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老師面無表情，拉開車門把小孩往車里一塞，用安全帶牢牢捆住，暴躁冷呵：“閉嘴！”

    滿嘴都是煙味兒，難聞死啦！

    “……”卡文脖子一縮，不出聲了，心虛地看著顏老師繞過車頭鉆進車里，坐到了駕駛位。

    放學時間也是下班時間，正趕上晚高峰。

    走了上百次的路，以前沒覺得這么堵，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就跟卡文糾結(jié)的心情一樣，堵得怎么都走不通。

    顏老師的車就像只被困在路邊的小小甲殼蟲，四周全是汽車喇叭的聲音，隔壁還有司機氣在不住罵街。

    要是快點兒到家還好，卡文最怕在這種狹小封閉的空間里跟人冷戰(zhàn)。

    好像戰(zhàn)還沒開始打，他就輸了個徹底。

    “今天，我去你們學校了?！鳖伬蠋熣f，看似淡定，拇指卻焦躁地搓弄著方向盤。

    “嗯，我知道?！笨ㄎ牡卣f，剛才顏巍的車是從他們學校里開出來的。

    反正打架抽煙都被顏巍抓了現(xiàn)行，他早就沒了底線，也不想再繼續(xù)裝了，該多壞就多壞，該鬧脾氣就鬧脾氣，豁出去。

    “知道？”顏巍從后視鏡里瞥了瞥他，“也好，那我就直說。”

    早看出他有話要說，本以為得等到家再提，現(xiàn)在看來，顏老師是憋不住了。卡文沒出聲，只聽他講。

    “雖然你現(xiàn)在年齡還小，但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也得能拎得清?！?/br>
    顏老師注意著措辭，話講的還是很含蓄的，爭取不打擊到小孩的自尊心。

    卡文點點頭，“我盡量?！?/br>
    其實，最近他抽煙的頻率已經(jīng)比前幾天少很多了。紙包不住火，就是怕會有被顏巍發(fā)現(xiàn)的這一天，怕見到顏巍失望，他一直很刻意地在戒煙，只是還沒戒成功而已。

    “不是盡量，是必須?！?/br>
    “必須？”

    車輛排成的長龍久久不動一下，顏老師梗在喉頭的話也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默了會兒，他注視著小孩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不清楚你跟那個女生發(fā)展到什么地步了，但你必須跟她分手。”

    卡文：“…………”

    分、分手？這都什么跟什么，他怎么突然聽不懂了？哪個女生？是指李睿一嗎？顏巍怕不是誤會了什么？

    “不、不是戒煙嗎？”卡文半懵狀態(tài)。

    “煙肯定要戒，這沒得商量?！鳖伬蠋煍蒯斀罔F，“但我說的是另一件事。”

    他嘆了口氣，“如果你是真心喜歡那個女孩子的，我不會反對。但我不希望你是為了掩蓋自己跟別人的不同，而有意識地去談朋友?！?/br>
    “！”卡文目光縮了縮，他明白這個“不同”指的是什么。

    顏巍說：“這不只對那個女生的不負責，也是對你自己的不公平。你應該跟你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委屈自己。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卡文一怔，前世的種種委屈再次被勾起，他突然心酸到無法言語，眼中泛起淚光。

    “別哭，聽我說。”顏巍抬手抹掉他掛在臉頰的淚珠，溫聲說，“你們可以結(jié)婚，想要孩子的話也可以去領養(yǎng)，因為愛情才組建的家庭，你才會生活得很幸福。我希望看到你幸福，而不是每晚對著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做著各自的夢?！?/br>
    “不，不會的。”卡文搖頭，“不會有這樣一天，我也永遠不會有家……”

    即使他有喜歡的人，他也永遠沒勇氣再像前世一樣跨出那一步。

    地獄，他走過一趟就夠了，不想再試一次，再像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同時還把另一個人、自己喜歡的人，也拖下水。

    但顏巍說：“相信我，一定會有的?！?/br>
    “不會的?！笨ㄎ钠疵鼡u頭，揮開顏巍的手，冷冷質(zhì)問：“憑什么，我憑什么相信你？！”

    “憑我喜歡你！”顏巍脫口而出，像是不經(jīng)思考。

    但其實，這句話已在他心中徘徊了近一個月，甚至更久。

    因為喜歡，所以比以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更深思熟慮，更柔腸百轉(zhuǎn)、小心翼翼。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br>
    卡文像被電擊了般，猛地一震，瞳孔縮成小小一點——

    不是夢，原來那天醉酒后，顏巍真的跟他告白過，還吻了他。

    肩膀顫栗著，沖擊太大了，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而等他反應過來時 ，動作早已先思想一步，握拳對著顏老師的臉狠狠砸了過去。

    太突然，顏老師沒來及躲過去，也沒想要躲。他被這拳打得眼鏡都掉了，臉歪向一邊，憋著口氣很久都沒緩回來。

    咂咂嘴，立馬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兒，嘴角也有血絲溢出來。

    “真惡心！”小孩惡狠狠地對他說，“顏巍，你他媽最好把剛才的話給我收回去！”

    顏巍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苦笑，“早就知道會這樣，但小孩兒，你下手也太——”

    說著轉(zhuǎn)頭，正見卡文解了安全帶，推開車門逃也似地跑出去。

    “吱嘎——！”

    旁邊車道上的司機剛要往前挪車，差點兒撞到他，氣得從窗口探出頭來對卡文破口大罵：“臭小子，你他娘的想找死??！”

    “小孩！”顏老師就這樣把車丟在堵得水泄不通的馬路上，跟著追上去，“你給我回來！人生地不熟的，你想跑去哪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