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紀人那邊兒掛了。

    十八歲的小刺猬，盯著手機屏幕看昨天那張接吻照。

    晦暗的燈光，他手里攥著那人的領帶，五官神色不甚清晰，動作卻兇得厲害。

    禁不住走了神兒，想，他昨天看起來這么兇么？

    他點開微博，一眼看到的，就是因為他的性取向而吵得雞飛狗跳的網(wǎng)友。

    再往下是一群人看身高打扮在那猜是誰。猜男模的。猜新晉藝人的。

    昨天出去玩的藝人有幾個發(fā)了微博的，也被扒了出來，挨個比對。

    連展延都被拉出來比對了好幾個回合，嚇得小孩兒在微博直接發(fā)了個搖頭的表情包。

    寧晃輕笑了一聲。

    在場的小孩都不敢沾上這事兒，一個跟著一個轉發(fā)這個表情包，網(wǎng)友們已經(jīng)進入了排除法階段。

    下面又有人說，既然這些人都不是，只能往圈子外猜了，展延還有個表哥。

    寧晃心想，他還有個經(jīng)紀人呢，看不起趙哲么。

    結果下一個就是趙哲。

    寧晃：……

    評論往下翻了一下。

    寧晃的手指頓了頓。

    有人說：“是陸忱，不是陸忱我倒立拉稀?！?/br>
    下面一群人@陸忱，說陸總，滿足他。

    后面就是更加離譜的、風馬牛不相及的人選了。

    寧晃說不出是好笑更多一點，還是無奈更多一點。

    跟圈內藝人相比，這些猜測顯然都是網(wǎng)友拿來開玩笑的，還有人給這個照片挨個p上人頭，然后讓人投票誰跟他更配。

    他就像個無情的翻頁機器，一頁一頁往下翻。

    可看著看著，忽然就煩得沒了興致。

    把手機扔到了一邊去。

    他想，也他媽就這么回事。

    一直都這樣，誰都不真的覺得他倆該是一對兒。

    寧晃像二十幾歲一樣，抱著枕頭，坐在酒店的窗邊發(fā)呆。

    隔了片刻，他的手機震了震。

    他看了一眼，原來他微博的特殊關注還沒有取消。

    他點開一看。

    這次是陸忱。

    還沒來得及跳轉出去。

    忽地愣在了那兒。

    陸忱發(fā)了一束香檳玫瑰的干花。

    是陸忱自己制作的，在這幾天之后，已經(jīng)失去了水分，不再飽滿。卻仍被小心翼翼地插在花瓶中，保持著柔和的色彩，另一種美麗的姿態(tài)。

    陸忱說：是，我愛他。

    211

    陸忱一定是猜到了小刺猬會給他打電話。

    才會接得那么快。

    誰也沒說話。

    寧晃傻乎乎地對著手機，看著那張照片，沉默了半天，說：“你瘋了？”

    陸忱只是在那邊笑。

    他說：“陸忱！”

    他腦子里轉過了好多念頭，關于陸忱的家人父母，關于陸忱的公司，關于陸忱的名聲，最后卻什么都沒說出口。

    他說：“是不是趙哲找你去了？我去跟他說……”

    “沒有?！?/br>
    陸忱的聲音懶洋洋的，聲音有些啞，笑著說：“我也剛起床?！?/br>
    “昨晚喝多了，還給你打了好多sao擾電話?！?/br>
    “趙哲沒來得及跟我說，我微博一直被你的消息艾特。”

    電話那一端，傳來了被子摩擦的聲音，陸忱似乎懶洋洋地、踩著拖鞋爬起了床。

    始終沒回答他的問題。

    寧晃被他噎了一下，說，那你在微博上胡說什么？

    “我沒胡說?！标懗垒p聲說，”要是有什么麻煩，我們再想辦法解決?！?/br>
    他起床，看到消息，就這樣做了。

    他說：“……我不想再錯過第二次了?！?/br>
    寧晃驟然抓緊了手機。

    半晌說不出話來。

    電話那端的聲音依舊那樣溫柔，推開露臺的門，對他輕聲說。

    “小叔叔，下雪了?！?/br>
    寧晃愣了愣。

    下意識看向窗外。

    果然落下了紛紛揚揚的細碎絨花。

    這座城的第一場雪。

    第70章

    212

    寧晃去泡了一袋酒店贈送的薄荷茶，放了一小塊糖，坐在窗邊慢慢喝完。

    喝下去是熱乎乎的，呼吸時卻透出一絲微涼，仿佛把這細雪慢慢煮沸，飲下了肚腸。

    他記不起來是誰給他泡過這不要錢的茶，跟他一起看這不要錢的雪了。

    陸忱在電話那邊慢慢問他：“昨天喝了多少?！?/br>
    他悶聲說：“沒喝多少?！?/br>
    “沒喝多少是多少？”陸忱輕聲問，“今天頭疼了沒有？”

    他小聲說：“沒有，好像失憶狀態(tài)沒有這個毛病?！?/br>
    電話那邊就松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又問他：“帶了厚衣服么？”

    他說：“帶了，收拾了一個行李箱?！?/br>
    陸忱揶揄他：“有經(jīng)驗了，是吧?！?/br>
    寧晃輕哼了一聲，被陸忱催促著，從行李箱里翻出厚厚的外套裹上。

    果然暖和了許多。

    他總覺得陸忱有點兒狡猾，半晌說：“陸忱，你這樣讓我感覺，我像一個蠢蛋?！?/br>
    陸忱含著笑“嗯？”了一聲。

    寧晃不說話。

    他對他發(fā)脾氣，揍他。

    生氣時一口一個臟話，要多兇有多兇，還翻的是很多年之前的舊賬，怎么看都有一點蠻不講理的嫌疑。

    陸忱問他為什么。

    小刺猬的耳根，就這樣紅了起來，卻又覺得自己沒錯，別別扭扭不想開口。

    又偷偷喝了一口薄荷茶。

    還是先暖，然后清涼。

    陸忱在電話那頭，微微笑起來。

    他說：“現(xiàn)在不想說，就不說，我們可以以后慢慢說?！?/br>
    三十歲陸忱的聲音，仔細跟夢里的對比，是很不一樣的，

    少了許多彷徨和無措，是一種醇厚篤定、游刃有余的味道。

    仿佛只要他要求，陸忱就會這樣靜靜站在那兒，哪怕天塌下來。

    明明在夢里還是個手忙腳亂的笨蛋。

    寧晃小聲說，你好像真的長大了。

    明明他才十八歲，不知怎么冒出這樣一句老氣橫秋的話來，自己皺著眉思考了半晌了。

    卻聽陸忱問他，說，那長大的好，還是沒長大的好？

    寧晃耳根紅了半天，也沒說出什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