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爆炸、又或者被巨石壓那種抵抗不了的大災難，他這身體不怕火也不怕水。此外，他的眼睛能看得更遠，甚至能測算距離，耳朵也能接收到人類聽不到的聲波，整個人其實更敏銳了一些。

    這也是那晚他能先于陸羽發(fā)現(xiàn)爆炸，并及時開走車，避免兩個人葬身火海的原因。

    可是席南也丟失了太多東西，比如他再也享受不了美味了。

    所有的氣味都會被他鼻子里的設備接收、隨后解析成數(shù)據(jù)、傳給他的中樞程序，再讓他知道這是什么味道、是從哪兒來的。

    所以他能與人類正常交流，看上去就像是真的能聞到氣味一樣。

    但其實他的身體本身根本聞不到氣味，也嘗不出食物的味道。

    食色性也。席南對性沒什么太大的追求，他當年活在現(xiàn)代的時候，在這種事情上過得日子跟和尚差不了多少。但席南還是喜歡吃好吃的，還尤其饞酒。

    現(xiàn)在好了，他根本唱不出酒味，更別說體會醉酒那種飄飄然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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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酒喝多了，兩個人類也打開了話閘子。

    席南得以了解到，今天他救下的這個四十歲中年人名叫范楚，是一名建筑工人。

    這個時代自從經(jīng)歷過人口驟降后，人力就變得稀有起來，范楚干活又肯賣力，所以他年輕的時候掙了不少錢。但后來機器人慢慢普及，建筑機器人也不需要太高端，成本并不高，所以范楚就失了業(yè)，如今靠著政府低?；睢?/br>
    “我失業(yè)之后，我老婆就帶著兒子改嫁了，兒子還小，我怕他受委屈，還是把大半家財都給了老婆，讓他務必照顧好兒子。”

    范楚打開一罐啤酒喝了起來?！鞍蠢碚f，我該恨機器人的，是他們奪走了我的一切。但細想下來……機器人歸根結底是人類造的。是我自己沒本事罷了。何況……到頭來陪著我老去的，恰恰是一個機器人?！?/br>
    陸羽接過范楚扔來的一瓶啤酒，打開來喝了一口，問他：“那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叫杰克的機器人其實對你并沒有真正的感情呢？”

    聽到這話，席南心里默默吐槽——這熊孩子是真不會說話。

    智商高的人是不是情商都這么低？

    好在范楚并未介意，反而頗有興趣地跟陸羽探討起這個問題來：“我前妻曾經(jīng)也對我很有感情，可惜她后來離開了我?？梢姼星檫@東西是可以變的。她能對我動感情，也能對別人動感情。”

    “不。她只是對你的感情沒能比上她對利益的追求。比起你，她更愛錢?！标懹鹫f。

    席南心說，祖宗啊，不會聊天你可以閉嘴。

    但范楚居然沒有黑臉，那涵養(yǎng)好的簡直讓席南咋舌。

    “我見過她新任丈夫，她確實很愛他。當年我們談戀愛的時候，她也是真心愛我的。我有次生了挺嚴重的病，她三天三夜沒睡覺，就為了照顧我，最后都累暈倒了?！?/br>
    范楚說起往事，只是略有唏噓，但并沒有太過傷感，好似他已經(jīng)看透人間悲喜。“她后來變心了。不管她后來是愛上了錢也好，愛上了別人也好，總之她不愛我了。”

    范楚再喝一口酒，看向陸羽，笑了笑說：“你還年輕。我像你那么大的時候，也認為真愛是奢侈的，是得到了、就一輩子不會變的東西。可我現(xiàn)在這個年紀，已經(jīng)不這么認為了。感情就是會變的，會輸給漫長的時間。”

    說到這里，范楚揉了揉一旁機器人杰克的頭?！叭绻娴挠辛烁星?、有了意識，沒準就會嫌我窮了。換個主人，他就可以得到維修，換一副好的行頭?！?/br>
    “我不這么認為。你老婆善變，你不能認為所有人都這樣?！标懹鹫f。

    席南：“……”

    范楚再說：“可你不能否認，我老婆那樣的人居多。社會就是這么現(xiàn)實。我再舉個例子，假設機器人有感情，并且和一個人類相愛了。人類會逐漸老去，而機器人是不會變老的。當有一天，人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機器人卻依然年輕貌美，你能保證這機器人不會愛上別的年輕人類、又或者別的機器人嗎？”

    “我不是否認真正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的愛情不存在。只是太難得了。不是每個人都有那樣的運氣。如果真有讓杰克‘活過來’的機會，我寧可不要。起碼現(xiàn)在沒有‘活過來’的他，永遠不會離開我?！?/br>
    “你這是自欺欺人?！?/br>
    說完這話，陸羽沉默許久，然后看向范楚：“那就設置強制程序，就跟機器人三大定律一樣，我們可以再加一條定律，讓他們在認定一個人之后，永遠不能變心。我可以做到這一點?！?/br>
    范楚原本也是喝了酒閑扯淡，沒真想跟一個高中生暢談人生。但此刻看著陸羽無比嚴肅的表情，以及那偏執(zhí)到有些可怕的眼睛，范楚才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范楚吞下嘴里的啤酒，皺了皺眉，看向陸羽：“你是說，你想設計一種程序，讓機器人活過來、有意識、能夠愛上你，并且你還要求他永遠愛你，一輩子不離不棄，也只能聽你一個人的擺布？”

    “對。就是這樣。這并不難。”陸羽說。

    范楚下意識看了旁邊的席南一眼，反應過來什么，再看向陸羽：“可是那樣的機器人，就算活過來……跟‘死’著，有什么區(qū)別？既然他們活了，你就不能強迫他愛誰不愛誰。如果你用程序強制控制，他們又有了意識，豈不是更痛苦？那樣的活法，興許不如不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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