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生以來，我一直是受盡寵愛、呼風(fēng)喚雨，將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間。但從那件事之后，我總懷疑，他人對你的好都是表象，是騙局——就像佛祖說的，一切都是空花幻影。萬物都在跟隨著時間前進(jìn)，留在原地的人，其實只有我而已?！?/br>
    鬼王聽完了他說的話，冰冷的側(cè)顏緩緩柔和下來，他克制地關(guān)懷道：

    “做完這個任務(wù)，就回酆都吧。”

    ——他說的回，當(dāng)然是指永遠(yuǎn)地回。

    無常的悵然只有一瞬。仰起頭，就又是沒心沒肺、刀槍不入的笑容。

    “不做任務(wù)就沒魂魄吃，到時候你養(yǎng)我嗎？”

    鬼王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你要吃多少我就殺多少，我養(yǎng)你啊?！?/br>
    玉蟬躲在無常懷里——這是大佬的場合，他無權(quán)發(fā)言，但不妨礙暗中觀察。

    這一路上，玉蟬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味，不像是青梅竹馬，倒像是老情人。

    直至此刻，他終于拍著腦門大叫不好。主人和鬼王相處多年，對于親昵可能早就司空見慣，可他身為局外人卻看得清楚，這tm是個屁的友誼，人家明明就想.上你！

    好嘛，極寒地獄里頭的舊愛還沒涼透，新歡就又來一個。主人的處境可謂前狼后虎，他的情敵也真是層出不窮。

    玉蟬有心想搖著無常的肩把他晃醒，然而沒名沒分，談何資格——于是只好暗地咒罵，順便巴望著主人千萬別一個沖動應(yīng)了下來。

    幸好，無常只是擺了擺手，強(qiáng)行化解了此間曖昧的氛圍：

    “好了，約定這種東西，都是新嫁娘對上戰(zhàn)場前的士兵說的，搞得我好像一去不回了似的……”

    無常反手抹了抹一嘴的血沫子，又招呼道：“來來來，難得湊齊三個好朋友，快陪我打牌?！?/br>
    玉蟬不得不說，鬼王的涵養(yǎng)是真好，即便神色已經(jīng)黯淡了下來，但仍有心思陪無常在這胡鬧。

    牌局很快開了，是無常最喜歡的斗地主。

    第一局，無常暗中朝玉蟬勾了勾手，喊他一起當(dāng)農(nóng)民，然后互相看牌，誰有后續(xù)誰出，決不押自己人的大，理所當(dāng)然叫地主輸了個底兒掉。

    第二局，無常搶先叫了地主。他一手的好牌，出完順子后只剩王炸，到最后竟無聊到自己炸自己，旁邊兩人只能默默干瞪眼，連反擊的余地也無。

    直到第三局，第四局……無常心知肚明，自己的運氣和伎倆不可能永遠(yuǎn)奏效。

    可他卻一直在贏，并且贏得很險。

    于是漸漸的，他發(fā)現(xiàn)鬼王其實一直在讓牌。

    無常最討厭的，就是被人蒙蔽，勝之不武——若非他的邏輯推理能力太過強(qiáng)大，能算出所有人的牌面，估計此刻還在傻樂。

    無常頓時感到索然無味，把牌扔了，撇撇嘴道：“唔，你自愿輸，也算是我贏了?！?/br>
    鬼王有些歉疚：“……我只是想讓你開心點?！?/br>
    玉蟬再次無聲地破口大罵——這個心機(jī)diao，慣會裝老好人博同情！

    他罵歸罵，依舊拿出小本本把這道招數(shù)記了下來，心想道：

    “等我和主人在一起，我會比他更遷就忍讓，更能討主人歡心！”

    “好啦，光是看到你這張漂亮的小臉蛋我就已經(jīng)夠開心了?！?/br>
    無常站起身來，拂去身上浮塵，順手輕飄飄地在鬼王臉上掐了一把，

    “時候不早，我該動身了，下回見面，我們再堂堂正正地分個勝負(fù)！”

    ……

    能單獨陪伴著主人的時光，都是他不愿意和外人分享的寶貝。

    玉蟬屁顛屁顛地跟著無常，一想到前路的大好光明，就覺得好生興奮。

    他在系統(tǒng)里刷著下一個任務(wù)，忽然聽見無常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問他道：

    “玉蟬，你接受開放式的情人關(guān)系嗎？”

    冥界幽暗的血月下，無常居高臨下的側(cè)顏，流轉(zhuǎn)著妖冶泛紅、卻始終冰冷的光暈。玉蟬呆呆地看著，對于他的試探和此情此景，感到有些陌生。

    可他略一回想，卻又是記得的。

    許多個輪回里，無常被形形色色的高大身影壓制著。他們在他的身上撻.伐.肆.虐，給他帶來了痛苦，又或許是愛到畸形的癡纏。

    那時，玉蟬總是不忍再看，但無常卻每每嚴(yán)厲地喊他：“看著我！”

    就當(dāng)玉蟬渾身一哆嗦、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睜開眼時，無常卻軟下聲來，又以循循善誘的姿態(tài)問他道：“……我好看么？”

    玉蟬誠實地咽了咽口水：“好、好看。”

    無常勾著身上人的脖子，蹙著眉，分明是隱忍到了極致，聲音卻甜得滴水，撒嬌一樣：“可我好疼啊?！?/br>
    玉蟬慌了——明明給主人帶來痛苦的不是自己，他仍舊心疼得無能為力：“主人，要不要我?guī)湍闫帘我庾R？”

    無常只是道：“不用，我只是想身體力行地給你上一課?！?/br>
    玉蟬：“做人的課嗎？”

    “是啊……”無常啞聲繾綣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情與欲，是可以分開的?！?/br>
    玉蟬喃喃道：“是可以、分開的？”

    “我不愛他們，他們給我?guī)砹送纯?，可我卻有了欲望。”無常道，“一段開放的關(guān)系里，假使我已有了愛人，但那并不代表我不會愛上其他人，或是對其他人產(chǎn)生欲.望……但即便如此，也并不會改變我對原本那人的愛。玉蟬，你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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