要將她淹沒。

    “慕時歡！”怒火熊熊燃燒將她灼傷，慕暖盯著她，一些話不經(jīng)大腦瞬間脫口而出，“你還要不要臉？！你回來想做什么？你到底什么時候肯放過厲憬衍，把他還給我！”

    “嗡”的一聲，慕時歡腦子突然就炸開了，一瞬間混亂不堪。

    還給我……

    她愣了下。

    下一秒，不知怎么的，她腦中忽然冒出了一段被她遺忘的話，來自那天那個喪心病狂想拉她一起死的男人——

    “……我告訴你，厲憬衍巴不得你死了，好給他的心上人讓位！就算沒有今天，他也會悄無聲息地弄死你！”

    心上人……

    慕小姐……

    原來，面前這人是……厲憬衍的心上人？

    怪不得……

    睫毛眨了下，慕時歡心中了然。

    只是……

    一股沉悶之氣突然在她胸腔里肆意地橫沖直撞，很難受。

    握著勺子，她沒有作聲。

    而這一幕落在慕暖眼中，卻瞬間讓她清醒了過來，繼而意識到自己剛剛有多么沖動，沉不住氣，反觀慕時歡，根本不以為意。

    兩方對峙，越是沉不住氣，越容易被壓一頭，最后淪為不利地步。

    這不該是她。

    如今她面對的是失了憶且性情大變的慕時歡，主動權(quán)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她想要玩慕時歡，只要她愿意，輕而易舉的事。

    又想到今天的目的，慕暖逼著自己壓下那股不痛快，冷靜了下來。

    她冷冷地看著慕時歡，扯唇：“你姓慕，我也姓慕，又是一家人，你說我們什么關(guān)系？”

    慕時歡自然聽出了她的嘲諷，她蹙眉。

    “可就是這樣的關(guān)系，”慕暖冷笑了一聲，再開口的話，每個字都毫不客氣，尖銳無比，“你，慕時歡，橫刀奪愛，逼著我和憬衍分手，威脅他，逼著他娶你，逼得我……”

    面前人卻仍是那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尤其是她的眼神，無辜又單純。

    明明她什么也沒做，什么也沒說，可慕暖就是有種被她壓制著的無力感。

    拎著包包手柄的指節(jié)逐漸泛白，恨意和嫉妒洶涌，她忽的傾身，死死地盯著慕時歡，紅唇輕啟，一字一頓：“你慕時歡不是一向都不屑和別人爭別人搶？慕時歡，可你看看自己的所作所為，禮義廉恥……你占了哪一項？”

    “慕時歡，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看清自己，要有自知之明，你明知憬衍愛的是我，我們兩情相悅，死纏爛打有意思么？不該是你的婚姻，我勸你趁早主動放手。否則，憬衍只會更厭惡你，而你在這江城，會寸步難行?！?/br>
    頓了頓，她直起身，重新坐得端正，舉手投足間皆是名媛風(fēng)范，只是眼角眉梢中帶著化不開的厭惡。

    笑容變得清冷，她盯著慕時歡，輕描淡寫再諷刺：“慕時歡，抓著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有什么意思？離開憬衍，離我們遠(yuǎn)點兒，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茨阋谎?，我和我男朋友就惡心倒胃口。做人要有廉恥，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