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找到了除去晉王的理由了？”

    顧泛俯首：“非也?！?/br>
    皇帝的眼中精光一閃：“顧愛卿，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臣回去痛定思痛，覺得在這個時候除掉晉王，實(shí)在是不妥?！鳖櫡赫f。

    “放肆！”皇帝臉色一沉，直接站了起來，一根指頭戳到了他腦門上，“先前附和朕，說晉王該殺的也是你，怎么，現(xiàn)在你又要來說朕的不是了？”

    顧泛直接跪了下來。

    他早料到說出這么一句話，這個昏君必然心懷不滿，這會兒這一跪便是早有準(zhǔn)備。只不過他沒料到他們聊天的地點(diǎn)居然是在這片幽靜的竹林里，他的腳下全是亂石碎屑，這會兒一跪下去，差點(diǎn)疼得他繃不住臉色，他暗地里挪了挪膝蓋，在心里叫了一聲苦，這才道：“臣并非是在指責(zé)陛下，只是臣愚鈍，過了這幾日才想明白這其中的關(guān)竅。突然覺得，忍這一時，說不定能得到更好的結(jié)果也未可知，陛下可愿聽臣一言？”

    到底是在這昏君面前積累了不少信任的紅人?；实鬯伎剂艘幌拢€是給了他一個開口的機(jī)會：“你說?！?/br>
    肯聽他就有了五成勝算，顧泛緩了緩，先沒有正面提到自己的觀點(diǎn)，而是說了一句八桿子打不著邊的話：

    “陛下高高在上，可能不知，這朝中的大臣，整日都在想些什么?！?/br>
    皇帝目光驟然一凝：“他們可還想謀反不成？”

    “陛下可是忘了當(dāng)初奪嫡之時的腥風(fēng)血雨了？”顧泛仰頭看著他，目光里帶了些深意。

    “朕當(dāng)然沒忘?！睕]有幾個上位者能在聽說自己的下屬有不軌的企圖時能夠淡定地繼續(xù)坐著，皇帝來回地踱了幾步，有些煩躁地道，“當(dāng)時朝中整日都是一幅山雨欲來之勢，誰也不知道誰會笑到最后，父皇又是個沉得住氣的性子，當(dāng)時便是晉王最受他的喜愛，惹得朝中議論紛紛，很大的一部分人都覺得他即將坐上這個位置......”說到這兒，他似是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對啊?！鳖櫡貉普T，“陛下您想，當(dāng)時朝中有那么多人是支持如今的晉王殿下登上皇位的，那么現(xiàn)如今，他們的想法呢？他們可當(dāng)真臣服于陛下，新朝當(dāng)立，根基未穩(wěn)，晉王殿下又仍被困在宮中，您說他們會不會......”

    “你是說，他們和晉王暗通款曲，想要意圖將朕從這個椅子上拉下來？”皇帝霍然轉(zhuǎn)身，瞪著顧泛，“他們也敢？”

    顧泛跪得巋然不動面不改色，似是沒有被他突然的發(fā)作嚇到，只是自顧自地道：“臣雖說與諸位大臣平日里都沒有什么私交，好歹也偶有來往，在這觥籌交錯間，有時便能聽到一些不怎么有利于陛下的言語，陛下您想，朝中眾臣皆知臣深受陛下的重用，是陛下最為信任的人。在明面上尚且如此，誰知道在暗地里，他們又做了哪些勾當(dāng)呢？”

    “你聽到了？”皇帝氣得面色漲紅，狠狠地將手里握著的絹紗摔在了石凳子上，氣得氣都快喘不勻了，撫著胸口深深地喘了幾口氣才稍微穩(wěn)住了些許心神，他握緊了拳，看著顧泛道，“都......都有誰，你把名字報上來，朕現(xiàn)在就去斬了他們！”

    穩(wěn)了，顧泛心口的大石總算是落了下去，趕緊道：“陛下不可?！?/br>
    皇帝看著他，半晌之后直接摻著他的手把他扶了起來：“顧愛卿，有什么話你便一次性說了罷?！?/br>
    他面上雖說看著仍有些余怒，這一會兒的工夫，卻盡數(shù)收斂了進(jìn)去，大約也是自小在深宮中沉浮所練出來的本事，這會兒顧泛知道他一口怒氣憋在心口，也不敢再多說其他多余的話，只是快速地道：“陛下若是此刻便將那些人都抓起來斬了，震懾的效果雖然是達(dá)到了，可是更多人只是心中惶惑，那些沒有被發(fā)現(xiàn)，平日里只是默默地為晉王做事之人，只會在心中愈發(fā)地不滿，若是將這些人留在朝堂，那才是真正的后患無窮啊陛下。臣以為，留著晉王，便會使他們覺得自己尚且安全，尚有翻盤的希望，那么時間久了，必會露出行跡，在那時候，也不需大張旗鼓地討伐，只需暗中摸通了他們暗通款曲的門道，將這參與其中的人都一一地記在賬上，到最后，拔出蘿卜帶出泥，既可殺了晉王，又可將有異心之人一網(wǎng)打盡?！?/br>
    話畢，竹林里有了片刻的寂靜。

    一時之間，這信息量有些大，皇帝大約是在思量著他的話，只是來回地踱著步，沒有再說話。顧泛只好盯著眼前腳下的這一方寸地發(fā)呆，表面上還得裝出十分恭順的樣子。看著看著，他目光就不由得聚集在了某一處，這方石凳下面久經(jīng)風(fēng)霜，早就布滿了污跡，只是那一方黑色的泥土邊上的那一側(cè)，似是隱隱地有著未消逝的暗紅色痕跡，一看便知是血跡。

    也不知眼前這位昏君已經(jīng)送了多少在小竹林密談后不順?biāo)牡娜巳チ说氐紫?.....

    他后知后覺地在心里哆嗦了一下，就聽皇帝轉(zhuǎn)身和顏悅色地對著他說：“顧愛卿此話有理，倒是朕思慮不周了。那么這件事，就仍舊交給愛卿去辦，務(wù)必，要將這背后的同黨都給朕揪出來，朕必輕饒不了他們，至于朕那個不省心的弟弟么......”

    他沉吟了一下，似是不想輕易地便宜了晉王，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就見顧泛已經(jīng)主動地開了口：“陛下可愿讓臣去見一次晉王殿下？”

    “你？”皇帝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你去見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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