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誰值得你的愛？”白雪王子質(zhì)問著尤里安，嘴里哈出的熱氣模糊了她的面孔，“你的子民嗎？不，尤里安，你只是在為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的子民根本不需要你，你心里的那些藍圖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好處。是我救了他們。是我把他們從昏庸無能的國王和自私自利的王后手中拯救出來?！?/br>
    “如果再給你點時間證明你自己，或許你還能用一些政策挽回他們的心?？上У氖瞧矫裨缇捅粔浩鹊锰谩Ｋ麄兩踔烈呀?jīng)不關(guān)心國王是誰，國家的名稱是什么，誰給他們帶來好處，他們就會去偏向誰。”

    “閉嘴！”尤里安激動了起來，她蹬著雙腿劇烈掙扎起來，聲嘶力竭地喊，“閉嘴！”

    白雪王子掐著她的腰，腿壓著她的腿，迫使她停下來，聲音依舊不疾不徐，像是一把遲鈍生銹的鋸子，一點一點地鋸掉她精心構(gòu)筑出的幻想世界：“當(dāng)我告訴那些平民，只要愿意幫助路德維希布下魔法陣，對方就愿意接受這些百姓，還許諾給他們房屋和土地，減免他們的稅負的時候，他們像瘋了一樣把整個國家布下了魔法陣?！?/br>
    “沒有一個人愿意留在這個國家?！卑籽┩踝映冻鲆荒ㄐΓ葲霰?，又嘲諷，“他們嘴上說著‘辛苦你了，王子殿下’，其實都巴不得我主動去背上這個賣國賊的黑鍋，好讓他們立刻就能向路德維希獻出最大的忠誠，換取好處?！?/br>
    “——至于你這個野心勃勃的王后，他們甚至提都沒提。”他惡毒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不加掩飾的快意，“他們現(xiàn)在就在新劃分出的城區(qū)里安居樂業(yè)，只有你一個人還在妄想著恢復(fù)亡國昔日的榮光?！?/br>
    “閉嘴！閉嘴！”尤里安她拼命地擰著胳膊，想要甩掉那牢牢束縛住雙手的鎖鏈，捂住耳朵，結(jié)果卻只是徒勞地發(fā)出屈辱的嘩嘩聲。

    她渾身發(fā)抖，想要一頭撞在墻上，或者站起來撕裂對方的嘴，但是她只是在對方的鉗制下無用地扭動著，像條砧板上垂死掙扎的魚。

    他沉默著，俯下身來，輕輕拂開她汗?jié)竦念^發(fā)，貼近她的耳廓，停滯了一會才低低地說：“需要你的是我?！?/br>
    白雪王子感到她的臉埋在被褥里，身體劇烈地抖動著，突然不動了。

    明明隔得這么近，卻只有一個人心跳的聲音，震裂著耳膜。

    他松開了對她的鉗制，也躺在床上。

    “雖然那只伸出的手只是你的無心之舉，但對我來說很重要?！?/br>
    因為那點溫暖就足夠讓他挺過整個孤獨的寒冬。

    他又笑了，低低地笑，像沉悶的鼓發(fā)出的聲響，用一種輕松自在的語氣說著：“但是你根本就意識不到我的存在，因為我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所以意識到這一點的我活下來了?！?/br>
    他嘲諷地笑：“多么荒謬，支撐我活下來的不是愛，而是我對你的恨，報復(fù)你成為了我唯一的執(zhí)念?！?/br>
    他聲音低下來，近乎于不可聞：“所以你千萬不要對我好，也不要愛上我。如果你真的愛上我，也許我就會因為得償所愿而消失?！?/br>
    尤里安的臉埋在枕頭里，聲音像是被某種液體洗刷過，帶著點濕漉漉的咸味：“我才不會這樣讓你稱心如意?！?/br>
    梅林打量著這個簡樸的木屋，走上前，敲了敲門：“請問，大神官在嗎？”

    門開了，是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頭子，渾濁的眼珠盯著她：“不好意思，我有點耳背，你找誰？”

    梅林重復(fù)了一遍：“請問大神官住在這里嗎？”

    “小姐，你找錯地方了?！崩项^子呵呵地笑了，“這里只有我這個老頭和我的小孫子，沒有你說的什么大神官。”老頭子關(guān)上了門。

    梅林臉上沒什么表情，又敲了一遍門：“大神官，不，老師，我找您有很重要的事情。請您見我一面。”

    這次開門的是個小孩，不耐煩地說：“你找錯地方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闭f完就想把門關(guān)上，梅林率先一步用手卡住門，抓住小孩的手，無奈地嘆了口氣：“老師，請您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br>
    小孩的眼珠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從您變成那個老頭開始?！泵妨终\懇地回答，“您可以戲弄我，不過請聽我的一個請求——”

    “我不聽?！毙『⒛拥拇笊窆僦苯哟驍嗔嗣妨值脑挘拔覍ν鹾蟮氖虑闆]有任何興趣，也不打算參與任何紛爭。”

    “會給您十分優(yōu)渥的報酬?！泵妨珠_始勸說。

    “尤里安現(xiàn)在自身難保，能拿出什么好東西來？”

    梅林用另一只手從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塊指甲大的晶石，看起來貌不驚人，卻讓大神官咦了一聲：“這種純度如此高的魔晶石，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梅林看著大神官略微縮小的瞳孔，露出滿意的微笑：“很少看到老師您臉上有驚訝的表情，看來老師對這報酬十分滿意。”她把魔晶石塞到小孩的衣服口袋里，勝券在握地說：“這是定金。王后深謀遠慮，早就預(yù)料到各種情況的發(fā)生，在各個國家都藏有巨額財富。像這種純度的魔晶石十分稀少，市面上這么大一塊都被炒成天價。不過王后有幸得到幾顆。如果您愿意相助，那些都是您的東西?！?/br>
    “尤里安那樣狡猾的女人，開啟寶藏的鑰匙一定在她自己的手上，也就是說，為了得到這些，我除了幫她的忙，還得去救她?！毙『⒏袊@，“你們真是會折磨我這個一把年紀(jì)的老頭子。”

    他頓了頓，露出一點狡黠的微笑：“但我不愿意。我早就退休了?！?/br>
    梅林有些失望：“這樣，我就只能采取第二種方案了?！?/br>
    “對，所以你就回去……什么？！”小孩一愣，只見梅林突然上前一步直接擠開了門，緊緊抱住自己，他感到自己的臉被什么凹凸不平的東西咯到了。

    梅林波瀾不驚的語氣在頭頂響起：“您有十秒鐘的時間決定您是否答應(yīng)我的請求，十秒后我身上的炸藥將會點燃，十，九，八……”

    “等等！我不會去救尤里安，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些情報！”小孩大聲喊。

    梅林立刻松開手，后退一步：“很抱歉讓您受驚了。對于我的失禮行為，在王后大業(yè)成功之后，我的性命隨您處置。現(xiàn)在還請您暫時忍耐。”

    小孩有些無語：“你的行為也太胡來了——”

    “——要是我沒有答應(yīng)你，你可就要傷到自己了。”另一道溫和的男低音接過話語。剛才還在和自己對話的小孩瞬間變成了一個小木偶，噠噠噠跑到屋內(nèi)。梅林關(guān)上了門，走了進去，大神官坐在厚實的絨絨毛毯上，純金的長發(fā)如同日光編織而成，碧綠的瞳孔猶如翡翠。他的相貌看上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俊美青年，但聲音和眼神卻像是飽經(jīng)滄桑的老年人。

    梅林垂下眼：“是老師您的寬容救了我?！?/br>
    “你本來想讓我做什么？”大神官摸了摸小木偶的頭，對它夸獎。

    “殺死公爵。”

    大神官的手一頓：“的確像是會給你下的命令。不過梅林你是無法完成這件事的。”

    “只要您出手——”

    大神官微笑著，表情溫和，語氣卻冰冷涼薄，像是和煦的春日，看上去明媚，卻依舊有著料峭的寒涼：“我不會參與這件事?！?/br>
    “尤里安為什么要這么急著殺死公爵？以她目前的情況，好像還得依靠公爵的幫助?！贝笊窆侔焉⒃谏砬暗拈L發(fā)撩到身后。

    “一個國家不需要兩個君主?！泵妨謳缀跏敲氪?，“如果有公爵的存在，王后會容易很多。但是公爵只是想要培養(yǎng)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偉大君王，然后去cao控他?！?/br>
    “原來如此?！贝笊窆倭闷鹨豢|發(fā)絲，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說，“那我就告訴你一件好事吧。尤里安的這個判斷是對的，因為和高山的魔女定下契約的并不是白雪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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