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點亮光卻那么遙遠，他怎么都跑不出去。

    “小老公......”

    嚴逍以為自己幻聽了，邊往前跑邊低頭看著懷里的容羽。

    “小老公......”又是虛弱的一聲。

    “哎，我在，你別說話，我?guī)愠鋈ァ！眹厘新曇舭l(fā)抖。

    “嘁,”容羽嘴角翹起一點，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嚴逍的心口，聲音小到快要聽不見，“你...是不是...迷路了？”

    嚴逍緊緊抿著嘴唇，他也懷疑他跑錯了路，要不為什么洞口那么遠，他怎么跑都到不了。

    “我記得...我...告訴你路?！比萦鹋Φ乇犻_眼睛，撐起脖子，抬頭。

    “你別動，你不要動，你不能動......”嚴逍帶著哭腔，“我會帶你出去的?！?/br>
    容羽抬起手，摸上嚴逍的臉，“不要哭...別怕...聽我的......”

    “啊——”嚴逍終于哭出了聲，他一邊朝那點光亮跑一邊哭，“你不要再說話了，你把力氣都給我留著，留著去醫(yī)院......”

    容羽的手臂滑了下來，搭在嚴逍的腰腹間，指尖沾著淚。

    “左拐?！比萦饸庀⑽⑷?，微弱到嚴逍幾乎沒有聽見。

    容羽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嚴逍，“左拐，往左......你走錯了?！?/br>
    嚴逍這下聽清了，趕緊往左。

    容羽暗自數(shù)著他的步子，一步、兩步......三十步，再戳一下嚴逍，“往右?！?/br>
    ......

    容羽硬撐著全身所有的力氣，數(shù)著嚴逍的步數(shù)，努力把快要散掉的記憶扎緊，給他指路。

    好疼啊，即使嚴逍把他抱得再緊跑地再穩(wěn)再小心翼翼，也不能消減他的疼，連呼吸都是疼的......他不想呼吸了。

    可是，如果他不呼吸了嚴逍怎么辦？

    嚴逍哭地那么傷心，容羽不想讓他哭，他想一直陪著他，他還沒有給他過生日。

    終于，嚴逍抱著容羽跑出了洞口，眼前一下豁亮起來，陽光鋪天蓋地，可他的眼里只剩下一片鮮紅。

    體內(nèi)僅存的最后一絲清明被抽走，容羽像是累了，頭歪在嚴逍的懷里，輕輕闔上了眼睛，手臂垂了下來。

    “容羽——”嚴逍哭號起來，凄厲的哭聲穿透山林，幾只黑色的大鳥從林間撲騰著，沖向了天邊。

    他的腰腹間已經(jīng)幾乎感覺不到容羽的呼吸，嚴逍快要撐不下去了。

    “你別睡啊，老公，你把眼睛睜開......你再堅持一會兒，我馬上帶你回去，我們開車去醫(yī)院......快到了，我們馬上就到了......”嚴逍咬牙繼續(xù)往村口跑，他們的車停在那里。

    悠悠遠去的神思好像被什么東西拽回來了一點，容羽的眼皮動了動。可嚴逍沒有看見，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往前跑”這唯一一件事上。

    容羽躺在嚴逍的臂彎里，感受著嚴逍勃勃的心跳，聽到了他越來越密的深喘，他想抬起手再戳一戳嚴逍，他有話跟他說，可沒有力氣，手抬不起來。

    “生日快樂，我怕...明天...來不及。”容羽已經(jīng)連發(fā)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嘴唇輕輕翕動，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聽得見。

    嚴逍在這一刻忽然垂下眼皮，看著懷里的人，容羽的嘴唇在動，鼻翼也在動，還有希望，嚴逍愿意拿他的所有去換這一次希望成真......

    他依然急速地奔跑，胳膊和腿好像已經(jīng)不屬于他了，只知道機械地往前。斜刺里忽然竄出來一個人，看到他，大叫一聲：“嚴逍——”

    嚴逍腳步?jīng)]停，循聲轉(zhuǎn)過頭去，看不清，視線被彌漫而出的淚水全部擋住。

    那個人跑過來，跟上他，看到容羽身下不斷冒出來的血，驚呆了，“......我艸，老容？嚴逍，這是怎么回事？”

    “我要一個車，你這會兒有車嗎？我的車停太遠了?！眹厘姓Z無倫次。

    “我有車，我有車......我打電話讓人開過來?！卑策h掏出手機，手指抖著開始撥號。

    “太慢了......這樣太慢了......”嚴逍搖頭，擰著眉往前跑。

    一輛黑色的小橋車從村口飛馳而來，“吱”地一聲橡膠輪胎在地面擦出一道長印，車速馬上降了下來，跟嚴逍并排，“嘀嘀嘀”車喇叭急促地響起。

    嚴逍扭頭去看，張飛在車里向他招手，“趕緊上車?！眲x停，張飛蹦下車，跑過去拉開后排車門，放倒后排座椅，讓嚴逍趕緊上車，“小心點，讓他趴著?！?/br>
    嚴逍一腳登進車里，彎腰把容羽放平，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扶住容羽。

    安遠也跟了過來，坐進了副駕駛。張飛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疾馳著向前，車輪帶起幾團巨大的塵霧......

    容羽側(cè)著頭趴在后座，眼睛閉著，嘴唇烏白，嚴逍蜷著腿坐在中底板上，捧起容羽的手。

    他的手好涼，嚴逍不停給他揉，從指尖到手腕，怎么都揉不暖，嚴逍著急了，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給他含在嘴里，給他哈氣，以前那么暖和的一雙手，怎么這么快就變得冰涼了？

    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里的水，一股一股不受控地往外涌......

    嚴逍抬起胳膊蹭掉一臉的淚，湊過去，對著容羽的耳朵，輕聲跟他說話：“老公，你把眼睛睜開好不好？你不要睡著了，你又不愛睡覺......你睜開眼睛陪我聊天吧。你還欠我糖葫蘆，你還沒給我過生日......你還說要休假一起去旅游......我們要去哪里結(jié)婚呢？你想去哪里？英國好不好？我們的結(jié)婚戒指也沒選，禮服都還沒有定......今天買了那么多東西，還等著我們一起回去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