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思考這家公司遲遲沒有露面的老總是何方神圣，對于這一瞬間的感覺并沒有多想。

    大概是這家公司新裝修匆忙搬進來沒做好通風的甲醛味？樓羽笙有點懷疑, 畢竟光是聞一口就讓他這個仿真人都為這破表的濃度值扶額。

    在嗅覺探測器的影響下，氣味的作用幾乎變成了成百倍遞增效果, 這種感覺竟然比他還是人的時候還要更加難受幾分。

    他的核心元件原本帶有空氣過濾系統(tǒng), 功能上可以模擬人類肺部的二氧化碳與氧氣在肺泡表面的交換。也能提前把很多令人不悅的有害物質過濾掉, 不進入他體內。

    不過這個過濾部件已經在他之前修理CPU過熱問題時, 被他親手打開胸腔動手拆掉了。

    按理來說，對于任何一個仿真人來說，這都不算是什么太難的cao作，過濾裝置的效用基本上只是用來模擬人類的呼吸, 但是由于仿真人并不真正具有新陳代謝的功能，這“模擬”從生理學角度上來看并沒有什么意義, 更多的……是為了制造特殊場合時“臉紅心跳的急促呼吸聲”罷了。

    但是樓羽笙并不是真正的仿真人，他在之前一直都是人類，摘除呼吸過濾模塊對于他來講, 就像是把一個大活人的肺臟全部切掉了一樣，換成別的人就算是做再多心里建設也不會對自己下狠心。

    這也確實是歪打正著了, 其實樓羽笙那與生俱來的表演型人格障礙一直如影隨形相伴，因此他“入戲”也很快。

    他沉浸在仿真人管家的角色中無法自拔，更是輕易把心理障礙甩開, 像個真正的機器人一樣對待自己的身體。

    當時的他心中沒有一點猶豫。甚至因為完美的入戲共情，在仿真人管家這層身份和人設下，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把呼吸過濾部件這個只會徒增功率的雞肋拆卸了。

    只在外觀上保留了胸腔外擴的運動能力, 這樣一來，寫字樓會議室外面充斥著一整個走廊的有機揮發(fā)物盡數都進入了他體內的嗅覺探測器。

    “這么難聞的味道，那些職員也真夠能忍的，居然還能在這里繼續(xù)工作下去?！?/br>
    樓羽笙被熏得頭疼，即使他精致的外表看起來如往常一樣翩翩公子、溫文爾雅，內心卻控制不住地腹誹起來。

    這里的空氣情況，真的可以獻上花籃再三鞠躬了。

    忽然，他像是猛然意識到什么一般，撫著額頭的手頓住了，一向平靜幽深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

    剛才沉浸在思緒里面，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不對勁的地方。

    ——他怎么會感覺到頭暈呢？

    仿真人雖然可以根據周遭環(huán)境來模擬各種應激性反應，甚至可以模擬五感來做出享受或是抗拒的假象，但正如他實際上嘗不出早餐三明治的醬汁有多么美味一樣，他也根本沒有對嗅覺的生理反應。樓羽笙所能夠聞到的就是一系列數據，然后根據數據分析來模擬出相應的反應。

    可是剛剛……他根本沒有接收到任何數據，就感到一陣惡心頭暈。

    那嗅覺檢測器無比靈敏，卻無需再導出任何冗長的數據出來，竟然像是真的成為了他的“鼻子”一般，讓他擁有了人類的嗅覺能力，準確無誤的把各種各樣的氣味傳輸給他。

    如果有人能夠看到他駐足不前的這一幕，就會發(fā)現他第一反應就是摸上了自己的通訊設備，但是很快又像是反應了過來自己下意識想要干什么，皺著眉頭盯了手腕片刻，手指在通話鍵上摩挲著。

    最終他好笑地搖了搖頭，還是沒有打給祁以南。只是手指一滑，發(fā)了句通訊器上近期最高頻使用的常用句過去。

    “今晚回家想吃什么？”

    剛剛發(fā)送過去，樓羽笙就感覺自己的心思好像隨著電波信號飛了出去，穩(wěn)穩(wěn)傳到那個人身邊，同這條信息一起被他輕飄飄地看上一眼。

    要是這樣就好了，就像他們第一天見面一樣。

    等下。

    第一天見面……？

    樓羽笙被自己的遐想喚起了剛降落到這個世界上的情形，隨著回想中模糊的畫面閃現，他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

    這個世界和自己之前經歷過的所有平行任務世界都不同，他其實從第一天就發(fā)現了，沒有發(fā)布任務內容的眼.角.膜隱形鏡片，更沒有成為他副手的阿萊的聲音，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是以正常人的方式降臨的……

    一仔細回想那時候的場景，樓羽笙就突然感覺到一陣駭人的眩暈鉆入了他的腦袋，頭上冷汗rou眼可見地流淌下來，整個脖子似乎有千斤之重。

    有一股力量在暗中阻止他回想成為仿真人管家之前發(fā)生的事情。

    明明最開始降臨時的場景已經暗示了這次世界的不同尋常，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和祁以南主仆關系就像一條無形的鎖鏈，將他困在甜蜜又刺激的美夢里，仿佛他真的逐漸變成一個只為了主人而存在的仿真人管家，而遺忘了最開始所見到的那些個詭異事件。

    原本以為他會就這樣繼續(xù)沉溺下去，直到今天這不同尋常的改變讓他意識到這個世界并不簡單。

    他甩掉亂糟糟的思緒，推開走廊盡頭的門，看清楚電梯間的構造之后有些驚訝。

    而此時的樓羽笙還并不知道，這只是令他震驚的開始。

    在他因為嗅覺回歸而恍神的時候，那扇來時的門在樓羽笙身后“咣”的一聲被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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