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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2)

    這話簡直是不要太明目張膽的暗示。

    但還沒等裴云玖厚著老臉開始實施計劃,嚴傾就早早洗漱好,攏著他往床上一躺,剛挨上枕頭,嚴傾就疲憊地睡著了。

    這些天在國內(nèi)外連軸轉(zhuǎn),嚴傾在一周內(nèi)的睡覺時間總和不到十個小時,早就撐到了極限。

    現(xiàn)在裴云玖向全世界宣布了他的存在,哥哥嫂嫂也定下來婚禮的時間。

    嚴傾心滿意足,腦子里緊繃的那根線也早早地放松了下來,攬著裴云玖,闔眼就能入夢。

    被嚴傾壓在床上,裴云玖捏著小套子哭笑不得,只得放下東西,陪著嚴傾睡覺。

    但第二天,嚴傾被裴云玖蹭醒時也看到了落在床上的東西,睡足了一宿又早起的男人精力十足,他望著那個小玩意兒,黑眸幽深。

    裴云玖一邊逃竄一邊苦笑:七點了!還有半小時到早飯時間!

    嚴鐘說了,老宅七點半開始吃飯,他和嚴傾的父母也會在這個點出現(xiàn)。

    嚴傾攥著小玩意兒,除了身下異樣的某處,看不出任何問題。

    他面色平靜:我來做早飯。

    啊?裴云玖掙扎得有點蒙。

    然后就被嚴傾攏在懷里。

    最后一瞬,裴云玖腦子里只剩一句話瘋狂打轉(zhuǎn):我想逃,卻逃也逃不掉!

    早九點,距離嚴家早飯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一個半小時,這一個半小時里,卻沒有一個人上來敲門,連嚴鐘也沒有過來打擾他們。

    裴云玖理好自己,往樓梯走去時,雙.腿酸軟得根本使不上勁。

    每走一步,他就在心里暴揍嚴傾一頓,偏偏嚴傾還面癱著個臉,見裴云玖下樓吃力,干脆環(huán)住他的腿,將裴云玖直接打橫抱起。

    忽地天旋地轉(zhuǎn)被人抱離地面,裴云玖嚇得驚呼一聲。

    縱使是裴云玖反應(yīng)及時,壓下了后續(xù)的尖叫,這動靜也不小。

    尤其是嚴傾已經(jīng)走到了二樓轉(zhuǎn)一樓的扶手處,樓下坐著的人微微抬頭,樓梯上的情況就看得一清二楚。

    一樓沙發(fā)上耐心品茶的嚴鐘:

    臭小子,就知道你氣我先把云玖拐回家!

    一樓大廳里不止嚴鐘一人,沙發(fā)兩端各坐一人,嚴鐘坐在斜側(cè)的小沙發(fā)上。

    嚴傾抱著裴云玖,自樓上慢慢下來。

    下到最后一階樓梯,裴云玖終于忍不住了,掙扎著從嚴傾懷里下來。

    裴云玖剛站穩(wěn),就與嚴鐘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嚴鐘站起身,朝他們喚道:嚴傾,云玖,先過來坐。

    說完,他又朝管家吩咐:楊叔,兩份早餐。

    候在一旁的管家微微頷首,再朝嚴傾、裴云玖二人微笑地問了聲好,才離開。

    嚴傾牽著裴云玖的手,走到嚴鐘身旁,就著他這個小沙發(fā)坐下。

    最尷尬的是裴云玖,他望望嚴鐘,在看看已經(jīng)放下手中報紙看過來的中年男性和打扮華貴的女性。

    嚴鐘朝他頷首示意,然后自然的介紹道:這是裴云玖,嚴傾的戀人。云玖,這是我和嚴傾的父母。

    裴云玖剛坐下,又再次起身,朝嚴父嚴母微微鞠躬,伯父,伯母。

    嗯,你好。嚴父面色不變,十分平靜。

    嚴母倒是面帶淡笑,慢聲問:聽說你母親是裴音女士?

    裴云玖坐回沙發(fā),聞言點了點頭,是。

    嚴母垂眸看一眼自己的披肩,笑容和藹了些,我喜歡裴音女士的設(shè)計,當初請她幫忙設(shè)計的時候,還廢了番波折,如今倒是有緣和她做親家,是我的榮幸。

    裴云玖微微挑眉,嘴上恭敬地應(yīng)了幾句,視線不動神色地掃到嚴傾身上。

    嚴傾坐下后就沒了動靜,只是一直靠著他坐,一點都不避諱前面的父母。

    話題提到裴音的設(shè)計上,嚴鐘也不時說幾句,裴云玖三人聊天氛圍還算和睦。

    直到管家楊叔過來說早餐做好了時,平靜翻動報紙的嚴父才淡淡抬眸,望向嚴傾,你喜歡上同性,孩子怎么辦?

    他話音一落,剛還算談笑風生的客廳里,頓時陷入了沉寂。

    裴云玖微微皺眉。

    他身側(cè)的嚴傾掀起眼皮,神情淡漠:我不需要孩子。

    嚴父放下報紙,臉色漸沉。

    眼見著父子倆即將劍拔弩張,嚴鐘干脆起身。一手按住嚴傾的肩膀,再去看裴云玖,笑著說:先去吃飯吧,待會兒飯菜又涼了。

    裴云玖和他對視,眼神里寫滿了疑惑。

    嚴鐘朝客廳輕點下巴,示意裴云玖把嚴傾帶走。

    裴云玖和嚴傾站起來,剛準備往外走,就聽見嚴父冷漠的聲音傳來:嚴傾,你房間里的監(jiān)控還沒有拆,如果你想當同性戀讓嚴家蒙羞,我也不介意威脅一下你喜歡的人。

    話落,所有人臉色一變。

    裴云玖擔憂地往側(cè)看,見嚴傾手臂上已經(jīng)是壓不住的青筋,他連忙伸手撫上嚴傾虬結(jié)的肌rou。

    嚴鐘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勉強能維持臉上的微笑:爸,您忘了您在嚴傾5歲時說的話了?

    嚴父冷哼一聲:不管我說過什么,只要我一天不死,他就一天是我兒子!

    嚴鐘淡下微笑,神色冷峻:他也是我弟弟。

    嚴父歘地一下站起身,他姓嚴

    如果嚴傾想改性,我隨時可以和你離婚。

    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嚴父的怒氣。

    嚴父臉色一變,猛地轉(zhuǎn)身,盯住坐在沙發(fā)另一邊的妻子。

    嚴母姿態(tài)優(yōu)雅地抬頭,視線落在背對著她卻日益陌生的兒子身上,微微一笑:嚴家子孫是同性戀;嚴真、朱然五十歲時離婚分家產(chǎn);這兩件事總有一個要發(fā)生,你選一個吧。

    說完,她慢慢起身,走到嚴傾和裴云玖身側(cè),微微歪頭,保養(yǎng)極佳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云玖,叫我聲mama,可以嗎?

    裴云玖手還放在嚴傾的肩膀上,聞言一怔。

    他第一反應(yīng)是去看嚴傾,見嚴傾臉色冷然,而后有些歉意地望向嚴母。

    嚴傾不愿意的事情,他并不想做。

    嚴母有些失望地嘆了聲,笑容未變,好吧,等你們愿意,隨時可以來找我。

    她再抬眸望向侍立一旁的管家,溫聲道:阿楊,帶兩位少爺去吃飯,午飯就來我這邊聚吧。

    管家恭敬應(yīng)是。

    離開前,裴云玖向嚴鐘耳語幾句。

    嚴鐘面色詫然,望裴云玖一眼,得到了裴云玖肯定的視線。

    裴云玖再牢牢牽住嚴傾發(fā)冷的指尖,與嚴母笑著頷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嚴父還站在原地,震怒的神情逐漸變成驚疑不定,他高聲喚道:朱然!

    嚴母充耳不聞,修長的十指疊在小腹前,姿態(tài)優(yōu)雅地往前邁去。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嚴鐘才望向自己父親氣急敗壞的面容,冷淡道:媽已經(jīng)把自己名下的產(chǎn)業(yè)逐步交給嚴傾,這只是半年,公司就穩(wěn)定下來并且逐步壯大。不出一年,嚴傾手上的資產(chǎn)就足以和您、和我相提并論。

    另外,云玖剛剛對我說了一句話,我覺得有必要和您說一聲。嚴鐘語氣微凜,他是從網(wǎng)暴輿論中活下來的,以他目前的地位,已經(jīng)不怕任何似是而非的黑料與網(wǎng)暴,更何況是與愛人做些情難自持的小事而已。

    嚴父臉色幾番巨變,從聽到嚴傾接手朱家產(chǎn)業(yè)后的愕然,再到對裴云玖的鄙夷至驚詫。

    他盯住裴云玖離開的方向,似是很難相信,這番話會是從一個靠流量吃飯的明星口中傳出。

    嚴鐘望著他的目光逐漸失望,淡淡吐出最后一句,您好自為之。

    說完,他追上離開的裴云玖、嚴傾二人,留嚴鐘一個人停在原地,將報紙攥出層層褶皺。

    嚴家餐廳。

    裴云玖一個人坐在餐桌前,撐著下巴,慢慢嚼著美味的早餐。

    嚴鐘望他,眼神詢問:嚴傾呢?

    裴云玖沖前方陽臺方向揚揚下巴,隔著一道落地窗,嚴傾在外面陽臺上打電話。

    嚴鐘回頭望去,只見嚴傾面色冷厲,微微壓下眉,就帶著這半年來養(yǎng)成的上位者氣息。

    嚴傾昨天失眠了嗎?嚴鐘坐下后,隨手拽了塊面包撕成小塊,低聲道,今晚mama那邊的聚會,如果他不愿意,你們就別來了。

    裴云玖微微搖頭,嚴傾昨天睡得很好,伯母說話后,他的氣勢明顯緩和了一些,應(yīng)該是不排斥今晚的聚會。

    嚴鐘嘆了聲,孩子氣的把手中面包攥成球,丟進牛奶杯里。

    裴云玖望一眼陽臺上的嚴傾。

    嚴傾剛到餐廳就去打電話了,他聽到了前面的內(nèi)容,大致是交代公司屬下一些擴張的示意,那些事情交代起來估摸著得用不少時間。

    裴云玖咽下食物,輕聲問:之前發(fā)生的事情,您能告訴我嗎?

    嚴傾嚴父關(guān)系明顯不好,嚴父嚴母也是逢場作戲,那嚴母和嚴傾的關(guān)系呢?

    他預(yù)料到嚴傾父母的發(fā)難,但沒預(yù)料到嚴母的行為,這算是遲來的愛子心切?

    裴云玖不懂,也看不明白。

    嚴鐘已經(jīng)往牛奶里丟了無數(shù)個面包球球,他望著緩緩浮上來的面包球,太陽xue突的一跳。

    其實沒那么復(fù)雜。嚴鐘倚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慢慢說著,嚴傾五歲那年,我十二歲,我父母互相發(fā)現(xiàn)對方出.軌的事情,然后徹底鬧崩。沒鬧到民政局,而是在家里鬧了個底朝天。

    不巧,嚴傾出生的日期,恰巧能對上我mama第一次出.軌的日期。這樣一來,不管嚴傾是不是嚴家人,爸爸都不可能容忍他。所以嚴傾被流放了,字面意義上的流放。

    父母帶著我回國學習,嚴傾被以陪爺爺?shù)拿x留在了這間別墅里。

    當時為了嚴、朱兩家的顏面,又或許是對嚴傾還殘留一些親情,他們沒鬧得太過,依舊好吃好喝的待嚴傾。只是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我爺爺他有妄想癥。

    他認為嚴傾是他仇人的兒子,認為嚴傾是來報仇,想要殺他的人。

    嚴鐘抬手指了指二樓一間房,苦笑道:那間是嚴傾的臥室,但自他留下的每一天晚上起,爺爺就把他鎖在屋子里。嚴傾白天去上學,回來就被關(guān)禁閉。又黑又冷的房子,他每天都要被逼對著墻壁說自己有罪,一天說一千次,說完第二天才有吃得,這樣的生活嚴傾一個人捱了六年。

    刺啦

    裴云玖五指有些不穩(wěn),手中的叉子擦過餐盤,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嚴鐘有些愧疚地望向他,我每周都有和他視頻聯(lián)絡(luò),可是我不知道,嚴傾和我聊一次天,就要挨一次打。有時候是背,有時候是手指,有時候是大腿,隱在衣服下,我什么都看不見。

    裴云玖問:嚴傾這些事情,他都不說嗎?

    嚴鐘搖搖頭,他那時候才五歲。五歲,在又黑又冷的房間里,一個痩如枯槁的老人陰森森的盯住你,只要你說了一句偏離既定的話,就會被關(guān)進衣柜,關(guān)一晚上。

    嚴傾只提過一次,就在第一次和我通話的時候,他說爺爺打他。那時候父親厭棄他,母親忙著處理家族事宜,我安慰了他幾句就被父親搶走電話,說他不尊敬爺爺,該打該罰。

    那一次后,嚴傾就再也沒告過狀,臉上的表情也一天比一天冷淡,直到三年后,我才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將近一年沒有笑過,沒有額外表情。

    事到如今,裴云玖才終于明白嚴傾那一句我不討厭醫(yī)院是什么意思。

    那時候嚴傾還沒學會喜歡這個概念,所以他的不討厭,就是喜歡。

    感謝醫(yī)院讓他爺爺死亡。

    裴云玖聽得心都在發(fā)顫。

    嚴鐘繼續(xù)說:我16歲時執(zhí)意回來接嚴傾,就在我們返家的前一天晚上,爺爺因為吃了藥性相克的藥,猝死。爺爺在監(jiān)控里一直在罵嚴傾,說嚴傾想害他,嚴傾要給他下毒。父親信以為真,把嚴傾打至重傷,母親終于忍耐不住,第一次和父親動了手。

    也就是那一次,嚴家夫妻不合的消息才傳到大宅外。

    既然還能關(guān)心他,為什么之前就那么漠視?裴云玖冷著眉,心寒道,嚴傾就不是他們的孩子嗎?

    嚴鐘苦苦一笑,不知道,也許是幡然醒悟?又或許是朱家的家業(yè)必須得找一個接班人。

    裴云玖深吸一口氣,放下刀叉,大哥,麻煩您向回復(fù)伯母一句,今晚的聚會還是暫緩吧。

    嚴鐘也不意外,只是問:暫緩?

    裴云玖望向陽臺上還在撥打電話的嚴傾,心疼道:這些事情我不能替他做決定,這樣,我和他的父母有什么區(qū)別?

    嚴家夫婦不肯給嚴傾的愛,他來給。

    這是他的人,他寵著,寵一輩子,下一輩子繼續(xù)寵。

    當天夜里。

    嚴鐘幫裴云玖搜刮了一堆好酒,兩人在三八線外的小院子里弄了個小燒烤架。

    嚴傾來時就被塞了一堆吃的,他抱著滿懷抱的串串有些迷茫。

    裴云玖替他圍上毛茸茸的灰色圍巾,笑著拍拍手,順口就說出了自己心里的昵稱:我家小崽子就是帥。

    嚴傾黑眸里光芒流轉(zhuǎn):小崽子?

    裴云玖后知后覺地咳一聲,趕緊坐下,嘗嘗吃的,這可是我親手做的!

    這一個夜晚,最先喝醉的是看似平靜的嚴傾。

    裴云玖將他橫枕在自己腿上,十指輕輕撫過嚴傾緊皺的眉峰,壓抑了一天的心疼泛酸般往外咕嚕。

    嚴鐘遞給他一串烤rou,自己躺在草坪上,仰望星空。

    郊外的夜沒有久經(jīng)工業(yè)化的污染,美得像是一副流動的油畫。

    裴云玖望望星空,再望望躺在自己腿上,迷迷糊糊睜眼的嚴傾,茶色眸柔和下來。

    三人氣氛正好,過一會兒卻聽見遠方草地有人緩慢行走的聲音。

    嚴鐘撐起身子,就見自己與嚴傾的母親緩步而來。

    依舊是白天的那一副裝扮,只是臉上神色顯得有幾分疲憊。

    嚴鐘站起身,輕輕喚了聲。

    裴云玖安撫著有些躁動的嚴傾,對嚴母歉然頷首。

    嚴母微微一笑,溫和道:沒事,我也好久沒見嚴傾這么乖巧地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