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有些不聯(lián)系，并不是疏離，而是保護。

    不過就算不論其它，郭寺卿看著這對姐弟，也很歡喜，畢竟他也是曾得東家大恩，卻無以為報的人。

    “看到你如此年少，就能考取舉人，實在令人欣慰，既然來了京里，伯伯肯定要做一回東道，你們現(xiàn)在住在哪里？我安排人過去幫你們拿行禮，你們可以住到伯伯府上?！?/br>
    張文謙卻在此時插話道。

    “郭寺卿，凡事都要講個先來后到，是我先遇上他們的，他們應該住到我那里。”

    郭寺卿不贊成的皺眉。

    “你家孩子小，你哪有精力照顧他們，這件事，你就不要跟我爭了，我有當先生的經(jīng)驗，常煦是我的學生，他要備考，住到我那里，我還能指導一下他的功課?！?/br>
    看著眼前這位在南江書院時，主要教授律法類副課的長輩，一臉認真的以先生自居，張文謙有些無語。

    不過沒等他開口，李常欣就迫不及待的回道。

    “郭伯伯，我弟這趟來參加會試，是為了和我奶打賭，我奶最大的愿望，是讓他嘗嘗名落孫山的滋味，所以他不用備課，也不用住到你們那里，我們就是來京里玩玩。”

    對于李常欣來說，不管是住到郭家，還是張家，都不如他們現(xiàn)在住的地方自在，有這種不熟悉的長輩在身邊管著，就沒有自由可言了。

    聽到李常欣為了爭取自由，張口就把自家老祖母給賣了，李常煦忍不住想要扶額，不過他還是迅速接過話道。

    “多謝郭伯伯和文謙哥的好意，但是我們這次是和袁大哥一家上京，我們進京后住在他們家，不好再搬出去?！?/br>
    聽李常煦這么一說，還在為李常欣的話，感到震驚和意外的郭寺卿與張文謙，都不好再勉強，只能要求他們留地址，邀他們回頭去家里做客，畢竟他們也都知道些袁文義的事。

    袁文義的家族，本是京中頗為顯赫的世族，族中人才備出，其祖父曾官居次輔之位，因族中一位子弟犯了事，被先帝要求要徹查，從而導致全族都被罰。

    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下，借袁家與當時的太子外祖家是姻親關系一事大作文章，成功將當時的太子外祖楊家與太子牽扯了進去。

    康平帝繼位后，先為自己那因為實力過硬，沒怎么傷筋動骨的外祖一家恢復名譽，袁家卻因當時確實被查出許多問題，算不上是被冤枉，也就不存在為他們平反的說法。

    不過看在他外祖母是袁家女的份上，康平帝還是陸續(xù)為那些因袁家的關系而被無辜牽連的人平冤昭雪，歸還袁家祖產(chǎn)，赦免了袁家的一部分族人，其中就包括袁文義。

    袁文義早就知道袁家被赦免的事，也曾回到京城接收他那一房該得的家產(chǎn)，卻在事了之后，選擇回高臺，不想留在已無至親的京城，也不想面對那些雖有血緣關系，卻連累他父母慘死的所謂親族。

    這次是袁文義聽說李常煦要上京趕考后，主動提出他對京城熟，可以陪著李常煦他們一起上京，還能順便帶著妻兒回京拜祭他的父母。

    袁家雖是在他與何柳成親之后才被赦，但他上次回京時，正值何柳身懷六甲，不宜長途遠行。

    中間這幾年，袁文義一直沒再回來，如今他的小兒子也滿兩周歲了，他才決定帶著妻兒回京，告慰一下父母，并為妻兒上族譜。

    也正因中間回過京，知道那位深得當今皇上信任的邵太傅，正是他很熟悉的高爺爺，還有他的多位前同事，也是在朝堂上掌實權的官員。

    同時，他也知道東家太太壓根就不在意小少爺參加大考的事，讓他們進京，更多的是給他們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玩一趟的機會。

    所以袁文義不僅沒有在路上催促，帶著李常煦姐弟進京后，也沒怎么約束他們。

    畢竟他心里清楚，不管是以這對姐弟自身的本事，還是憑借李家強大的人脈關系，他們的安全都不存在什么問題，也不怕會在這權貴云集的京中得罪什么人。

    等到與明顯還有事的二人道別后，李常煦郁悶的點了下他‘姐’的額頭。

    “你這張嘴真是太過分了，什么話都往外說，奶奶不要面子的啊?！?/br>
    李常煦一想到奶奶在人前英明睿智的形象，會崩塌在對方的這張嘴上，就氣悶不已，李常欣卻不服氣的回道。

    “哪有你說的這么嚴重，奶奶才不在乎這些形象呢，她不是常說，做人就是要讓自己開心一些，我才不想搬到郭伯伯家去呢，去了肯定要被困在屋子里，不讓出去。”

    說起這個，李常煦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倒是跟我說實話，你天天拉著我到處玩，不讓我看書備考，是不是懷著什么目的，有意不想讓我考好?！?/br>
    李常欣連忙搖頭道。

    “這怎么可能，我還盼著你能贏了奶奶，可以讓我跟著你一起游歷全國呢?！?/br>
    見對方滿面的質(zhì)疑，眼神中透著無言的威脅，深知這意味著什么的李常欣這才心虛的笑著回道。

    “好吧，我實話實說，就是我聽說，會試的時候，會把你們關到一間小黑屋中，一關就是九天，吃不好也睡不好，特別難受，我就想著，反正奶又不指望你能考出什么成就，還不如放棄考試，我們趁這機會多玩玩。”

    聽到這番解釋，李常煦差點被氣樂，不僅他奶奶看衰他這次的大考，他這好jiejie對他更是毫無信心。

    氣得他在心里暗自發(fā)誓，這次一定要認真考，考出個好成績出來，讓他們大開眼界，承認自己小看人的錯誤。

    第四十四章 驚喜

    考期長達九天的會試, 確實讓人堅持得很艱難，經(jīng)常有撐不下去的考生被提前送出考場，李常煦的身體素質(zhì)之好，在這一屆的考生中, 絕對屬于首屈一指的存在。

    就算陳鳳琪并不看好他這次的考試, 也按照有大考經(jīng)驗的書院先生們提供的信息, 提前列出一張物品準備清單，袁文義夫妻按著單子準備的十分周全。

    其中不僅有可以用來防著天氣降溫的保暖衣物，還有防著被分到臭號附近的自制口罩等物品。

    總之就是在規(guī)定范圍內(nèi), 為他盡量多備些輕便而又實用的物資，然后在備足物資的情況下，李常欣一再強調(diào)，要是覺得太難，就趕緊放棄, 反正家里又不指望他當官。

    就算跟祖母賭輸了，他們就趁這次出來, 多去些地方, 也是一樣。

    不得不說，家人的態(tài)度, 對李常煦的影響還是挺大的, 雖然難免會為自己被小看而感到委屈，但也成功讓他成為所有考生中，最沒有壓力的那個。

    因為心態(tài)輕松，再加上這次的考題正是他比較擅長的方向, 所以李常煦可謂是超常發(fā)揮，要不是會試要求要統(tǒng)一交卷，他完全不用在李常欣口中的‘小黑屋’中熬九天。

    從李常煦真正記事起, 他所生活的主要范圍，就是李家莊，李家莊的所有建筑，都是同一個風格，簡潔實用，家家都修建的有連通下水道的廁所與浴室，沐浴和如廁都很方便。

    廁所里很干凈整潔，如廁過后一沖水，蓋上蓋，基本不會有異味。

    回豫州祖籍參加科舉考試，是李常煦長大記事以后，第一次離開李家莊，出門在外的生活，讓他處處都不習慣。

    他卻從中意識到，并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就是李家莊才是個特例，外面的生活習慣與環(huán)境，才是這世間常態(tài)。

    所以他固然一心惦記著想要出去游歷，去見見外面的世界，可是從內(nèi)心里講，李常煦還是更喜歡家里的生活，更習慣李家莊的環(huán)境。

    在這‘小黑屋’里呆了九天，那種種不便，讓李常煦更加思念李家莊，想要外出游歷的心思也淡了許多，即便他在走出考場時，看上去不算狼狽。

    邵云博按捺住自己迫不及待的心情，一直等到負責此次會試的官員閱完卷，列出排名后，交由皇上的親自審核通過后，讓人去張榜公布排名，才以關心的名義問了一下情況。

    得知會試頭名是位年僅十五歲，祖籍在豫州新臺縣的少年舉人，邵云博的心情簡直好到爆，立刻去找皇上分享他的喜悅。

    “……老臣是真沒想到，陽陽那孩子竟然如此出息，會試頭名，只要殿試的時候不出大錯，一甲前三名，應該是穩(wěn)的，真是可喜可賀?。　?/br>
    看到邵云博那一幅與有榮焉的叨叨模樣，康平帝向他表示祝賀的同時，心里還有些不是滋味，因為縱觀他的一生，都不曾體會到這種為子侄后輩所取得的成就而激動的喜悅，純粹而又真摯。

    會試放榜的這一天，有許多人都在默默關注李常煦的會試成績，然而身為當事者的李常煦與他身邊的人，卻是最放松，最不在意結果的人。

    李常煦是對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考進前一百，甚至是前五十名，李常欣則是對他絲毫不抱希望，認為他肯定榜上無名，袁文義夫妻則是受東家一家的態(tài)度影響，也不大上心，畢竟他們也知道李常煦對科舉仕途不感興趣，沒打算做官。

    等到袁家的下人看榜回來，喜氣洋洋的向眾人稟報，李常煦考取會試頭名時，他們完全是毫無準備。

    何柳絲毫沒有自己現(xiàn)在也是當家主婦的自覺，當著袁家舊仆的面，直接笑容滿面的向李常煦伸手。

    “賞錢，小少爺這時侯應該給我們賞錢。”

    袁文義也不在乎她的行為是否欠妥，而是跟著起哄道。

    “對，少爺和小姐確實該給我們發(fā)賞錢，按照太太的習慣，遇上這種大喜事，肯定要賞兩個月的例錢，所以我們家里，也要按照太太的習慣，給成管事他們賞兩個月的例錢?！?/br>
    說著，袁文義就將身上的荷包取下，遞給他母親當年的陪房成管事，讓他去給袁家的下人分賞錢。

    李常欣卻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荷包。

    “袁大哥與何柳姐的月錢那么高，我可賞不起，我可窮了，你們的賞錢，還是等到回家后，讓奶奶給你們發(fā)?！?/br>
    這話頓時引來眾人的朗聲大笑，袁文義笑著點頭。

    “好，等我們回去后，再去向太太付賞，順便勸勸太太，讓她不能對小姐太苛刻，連我們的這點賞錢都給不起?！?/br>
    雖然他們在京中不僅有房產(chǎn)，還有鋪子，連母親的陪嫁莊子，都已經(jīng)被返還，母親的陪房也被他贖了回來，可以幫忙看守房產(chǎn)，打理鋪子與莊子，回京的話，他們一家可以過著使奴喚仆的富足生活。

    可是袁文義還是選擇要定居在李家莊，除了何柳不適應在京城里當富家太太的生活外，他也不想放棄自己在南江書院的管事之位，因為在那里，他的兒女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還不用與袁家的其他人糾纏，一家人都能生活得更開心。

    聽到袁文義的話，李常欣有些心虛。

    “那倒也不是，我本來攢了不少錢，離家時，奶奶又特意給了一些，主要是我這段時間花的太多了?！?/br>
    幾人正說笑間，就相繼有人登門送禮，雖然還沒有通過殿試，但是郭寺卿等人都為他所取得的佳績感到欣喜，趕緊派人送來賀禮，鼓勵他要再接再厲，在殿試中再創(chuàng)佳績。

    聽說李常煦考了個會元，就有許多人爭相前去道賀，讓其他正在打聽新科會元的勢力，都感到驚訝不已。

    因為他們弄不明白，到底是那李會元大有來頭，還是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京城已改了風氣，不等殿試出最終結果，就迫不及待的開始捧會元。

    邵云博聽到這個消息，除了在心里埋怨那些人好心辦壞事外，也不便親自出面制止，因為那樣的話，只會將事情鬧得更大，讓李常煦和李家更受關注。

    像現(xiàn)在這樣，任那些想要打探李常煦的人再怎么努力，短時間內(nèi)，也只知道他的祖籍在豫州新臺縣。

    而那新臺縣的李家，雖在鄉(xiāng)里算得上是個大族，但是在京中這些人看來，不過是個普普通通，連個秀才都難出的平民家族而已，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接到秘密派往湖州尋找二皇子的人手發(fā)回的消息，劉樂匆匆看過后，立刻去向康平帝報告最新消息。

    “陛下，張統(tǒng)領已經(jīng)按照魏統(tǒng)領提供的線索，找到地方了。”

    靠坐在軟塌上的康平帝聞言，枯瘦的臉上瞬間露出充滿期待與緊張的神色，努力坐直身體問道。

    “情況如何？可曾看到二皇子，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劉樂趕緊回道

    “那家人姓李，當初是因家里的少爺受傷，少奶奶即將臨產(chǎn)，才會臨時在桃河鎮(zhèn)租住，住了近兩年，孩子大些后，才搬離?！?/br>
    “住在周圍的人家都說，那李家當年對外宣稱，家里的少奶奶生的是對龍鳳胎姐弟，因為那對雙生子都被養(yǎng)得比同齡孩子健壯，讓他們印象特別深。”

    深到有人去向李家請教如何養(yǎng)孩子，得到李家煮牛奶、羊奶給孩子當輔食的育兒方式后，桃河鎮(zhèn)一帶，現(xiàn)在都很流行喝牛奶、羊奶。

    聽到孩子不僅被那家人養(yǎng)活了，而且還養(yǎng)得很健壯，康平帝欣喜不已，迫不及待的問出他此刻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搬離？他們可曾查到那家人搬到哪去了？”

    劉樂笑容滿面的回道。

    “搬到高臺縣去了，那家人是真厚道，雖已搬走，卻還特意出高價將他們租住的那個院子賣下，登記在他家大孫子，應該說是二皇子的名下，臨走之前，告訴周圍的鄰居，他們家會搬到高臺縣定居?！?/br>
    康平帝欣慰的點頭。

    “魏長立確實用心了，給我兒尋了戶好人家寄身。”

    不管是對方特意買下租住的房子，登記在收養(yǎng)的孩子名下的舉動，還是搬離前，特意向周圍鄰居強調(diào)未來定居地的行為，無不表明，對方雖然是將收養(yǎng)的孩子當親生的養(yǎng)著，卻又做好了將那孩子還給其親人的準備。

    劉樂也跟著點頭，隨后有些疑惑的說道。

    “奴婢怎么覺得，二皇子的這番經(jīng)歷，似乎有些耳熟？”

    沒等他將話說完，康平帝迅速接過話。

    “邵先生！聽你這么一說，朕也想起來了，邵先生與朕講起他當初的經(jīng)歷時，曾提到過，他被東家買回去后，就長途遷徙到湖州，因東家少奶奶將要臨產(chǎn)，便臨時決定在桃河鎮(zhèn)暫住，住了近兩年時間，又隨東家搬到高臺縣，正好對得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