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有快慰，有挫敗，興許還有幾分難以啟齒的心軟——誰知道。無常心想，木已成舟，對(duì)人渣心軟，蠢加一等。

    “準(zhǔn)備好了？”無常彎下腰，冰冷的手指點(diǎn)上他的前胸，曖昧地畫著圓圈。

    “我已了無遺憾?！?/br>
    “完滿的靈魂，我最喜歡?！币皇坠怆S著他的指尖抽出，隨著“噗”一聲輕響，濺出一小朵血花來。

    ——那白光是往生者的魂魄，赤紅則是其的心頭熱血。

    無常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唇，舌頭在指尖輕輕一吮。他一張臉蒼白透明，惟獨(dú)唇邊紅的艷烈，偏偏還笑得自在燦爛，天真無邪。

    玉蟬用力地甩了甩腦袋。

    這人一介鐵面無常，艷絕如鬼，美極近妖，怎會(huì)和大慈大悲的佛祖扯上關(guān)聯(lián)。

    ……但能落在這樣一個(gè)美人腹中，哪怕是死，想必也是九死不悔的吧。

    無常瞇了瞇眼，還沒來得及回味，就被一個(gè)無悲無喜的聲音打斷道。

    “無常公子，這次回來，你不去見見鬼王殿下？”

    和人間傳聞中的不一樣，牛頭其實(shí)并沒有真長了顆牛頭，那都是為了嚇唬貪戀凡塵的靈魂所幻化的。他與馬面是一對(duì)孿生兄弟，寬厚中帶著一點(diǎn)呆板，馬屁鬼們管這叫做沉穩(wěn)。

    “為什么要見?！?/br>
    “殿下在十殿等了你很久，他應(yīng)該很想見你。”

    “我們也很久沒碰面了，老同僚，你不想我嗎？”

    “……公子！”

    “哈哈哈，逗你玩的?！睙o常輕飄飄推開了他，笑得放肆，“告訴他，這么膩歪干什么！都看了千年百年了，凡人一世不過須臾分別。沒空，不見?！?/br>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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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銅雀春深（一）

    玉蟬心想，這很符合他的工作狂人設(shè)。果不其然，無常下一句就吩咐道。

    【快，給我再挑個(gè)任務(wù)，要難的，攻略對(duì)象要有挑戰(zhàn)的，否則太大材小用了——】

    他在系統(tǒng)里挑挑揀揀，索然無味，難得“嗯？”了一聲。

    玉蟬被迫承受著他的蹂.躪：【祖宗，又看到什么新鮮東西了？】

    無常并不在乎他的抱怨，一拍板便接下了任務(wù)。等玉蟬看清簡介，為時(shí)已晚，一人一系統(tǒng)已被卷入了時(shí)空的漩渦。

    ……

    塔樓士兵披甲執(zhí)戈，肅容俯瞰腳底冗長的宮巷，一頂天青色的小轎正穿行而過。

    四抬轎內(nèi)，一位斜倚轎廂的少年，隨著顛簸起伏迷蒙醒轉(zhuǎn)。

    少年不過十八九歲模樣，眉眼純良稚氣，看著溫馴如圈中羔羊，綿軟可欺。

    這種氣質(zhì)，原本極易招人嫌棄。卻因?yàn)樯倌昴由眠^分精致漂亮，而讓人最多只忍心罵他一句“草包美人”。

    他穿著一身黑色玄衣，身形纖薄而柔長，恰到好處地介于少年和男子之間，如同江南春風(fēng)里初綻的楊柳枝。罩在寬袍廣袖之下，顯得格外不堪一折。

    少年渾身肅殺的顏色，袍服襟扣嚴(yán)絲合縫地系到領(lǐng)口，只露出一小段細(xì)長白皙的脖頸，惟有眼角泛著一點(diǎn)艷色。紅紅的，仿佛哭過，眼皮卻不腫，像是施了粉黛一般的，天生麗質(zhì)。

    那是一張明艷而浮華的臉，注定要成為一個(gè)傾國傾城的禍水。

    無常從軟墊上翻身起來，兩根手指把玉蟬殘忍地晃醒。

    【喲，這次的任務(wù)倒不尋常?！?/br>
    而今群雄鼎立，天下三分。豫國盤踞塞北，兼并南詔。商國坐擁中原沃土，先王在位時(shí)御駕親征，連滅諸多小國，于是自雁門至淮水皆入囊中。

    三國之中，燕國最小，國中多文人墨客，世居江南。在野心勃勃的豫、商國二國包圍之下夾縫求生。

    而宿主謝卻，正是這倒霉的燕國國王……的弟弟。

    商國強(qiáng)大，四方來朝。謝卻從小便被作為質(zhì)子，送往商國都城朝歌。

    在朝歌城的宮墻里，謝卻結(jié)識(shí)了同樣際遇潦倒的殷越。

    殷越是商國的傀儡太子——先王南征北戰(zhàn)，盛年而亡，臨終托孤于攝政王殷修明。殷修明心思深沉，多年以來把持朝政，將國內(nèi)勢(shì)力悉數(shù)清換。直到太子殷越及冠，索性篡權(quán)奪位，將侄子廢為庶人，流放千里。

    謝卻與殷越青梅竹馬，自幼同甘共苦，互相舔舐傷口。

    深宮之中，弱rou強(qiáng)食，于是少年間一點(diǎn)肝膽相照的義氣、彼此救贖的溫情，便格外珍稀罕見。

    這份情愫在不知不覺中變了味，心照不宣，也隱秘難宣——卻被攝政王撞破。不知出于何種心理，殷修明竟然也對(duì)這燕國質(zhì)子產(chǎn)生了興趣。

    后來殷修明登基，燕王為求和，愿將歸朝兩年的燕國公子獻(xiàn)往朝歌，再次“為質(zhì)”，以表誠心。

    燕國士族，衣冠之下大抵一身傲骨。謝卻寧愿吊死，也不肯被當(dāng)做禮物，以色侍敵、茍且偷生。然而殷修明只說，若他不來，便即刻誅殺流亡途中的殷越。

    謝卻為保護(hù)少年戀人的周全，自愿受辱。此事經(jīng)由輾轉(zhuǎn)，傳到殷越耳中，只以為謝卻是奴顏婢膝、見利忘義。

    殷越憎恨于謝卻的背叛，與他徹底決裂。直到多年以后，殷修明出爾反爾，不顧昔日誓言，滅了燕國。而殷越多年韜光養(yǎng)晦，終于成功復(fù)辟，剿滅王叔一黨。被囚禁深宮多年的謝卻，卻連深愛之人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便被瀕死的王叔拉著，做了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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