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水杯被推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到刺耳的碎裂聲。由美怒視著面前這個曾朝夕相處的男人，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恨意。

    “為什么！為什么連你也要這樣對我！”乾賢一抓住她的胳膊，激動地質(zhì)問自己的妻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說，你說啊！”

    要是今天以前，由美還會為了之后的計劃而忍耐他。此時此刻，她用力地?fù)]開丈夫的手，冷酷的語言像淬了毒：“是！我鄙視你！”

    “你這個下叁濫的懦夫、沒用的混賬、只會對家人出手的垃圾！你的出生就是最大的錯誤！”

    乾賢一踉蹌著抓緊她的肩膀：“你憑什么這么說我？！”他將妻子推到地上，又去摔打墻上的掛畫，“憑什么、憑什么！”

    “你們不是靠我賺錢才能住進(jìn)這樣豪華的大房子、不是靠我才能送那兩個白眼狼上私立、不是靠我才活到現(xiàn)在的嗎？你憑什么鄙視我？！”玻璃碎了一地，水也四處飛濺，乾賢一腳下一滑，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他通紅的眼睛瞪著由美：“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對不對？都是因為她才……”

    由美冷笑一聲：“是?！?/br>
    她沒有說更多，但兩人同時回憶起了她們第一次與南光碰面的那天。穿著橘色制服的女人叁兩下解開乾賢一的繩子，扯著他的左手，將他死死按在桌面上。

    乾賢一發(fā)出凄厲的尖叫，哭叫著求對方收手，立在一旁的由美呆呆的，看著兩人在自己面前上演鬧劇。

    明明畫面中的被害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她卻有種在看電影的不真實感。

    “噓，別吵到鄰居休息。多一個人聽到，我就多費你一只手指?！迸烁┮曋t一，右手的鐵錘高高舉起，又迅速落下。

    乾賢一蠕蟲般扭動掙扎，手指幾乎要摳進(jìn)桌面，他尖厲地喊：“別！別！我可以去借、我可以去——”

    錘面在他手指關(guān)節(jié)的上方一厘米停下，乾賢一失去了理智，只會不斷重復(fù)“我可以借”這幾個字。

    “呵。”聽到由美的笑聲，乾賢一本就脆弱的神經(jīng)再次受到刺激。

    他沖到由美面前，把她按在墻上，散發(fā)著惡臭的臉與她只有數(shù)公分。由美使出全力掙開他的束縛，尖聲警告他：“別碰我！”

    她向著門廊的方向逃去，因為酒精，乾賢一步伐凌亂，跌跌撞撞，費勁力氣想要抓住她的衣服。

    情急之下，由美撿起地面上的大塊玻璃碎片，攥在手里。血從她的手心滲出、滴落，但她好似感覺不到，癲狂地?fù)]舞著，威脅離自己不遠(yuǎn)的乾賢一：“你再靠近一步，我今天就是坐牢也要殺了你！”

    兩人僵持不下，維持著兩步左右的距離，小步地轉(zhuǎn)移著位置。慢慢向大門后退，由美時不時向前揮動兩下尖銳的玻璃，嚇退蠢蠢欲動的乾賢一。

    “?！恕！恕?/br>
    突然響起的門鈴分散了兩人的注意力。乾賢一趁此機(jī)會，猛地向由美撲過去，將她壓倒在地。迅速地反應(yīng)過來，由美和他爭搶著手中的銳器，拼盡全身力氣，向丈夫的肩膀刺去。

    “啊！”乾賢一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由美連忙推開他沉重的身體，從地上爬起，向大門跑去。

    幾乎是同時的，由美擰開把手，門內(nèi)的她拉動大門，門外的人向內(nèi)推開。

    “啊。”南光和由美對上視線，低頭看了一眼她血淋淋的手。

    “你果然在這?！彼f著，將由美推開，一腳踹上向她們撲來的乾賢一的胸口。乾賢一重重地倒地，雙手按在地板的碎玻璃上，痛得他齜牙咧嘴。

    南光掏出手帕，遞給由美：“先去處理下傷口?！闭f完，她轉(zhuǎn)過頭，看著躺在地上，艱難后退的乾賢一，“至于你……”她慢慢走近乾賢一，隨手摘下玄關(guān)處的掛畫。

    “別、別走！”乾賢一尖叫著向由美求救，“救救我！”

    攥著手帕止血，由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離開。大門在南光的身后重新合上，她沖著乾賢一笑了一下：“很不好受吧，被家人拋棄的滋味?！?/br>
    乾賢一一邊后退一邊搖頭，頗有幾分可憐的意思：“對不起、對不起，求你別……”

    “哈哈，”南光笑出了聲，這笑容卻無法使乾賢一放松。看到她抬起畫框的瞬間，乾賢一也舉起自己的手抵擋。

    玻璃在手臂上炸裂，飛濺的碎片擦過裸露在外的皮膚，乾賢一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然而俯視著他的女人并無半分憐憫，一下又一下，木質(zhì)的畫框很快散了架，從打擊乾賢一頭部的位置斷裂成數(shù)段。

    隨手扔掉這件“武器”，南光仰頭動了動自己的脖子。

    “逃吧。”她說，“給你叁十秒時間躲起來，叁十秒之后我會打斷你的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br>
    乾賢一似乎已經(jīng)嚇呆了，眼淚在臉上流淌，等南光開始從“叁十”倒數(shù)到“二十五”，他才手腳并用，狼狽地爬起。

    什么嘛，這不是笨蛋嗎？看著乾賢一向樓上跑去，南光忍不住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她閉上眼睛，加大聲音，盡量讓在樓上咚咚咚跑動的乾賢一能聽清楚自己數(shù)的每個數(shù)字。

    “九、八、七……”

    她向著樓梯的方向移動，隨手扶起躺在地板上的椅子，碎玻璃在她腳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細(xì)小聲響。

    “四、叁、二——一?！?/br>
    踩上樓梯，南光故意提高音量，大聲說：“藏好了嗎？我來了哦?！?/br>
    她一步步慢慢走上二樓，踹開幾乎正對樓梯口的房間，走進(jìn)去，她有禮貌地問：“請問乾先生在這嗎？”

    沒有回音，南光便打開房間里的衣柜，里面只有一些男孩兒的衣服，看來是乾青宗的房間。

    “躲哪里了呢？真?zhèn)X筋啊?！彼@么說著，撩開了垂到地上的床單，“……也不在這?！?/br>
    她始終用著失望的語氣，好像真的在認(rèn)真地玩躲藏游戲似的。

    這時候，二樓的樓梯傳來一些響動。南光拎起乾青宗房間里的椅子，朝門口砸過去。閃過的人影被椅子擊中，踉蹌著趴倒。

    南光走到門口，看著乾賢一捂著腦袋，痛苦地在地上蠕動。

    “逃啊?！彼炷_踢了踢乾賢一的鞋。

    對方的臉上流下一道血痕，可能是砸破了腦袋，他的面容為此而猙獰，嘗試了幾次怎么也爬不起來。

    南光抄起卡在樓梯扶手上的椅子，重重地摔在乾賢一下半身。

    他起初打算消極抵抗，痛苦地蜷縮起身體，忍受這些宣泄，可不一會兒，木質(zhì)的椅子也在他身上解體，撿起相對完整的椅子腿，南光梆一聲打在他的腿上。

    “啊——！”腿骨傳來鉆心的疼痛——不聽她的話真的會死，這個念頭敦促著乾賢一恢復(fù)了一點體力，視線模糊，被擊中的小腿怎么也使不上力，他用上半身艱難地爬動。

    撩了撩額前散開的碎發(fā)，南光夸獎道：“這才對嘛?！?/br>
    她手中仍提著椅子腿，但不再對乾賢一下手，她只是跟在他身后，鼓勵著他快點爬走，好像她鼓勵的對象不是一個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而是一個沒有學(xué)會走路的小嬰兒，或是一只孱弱的小貓小狗。

    血在他身下拖了一路，留下可怖的痕跡。

    南光跟著乾賢一，參觀他花了近一億買下的豪宅。

    火災(zāi)之后，由于沒有足夠的資金修繕，這棟房子還帶有一些驗貨侵襲過的痕跡。重新開始工作的由美忙于生計，疏于打理，一些房間還維持著火災(zāi)發(fā)生前的模樣，好似從未改變過。

    南光跨過乾賢一的身體，推開面前的門，她摸了摸窗子下的書桌桌沿，手指很快粘上厚厚一層灰。

    合上一旁攤開了半年的筆記本，封面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寫著乾赤音叁個字。

    南光掃了一眼，轉(zhuǎn)身看向趴在門口的乾賢一。

    他一定累到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像條垂死的老狗。南光朝他走過去，蹲在他的面前。

    在乾賢一因為恐懼掉頭繼續(xù)爬走前，南光拽著他的頭發(fā)，提起了他的腦袋。

    除了他的喘氣聲，這棟房子靜得出奇，甚至能聽到附近寺廟為大晦日驅(qū)除邪祟、撞響梵鐘的聲音。

    和他對視了一會兒，聽完最后一聲鐘響，南光緩緩開口說：

    “我們來談一談吧，關(guān)于你的死法這件事?！?/br>
    1999年，世界各地關(guān)于千禧年是末日的言論層出不窮，那年的十二月叁十一日，幾乎每個人都帶著對公元兩千年的恐懼和期待入睡。然而到了第二天，又到了烏干達(dá)“恢復(fù)上帝十誡運動”聲稱的叁月十七日，再到了千禧年的最后一天，直到所有人抵達(dá)2001，世界末日都沒能降臨。

    2001年叁月的一個早上，忙活了一晚的南光沒有回家，直接來到了寵物店。初春的清晨，商店街上幾乎空無一人，開門的店鋪也沒有幾個，南家的寵物店也是半開半掩。

    將貓咪挨個抱出來，梳好毛發(fā)，放進(jìn)透明的展示箱中，檢查好貓砂和食物，南光又整理起了一旁的貨架。

    她父親的術(shù)后恢復(fù)效果一般，不宜過快開始工作。于是二樓的寵物診所暫時關(guān)閉了，只保留了一樓的寵物用品售賣服務(wù)。雖雇有全職的店員，但南光在這段時間，還是擔(dān)負(fù)起了店里一些需要店主出面的工作。

    心里盤算著該多請一個兼職，南光的耳朵捕捉到門口的響動，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只見一只纖細(xì)的手推開了寵物店的門，衣著光鮮時尚的女人走進(jìn)來，她踩著高跟鞋，在木地板上發(fā)出篤篤的聲音。和南光對上視線時，她顯出幾分與妝容不符的局促。

    “那個，這里有給貓吃的東西嗎？”她問道，還沒等南光開口，她注意到了貨架上的東西，便自己走了過去，“啊…在這里?！?/br>
    她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看了個遍，做過美甲的食指在腮邊點了又點：“請問買哪種比較好？”

    南光走近她，她倒退半步，南光還是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是第一次養(yǎng)寵物嗎？”南光問。

    “啊、也不是…不是我的貓。”女人小聲地嘟囔著，“……只是野貓而已。”

    南光給她介紹了幾款價格還算適中的貓糧，女人選中其中一款，然后掏出信用卡來付賬。

    “請稍等?！蹦瞎怆p手接過她的卡，在電腦上輸入商品貨碼。

    等待她結(jié)賬的間隙，女人抬起頭，再次打量了遍整個店鋪。

    “好了，謝謝您的惠顧，還需要別的什么嗎？”遞還了對方的信用卡，南光問道。

    “不、不用了?！被剡^神的女人提上袋子，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向大門的方向走了兩步，她又突然回過頭來。

    “或許，”她猶豫地對南光說，“你們這里能幫忙抓貓嗎？”

    有話說

    下章開始主要是女配視角，沒有太多原著角色劇情。女配是在Draken長大的風(fēng)俗店工作的女性，所以會涉及風(fēng)俗業(yè)和相關(guān)的描寫，對這個比較抗拒的可以跳過接下來的劇情。

    在整個正文，南可能都沒辦法真正取締這個行業(yè)，但在這個時間線的未來她一定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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