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
眾人回到長寒,高明鏡馬不停蹄地背著無緒進煉丹房,又是灌藥又是運功又是泡藥浴,足不出戶的天云長老也派了弟子前來,上下忙活半晌。 慕曉楓堅持給無緒喂血,高明鏡也不阻止。將近黃昏,高明鏡只道后山靈潭有個靈玉床,便帶著無緒去了。 十天過去,無緒仍坐在玉床上一動不動,面色有些蒼白,這期間慕曉楓不死心地喂著血。 張遠夢帶著一塊千年寒玉回來,需要配合溫泉使用,高明鏡便帶著無緒前去。 慕曉楓雖擔(dān)憂但也不好跟著去,又按捺不住詢問。 “她體內(nèi)竟有離暉真焰……”張遠夢沉思道,“她生來體寒,使用法力時有所限制,吸收離暉真焰后,自身的體質(zhì)令她難以將兩種功法融合,導(dǎo)致她身上冷熱交替,冰火兩重天?!?/br> 他想到了什么,又看向慕曉楓道:“長寒的寒冰深處有一種異于尋常的冰凌花,花朵整體呈白色,若有人靠近很容易就凋謝。需用人血滋養(yǎng),每日晨昏各喂一次,等到變?yōu)闇\金色即可摘下入藥,整個過程中不能觸碰到花朵。” “只是極難成功,幾百年前才出了一朵。此花有極強的強健心脈,靜心凝神之功效?!睆堖h夢頓了頓繼續(xù)說。 “晚輩必定將冰凌花帶來?!蹦綍詶饕蛔饕荆敛华q豫地離開。 一道深藍身影從遠處而來,高明鏡一降落在張遠夢身邊就說:“還是沒醒,再耗下去身體都耗沒了?!?/br> “靜等一朵花?!睆堖h夢只是平和地說。 這時一個弟子來到二人面前,作揖道:“無妄宗弟子求見天玄長老?!?/br> 高明鏡不禁一思索,張遠夢道:“去吧?!?/br> 而在嚴寒深處,慕曉楓找了叁天叁夜,終于在一個縫隙之間見到一朵半開的冰凌花,寸步不離地守了幾天,花朵終于完全綻放,他劃破手指頭滴血喂花。 只是頭兩天冰凌花看起來有些蔫,慕曉楓不敢懈怠,增加喂養(yǎng)的血量,翌日日出一看又蔫了些,只得減少血量。 如此過了十日,白色的冰凌花一日一日多出一絲淺黃色,估摸著再過個四五天就成了,慕曉楓喜出望外,有些慶幸這幾百年一朵的奇花要養(yǎng)好了,無緒也快有救了,更是小心對待。 五日后冰凌花終于長成通體呈淺黃色的模樣,慕曉楓以法力小心翼翼地包著它,取下來便走。 無緒醒來已有兩日,此時正抱著千年寒玉坐在玉床上調(diào)息,張遠夢拿著冰凌花煉化的丹藥走來,讓她就著靈潭水服下。 服藥后,無緒說:“好了許多?!?/br> “這丹藥是冰凌花煉成的,此藥有強健心脈之功效?!睆堖h夢意有所指地說,“不過你體內(nèi)的離暉真焰還是無法融合,你的寒癥也不是個辦法……你還得在此好生休整,不日我將為你去除寒癥,只是過程頗為兇險,你可做好準備?” “弟子隨時待命?!睙o緒應(yīng)道。 她總覺得自打回長寒之后,好像有什么事已經(jīng)快馬加鞭地進行,從張遠夢的言行來看,如果他在進行什么計劃,那么似乎有些事跟她有所聯(lián)系。張遠夢有意讓她外出歷練,似乎在推著她成長,變強。 哪怕離開長寒,只要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她就會隨時盡力,只是她一直也不明白為什么掌門輕易的就讓她出師了。 張遠夢離開后,慕曉楓依舊擔(dān)憂地查看,問:“阿凌,現(xiàn)在可有不適?” “沒有。”無緒應(yīng)道,“只是苦了你,長寒入藥的冰凌花何等難得?!?/br> “沒事就好。”慕曉楓緊緊握著她的手,“天隨宗師準備為你祛寒,又說過程兇險,讓你做好準備,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我也不明白?!睙o緒如實回答,又說,“我看你氣色不虞,不要cao勞過度,去歇息吧?!?/br> 慕曉楓不依,面上多了些委屈,干脆靠著她的腿坐下:“別把我想得太弱。這么些日子沒見著你,你又要趕我?!?/br> “你怎么像朵嬌花一樣?”無緒不禁說,語氣中帶了笑意,說完卻為自己這調(diào)笑的話語一愣。 慕曉楓喜滋滋地蹭了蹭她的腿。 吃了藥,無緒確實感覺心脈強健了不少,體內(nèi)的離暉真焰也暫時被壓制住。 然而張遠夢欣慰之際又多了些嚴肅,慕曉楓心中涌上一些不妙的感覺,說:“天隨前輩,若有晚輩出手之處必定竭盡全力,只希望無緒少受些苦?!?/br> “該你出手的你也出手了,接下來誰也不能幫,只靠她自己了。”張遠夢面上帶了些笑容,想緩和他們的緊張感,“徒兒,我不愿你擔(dān)驚受怕,一切都有余地,放心,不用擔(dān)憂。” 無緒只說:“弟子早已不懼生死,何況掌門師尊神通廣大。” “前輩,究竟是何方法?”慕曉楓皺眉問。 “引天雷,祛邪雜癥狀。” 祖師像前,張遠夢帶著弟子燒香祭拜完畢,這才飛上長寒最高的山頂,那里有一處平地,地上被圈出一個巨大的圓形石臺,刻著文字圖案。 “稍后無論看到何事,發(fā)生何事,都不能輕舉妄動。”張遠夢神色一凜,說著看了慕曉楓一眼,“千萬不得插手,否則害人害己,牽連眾人,我必嚴加處置?!?/br> “弟子明白!” 法陣在地上勾勒出來,無緒在陣中盤腿而坐,另有五個得意弟子護法,張遠夢將玄天幡立著,坐在幡下作法。慕曉楓得了囑咐,拿著張遠夢的太虛清靈盤面向無緒照著。 一炷香時間過去,烏云壓頂,眾人面色凝重,只聽一陣悶響,原本昏暗的四周突然炸開似的亮起來,不過瞬息之間又暗下去,卻是一道雷劈下,被無緒生生扛住。 慕曉楓見狀呼吸一滯,正要行動,又想起張遠夢的話,只得按捺住。 而后四周又一下一下的亮起來,駭人的雷不給人喘息的時間,一道接一道劈下,俱被無緒以軀體承受。 又是一炷香時間過去,無緒已然呼吸凝重,身上冒著冷汗,身體不禁有些顫抖,有寒氣不斷從身上冒出來,她搖搖欲墜的就要坐不住,僅靠著意念強撐著不昏死倒下。 慕曉楓看得眉頭緊鎖,面上滿是不忍,也是一身冷汗,眼眶已微微發(fā)紅。 無緒又撐了一炷香時間,總感覺下一刻自己就要失去意識,然而還是強撐著一口氣,對抗似的一拖再拖。 降下的雷是逐漸增加威力的,若有人入陣,無緒和入陣的人都會灰飛煙滅,威力也會波及周圍的一切事物,設(shè)陣和護法的人都會遭到一定的反噬。 人為萬物之靈,相比花草動物修煉更容易,也不用渡雷劫。今日無緒雖然不是渡雷劫進階,過程卻更磨難。 不知過了多久,降了多少雷,無緒搖搖欲墜時,又一道雷劈下,其聲響徹天際。然而這道雷像是穿透了無緒的身體,從天靈蓋正正劈下,下一刻她的身體竟被雷劈得散去,只留一撮灰飄散在空中。 頓時響起驚呼聲,慕曉楓大驚失色,不管不顧地沖向陣中,卻連那一撮灰也沒能抓住,頹然地跪著。 此時已不再有雷劈下,張遠夢面色凝重之余,掐指一算,道:“隨我來?!?/br> 寒風(fēng)中幾道身影先后出現(xiàn),幾人跟在張遠夢身后,他放慢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前,緩緩蹲下來。 眾人也小心翼翼地上前,只見一朵花苞獨自立于寒冰中,晶瑩剔透,通體呈冰藍色,奇異而美麗。 張遠夢略施法術(shù),透明的法罩護住花朵,這才道:“我在此撿到無緒,小小的一個孩子,竟能在這方天地活下來。眼下她的元神附著在花上,一部分魂魄沉睡其中,另一部分不知去往何處……” “我會寸步不離地守在這里?!蹦綍詶髡Z氣中帶了幾分沉重,說著便在旁邊坐下。 張遠夢頷首,又掐指一算,說:“她并不是死了,九九八十一日之后,此花綻放,隨后枯萎,她的元神和魂魄便會歸位。若那時另一部分魂魄未歸,或者未到時候花朵枯萎……一切都是命數(shù)?!?/br> 他不再多說,沉默片刻,帶著其他弟子離去。 慕曉楓垂著腦袋,深深看著冰藍的花朵,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一滴淚水忽然從眼眶中滾落,滴在花朵上的法罩又濺開。 他伸出手,未觸及法罩就收回,緩緩開口,呼吸已然有些顫抖:“不要丟下我……你若不回來,我獨活著做什么呢?你不在,我也就死了……” 走遠了些楊柳月才不禁問道:“掌門,無緒她、她真的……沒了嗎?她不會……” 張遠夢篤定道:“不會,放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