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羽近來常在網(wǎng)上以過來人的身份，如故地勸樊可分手，說來說去就一個意思，跟賀晉珩談戀愛沒有好下場。

    和樊永康爭執(zhí)的那天晚上，樊可回了家，收到賀羽的安慰和道歉。

    后媽替親爸向繼女道歉。

    賀羽作為一個后媽，很稱職，盡善盡美，對樊可打心底的好。所以她的勸說樊可覺得足夠份量，她聽進耳朵了。

    錯了嗎，跟他在一起，錯了嗎。

    樊可回想著他們戀愛幾個月的細枝末節(jié)，總結(jié)得出，他們的關(guān)系十分不穩(wěn)固——唯有眼前的享樂，兩個人沒考慮過未來的關(guān)系發(fā)展，甚至沒考慮對方的未來。

    不知道賀晉珩想過沒有，反正樊可是沒想過他的，她想的只有自己，高考完去上忱。

    然后，沒有了。

    他不學習，不讀書，該怎樣籌劃未來，這些事她全屏蔽了，和尚念經(jīng)般的隔絕了。

    直到他要出國，樊可才后知后覺的想，她真的沒有考慮過賀晉珩的未來以及他們的未來。

    她理所應(yīng)當?shù)陌炎约旱奈磥矸旁诘谝晃弧?/br>
    一段關(guān)系，如果不存在未來，那這段關(guān)系還有往下發(fā)展的必要嗎。

    賀晉珩走的那天，樊可和賀羽一同去送他。

    他對樊可耍了一路的賤，樊可知道賀晉珩不想把他們將臨的分別弄得太傷感，登機前，賀晉珩當著賀羽的面抱上樊可，給了她一個吻別。

    完事，賀羽送樊可回家，她開著車，播首舒緩的歌，出奇的沒找話題聊天。

    路燈樁子一個一個地閃過，歌里在唱‘去吧無畏再回頭’，粵語歌，樊可只聽得懂這一句。

    …

    想念最無用，樊可受不了的不是賀晉珩去澳洲而是他的離開余留下的鈍痛。

    像把無形的刀，不時地冒出來割著她的神經(jīng)和腦。

    昔日的快樂不復(fù)存在，有的只有一屏之隔的他的臉，他的笑，他分享的新生活。

    得到必會失去。沒人關(guān)心失去的人心里想的什么，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重復(fù)同一句話，“時間會抹平一切。”

    擊倒，站起，再擊倒，再站起，直到放棄。

    既然注定會失去，一開始就別給，為什么一而再再而叁的讓人體驗這種苦不堪言的得到和失去。

    暑假，樊可進入美術(shù)集訓(xùn)，每天在畫室呆上整天，晚上回家倒頭就睡，她休息的活動是吃飯，削筆，和晚上睡覺。

    很多人覺得藝術(shù)生通往高考的路比他人寬敞，怎么會，除非生在頂端，普通人的路基本都一個模式，狹到不能再狹。

    賀晉珩有空會給她打視頻，接不到就作罷，能接到就聊兩句。

    這段關(guān)系以這種方式撐到樊可統(tǒng)考結(jié)束。

    那天剛咨詢好文化課補習機構(gòu)，樊可試聽后交了錢回家。補覺前，她給賀晉珩發(fā)了句“分了吧?！?/br>
    再也無法忍受了。

    無法忍受缺了他的陪伴。

    無法忍受賀晉珩的真人不在身邊。

    無法忍受看不見摸不著的空虛。

    無法忍受世界的參差，賀晉珩在地球那頭陽光籠罩，她在這頭烏云密布，他嘻嘻哈哈說著自己的大好生活，她可憐的為了未知的前途奮勇殺敵。

    睡醒，賀晉珩打來二十多個電話，八個視頻通話和一句為什么。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其中的為什么樊可可以向他解釋八天八夜，但她不想。學業(yè)已經(jīng)壓得她喘不上氣，如果硬要深究為什么分手其中含藏的東西，樊可可能會窒息而死。

    一直以來，樊可都有個淺顯且不自信的認知，認為賀晉珩只是喜歡她的身體，不是喜歡她這個人。他們的關(guān)系用這個認知為基礎(chǔ)，開始得不正當，賀晉珩有沒有動真心樊可不知道，她動了，對一個本該屬于更廣闊天空的人動了真心。

    等過段時間，因為異地，聚少離多，天之驕子賀晉珩肯定會另尋她歡，試問性的吸引力能維持多久？與其等他來甩她，不如即刻斷尾求生。

    是時候結(jié)束了，岌岌可危的關(guān)系，賀晉珩的真心或假意，都該結(jié)束了。

    舍不得，也想念，可想念無用，樊可最擅長的事是決絕斬斷和哭著退縮。

    發(fā)愣間，賀晉珩又一個電話來，過了幾秒，樊可接聽。

    “給我個理由?！?/br>
    “為什么要分？我哪點對不起你？”

    “我他媽可沒偷人。”

    樊可做個吐納，說，“…沒有為什么，該分了，過幾天我要上文化課了，沒時間談情說愛?！?/br>
    “我影響你了？，，，你上你的課，我不打擾你行了么，”賀晉珩嚼碎氣惱，放平了聲量，哄她，“樊可，你乖點。過兩天我看能不能抽空回延津一趟?！?/br>
    他后句的語氣很是因憐生舍。

    “不用了?！狈苫亟^他，“我說真的，沒開玩笑，不是沒事找事。…分了吧，你好好在澳洲呆著，祝你幸福?！?/br>
    她說完，要掛斷，賀晉珩一句怒吼，“樊可！”

    樊可又拿起手機聽。

    他咬著牙問，“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說了，你上你的課，我不打擾你，至于分手？”吐了口氣，低著嗓問，“，，，缺錢了？我”

    “你說完沒啊？”樊可截住他的后話，不耐道，“我不想多說了，分手這個事是在通知你，不是商量。就這樣，不要聯(lián)系了?！?/br>
    掛斷。

    樊可刪除拉黑了賀晉珩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

    為絕后痛，只能如此。

    過兩天，小年。

    補課的地方預(yù)計年后開課，柳雁如今天上午九點多到的延津，樊可去火車站接她回居林。

    她一到家，屁股沒坐熱便著手擦擦洗洗。

    樊可點了奶茶，邊喝邊坐沙發(fā)上翹著腿跟柳雁如講話。

    媽在的地方樊可永遠能當個孩子，可以放下所有，一切交給mama。

    “你覺得你統(tǒng)考考得怎么樣？自我感覺一下?！绷闳绮仍诘首由喜鹬昂?，問。

    她媽的習俗就是年前把家里各種要洗的東西洗個遍，問就是辭舊迎新。

    “還可以吧，應(yīng)該能過線。”

    柳雁如念了句什么，她沒聽清，門鈴聲恰時響了。喝口奶茶，樊可請求道，“mama！有人敲門?！?/br>
    柳雁如把拆下的窗簾放地上，“敲門，敲門你去開就是，一天到晚叫mama。”

    “不，你去開！我不想動?！?/br>
    她摘了手套，嘀咕一句，“懶豬喲，就知道喝奶茶，開個門都懶得動…”柳雁如一面說一面停手去開門，做媽的，刀子嘴豆腐心。

    開門，是個年輕的小伙子。應(yīng)是跟樊可同齡的孩子，高高的，站門口驚愕地看著她。

    “你是…”柳雁如了然，cao著有口音的普通話問，“是找元元的嗎？”

    門沒走錯，想來她口中的圓圓就是樊可，他含蓄地點頭，“，，，是，阿姨，我找樊可?！?/br>
    賀晉珩的聲音傳到樊可耳朵，她受了驚，沖到門口，“你怎么來了…”

    柳雁如叫賀晉珩進來坐，樊可說不用，她拿了衣服套上，換鞋的當口對柳雁如說，“媽我跟他出去一會”，說了便推著賀晉珩出門。

    柳雁如：“哦?！?/br>
    關(guān)門，下樓

    樊可徑直走著，，賀晉珩跟她后邊，兩個人都不講話。

    到了小區(qū)的休息區(qū)，她轉(zhuǎn)身，面朝賀晉珩，看了他一會，先開口，“干嘛啊，你這是在干什么？”

    貿(mào)然跑回國，貿(mào)然跑她家來。

    “招呼都不打一聲…”

    “老子他媽的都被你拉黑了，怎么跟你打招呼？”這兩天正化雪，賀晉珩找了塊長椅上相對較干的地方坐著，“我來要個說法?！?/br>
    樊可驚呆，“要什么說法？分手的說法？”

    他問，“為什么要分？”

    “…”為什么分手，樊可說了好幾遍，不知道他對結(jié)果的哪個詞哪句話不滿意，于是她再次，“要學習，沒時間談戀愛?！?/br>
    “我說了我不會影響你補課?！?/br>
    “我也說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要分手。”

    “理由？”

    一來二去的，樊可煩不勝煩，她的氣慢慢地積攢，干巴巴地說，“沒有理由。”

    “你他媽玩兒我？”賀晉珩睜著一夜未合的眼，臉色凝重，盯著樊可，“老子一晚上沒睡飛回來，你就這個答案？”

    他態(tài)度不好，樊可的態(tài)度更不好，她睚眥道，“我求你飛回來了？這個答案你不滿意？好，你想聽什么答案，我說?！?/br>
    “我cao”賀晉珩忍了一晚上的氣發(fā)泄出來，他火冒叁丈的，“樊可，你他媽哪里有毛??？昨兒上午還好好的晚上就說分手，分你得給我個理由吧？你又說沒理由，，，”

    說到末了，賀晉珩的氣焰完全消了，他自嘲地笑了聲，“你是不是在玩兒我”

    “是的?！狈上肟焖倭私Y(jié)這場沒有硝煙卻早有預(yù)兆的戰(zhàn)爭，“我是在玩你，跟你談戀愛就是圖你的錢，只想撈錢而已，喜歡過你，但是現(xiàn)在不喜歡了。分手的原因有很多，學習只是其中一個。而且分了對大家都好，你想怎么玩怎么玩。何必在我身上吊著?！?/br>
    “不分?！彼f，聽到她說只圖錢的時候也不想分。

    “你才有病！那么多人讓你選，你非吊我身上，我的魅力這么大？”

    樊可的魅力，大到賀晉珩特地為她飛回國，坐這企圖平穩(wěn)著心跟她說些他以前都沒說過的批話。

    不夠大么。

    他搓了搓臉，也不管椅背上有沒有水，靠上去，低語，“能不能別鬧了?！?/br>
    樊可煩了，她暴躁起來，“你煩不煩啊，你為什么這么固執(zhí)，只是分個手啊，分個手能怎么樣，沒了我你可以隨心所欲找下一任…”

    賀晉珩吼道，“我他媽只想要你cao你媽的！”

    好笑。

    只想要你。

    你問問你自己信這句話嗎。

    是只想要她的身體吧。

    不知道為什么，自從樊可有了分手的心和提了分手后，賀晉珩所說的每句話在她這都像是哄騙，明明以前對他的句句都深信不疑。

    賀晉珩油鹽不進，樊可累到了，她茫然地張望四周，“算了，隨便你，你同不同意跟我沒關(guān)系，反正我說了分手?！?/br>
    異地情侶必分，樊可知道這個結(jié)果。

    因為一段需要血rou之軀聯(lián)系的感情被迫中止，只能用冰冷的手機輸送思念和愛，再熱烈的愛都會敗給機器的冰冷，無須雙方新生活的侵擾，光是想念的情緒就能讓一方面目可憎。

    賀晉珩第一次跟人異地，他不明白這一點，他想著只要給樊可足夠的溫暖和慰問就能維持，靠著他的喜歡，堅持一陣子，兩個人在一起后就雨過天晴了。樊可不這么認為，她的不安消磨掉她對賀晉珩的喜歡，她怕。

    怕很多，怕被甩，怕賀晉珩由于異地對她厭惡覺得她煩她無趣，怕這段關(guān)系的結(jié)局她那時承受不了。

    所以為什么不在現(xiàn)在，趁著她并沒有那么痛的時候斷，等四肢百骸覺察到痛的時候，會不會太晚。

    那時對她更加殘忍。

    她不想被這么對待。

    “求你了，就這樣，行不行?！?/br>
    他沒吭聲，樊可不與他多說廢話了，掉頭往家走，對身后的賀晉珩說，“我走了，你回去吧?！?/br>
    快過年了。

    那今年的第一個新年祝福照常給賀晉珩。

    祝他幸福美滿，吉祥如意。

    認識賀晉珩十五個月，不正當關(guān)系斷斷續(xù)續(xù)四個月，真正戀愛的日子，小半年。

    不多，也不少。

    農(nóng)歷小年這天，他們的關(guān)系徹底畫上句號。

    昨晚提完分手，樊可在被子里哭了好久，怎么可能舍得。賀晉珩是第一個談戀愛的男生，他有缺點，很壞，但跟樊可在一起的每天，他都在以他的方式對她好，以他的方式證明他喜歡她。

    樊可能感受到他的喜歡和愛。

    人就是依靠愛存活的，沒了愛，人要怎么活下去。

    哭過之后，樊可決心做只小強，打不到，殺不完。

    什么殺死愛，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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