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女主任就給了她幾件衣服，再在廠子里的小屋給她安了個家?！?/br>
    爸爸說：“張紅還真是不錯，心地善良?！?/br>
    表姑說：“其實廠子里的人都知道你和她沒啥，就是想給你打電話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就這樣一晃就是二十幾年。”

    爸爸說：“表姐，那你說該怎么辦？”表姑說：“那能咋辦，看看就行了唄，也不是你招惹的?！?/br>
    爸爸說：“可是畢竟是我的原因才使蘭英瘋了，我不能對不起她的那份情?！?/br>
    表姑說：“可是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爸爸說：“你理解錯了，我是說不能看著她受罪，我來養(yǎng)著她，不是我要……表姑就笑了，然后說：“你還是先看看再說?！?/br>
    到了那個叫蘭英的住的地方，一進門就被一種難聞的氣味熏了出來，真是腥臊并與，蘭英一看見爸爸就立刻盯著，眼珠都不錯一下。

    爸爸的眼淚就下來了。

    爸爸說：“蘭英，你怎么會這樣？蘭英沒有言語，還是直盯盯看著?！?/br>
    蘭英頭發(fā)亂蓬蓬，臉上全是污垢，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臟的就像剛從泥水里出來?！?/br>
    爸爸說：“叫姑姑。”

    我就叫了聲姑姑。

    蘭英姑姑毫無表情，愣了半天才說：“周廠長來了，你兒子呢？”爸爸說：“我是文革，不是爸爸?！?/br>
    蘭英姑姑搖搖頭說：“你騙不了我，我記得文革的樣子。”

    說著就急匆匆從一堆亂七八糟的衣物里取出一張照片說：“你看，文革多帥，你是伯父?！?/br>
    說著就笑了，牙齒已經(jīng)發(fā)黃，好久沒有刷過牙的樣子。

    爸爸走上前，靠近蘭英姑姑說：“你仔細看看，我這里有個痦子，爸爸沒有?！?/br>
    蘭英姑姑臟兮兮的手摸著爸爸的臉，突然就哭了：你終于看我來了，你終于看我來了。”

    然后就有唱了起來：八月桂花香，九月菊花黃。

    十月寒霜降，蝴蝶兒一雙雙。

    兩個葫豆雀兒，配合一鴛鴦。

    表姑說：“她還是神志不清，看見你還好一點?！?/br>
    爸爸說：“冰冰，你領(lǐng)著她洗個澡去?！?/br>
    我說：“去哪里洗？說實在的，我不愿意領(lǐng)著一個瘋子去洗澡，可是看見爸爸的眼神就答應(yīng)了?！?/br>
    表姑說：“還是我去吧，廠子里的澡堂子我還有更衣箱?！?/br>
    我說：“我去拿一些我的衣服換一下。”

    爸爸看了我一眼，內(nèi)容很復雜。

    我說：“要不就去賓館里洗澡，我可是不愿意在大庭廣眾下洗澡。”

    爸爸點點頭。

    到了賓館，服務(wù)小姐都捏著鼻子，一進我的房間，我就給蘭英姑姑脫衣服，蘭英姑姑說：“你脫我的衣服，你不是好人。”

    我說：“蘭英姑姑，我是冰冰，是女孩，小的時候你還抱過我?！?/br>
    蘭英姑姑緊緊抓著衣領(lǐng)，我只好說：“我也脫衣服好嗎？就自己先脫衣服，看著我露出ru房，蘭英姑姑才笑了說：“你是女的?！?/br>
    脫了衣服我就放進垃圾袋里，進了洗手間，我看見蘭英姑姑渾身上下全是泥，水都沖出一道道泥溝，洗干凈了的ru房倒是很挺，白白的，身子也很白，就是沒有血色，洗干凈了臉，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一看年輕時候就是美女。”

    換了衣服，竟然比mama還顯得年輕。

    .

    161、回心轉(zhuǎn)意的母親

    服務(wù)小姐捏著鼻子取走了垃圾袋，爸爸就和表姑進來了。

    表姑的最有些顫抖：“文革，你看，這才是蘭英，還是那么漂亮?！?/br>
    爸爸說：“這病還有治嗎？”表姑說：“從來就沒有治療過，不好說?！?/br>
    爸爸說：“她哥哥就從來沒有給她看過醫(yī)生？”表姑說：“連飯都不給吃還看醫(yī)生?！?/br>
    爸爸說：“太沒人性了?！?/br>
    正說著，沒人性的哥哥嫂子菜就來了，一進門就說：“周文革，我meimei就是你害得，你還有臉來?！?/br>
    爸爸說：“怎么是我害得?！?/br>
    沒人性的嫂子說：“你不和她搞破鞋，她能瘋了嗎？”爸爸說：“我沒有，才不像你們沒人性，自己的親meimei都不管?！?/br>
    沒人性的哥哥說：“要不是看你大老遠回來，我就揍你，做過了還不承認。”

    爸爸說：“你們自己比誰都清楚，我是害了蘭英，可是你們也不能自己往蘭英身上潑臟水?！?/br>
    沒人性的嫂子說：“你害了蘭英，你也承認，那你就要負責任?！?/br>
    爸爸喃喃地說：“我害了蘭英，我是要負責任，可是怎么負呢？眼里就流出淚水。”

    表姑說：“別蠻不講理，文革可是對蘭英沒做任何事情，都是別人瞎編的，以前我還不知道是誰，看樣子倒是你們自己造謠，好不管蘭英?！?/br>
    沒人性的嫂子說：“我不管你管了，站著說話不腰疼?！?/br>
    蘭英姑姑突然嘴唇顫抖起來，指著那兩個沒人性的哥哥嫂子說：“不許你們對文革這樣。”

    就沖上去廝打起來。

    我抱住了蘭英姑姑，表姑就對那兩個人說：“你們都不給蘭英吃飯，還管什么來？沒人性的嫂子說：“那就讓周文革管，他害了蘭英，就得負責?！?/br>
    爸爸大吼了一聲：“不要說了，我管蘭英，你們給我滾。”

    我從來沒看見爸爸發(fā)火，那個樣子真是個男人。

    晚上，我和蘭英睡在一起，爸爸說：“冰冰，我和你蘭英姑姑沒有任何事情，你相信爸爸嗎？”我說：“我相信，表姑也說了?！?/br>
    爸爸說：“我要管蘭英姑姑，你同意嗎？”我說：“你要和mama商量?！?/br>
    爸爸說：“我和mama的情況你也了解，可能離婚是早晚的事情了。”

    我說：“不會的，mama只是一時糊涂?！?/br>
    爸爸說：“我這一輩子就愛過媽一個人，沒想到蘭英會喜歡我，也沒想到蘭英會這樣，我覺得內(nèi)疚，我照顧蘭英姑姑一是蘭英姑姑已經(jīng)瘋了，沒有了生活能力，我就想到新聞上說有個女瘋子被好多人欺負，我不忍心看著蘭英就這樣；二是媽和我已經(jīng)這樣，我知道愛人的痛苦，我不想讓蘭英姑姑痛苦之后還沒有尊嚴?！?/br>
    我說：“爸爸，我支持你?！?/br>
    爸爸說：“謝謝我寶貝女兒這么開明，我要是把蘭英姑姑帶回上海你會同意嗎？”我猶豫了一下，看著蘭英姑姑呆板的眼神就說：“同意?！?/br>
    爸爸就抱著我哭了：“愛一個人真是那么痛苦嗎？”

    第二天，我們就去了老廠長，就是爺爺?shù)耐降芗依铩?/br>
    爸爸讓我叫他紅衛(wèi)伯伯。

    紅衛(wèi)伯伯說：“我知道你當時和蘭英很清白，那個時候你的眼里全是王若茵，哪里還有別人的位置?！?/br>
    爸爸說：“還是你了解我，我當時已經(jīng)暈了頭，竟然不知道蘭英對我很好?！?/br>
    紅衛(wèi)伯伯說：“不知道也好，知道了能怎樣？”爸爸說：“倒也是，衛(wèi)哥，還是謝謝你，能給蘭英解決了住的地方?！?/br>
    紅衛(wèi)伯伯說：“愛一個人我不知道是什么樣，可是愛了就值了，不要想太多，不要患得患失，蘭英就是太深情了，自己就把自己陷進去，可是蘭英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和你講，我也不怕你笑話，我當時也暗戀蘭英，看見蘭英給你倒水送飯，我心里就想，文革知道蘭英愛他嗎？我一直想給你說，可是看你和王若茵的樣子，就沒開口，我就給蘭英說讓她告訴你，蘭英說我只要看見他就好了?！?/br>
    爸爸說：“我還真沒有注意到這些，真是該死。”

    紅衛(wèi)伯伯說：“你一定會想，為什么我愛蘭英還不照顧她，一方面是我老伴兒，另一方面讓蘭英就活在愛的幻想里不是很好嗎？你覺得她瘋了，可是在她的世界里可能是幸福的，就讓她自由的飛翔不是很好嗎？再說，我也不能代替你?！?/br>
    爸爸說：“老哥哥，你的一席話，我全明白了，謝謝你?！?/br>
    紅衛(wèi)伯伯有些納悶地說：“我說什么了？”

    回到賓館，爸爸對蘭英姑姑說：“蘭英，我?guī)阍诩亦l(xiāng)看看，看看廠子，看看山，看看水，就去上海治病?！?/br>
    蘭英姑姑看著爸爸說：“文革，你終于肯帶著我去玩了?！?/br>
    說著就對著鏡子梳洗打扮，把個臉擦得白白的，嘴唇紅紅的。

    爸爸好想釋然了，心情非常輕松，帶著蘭英姑姑把老廠子走了個遍，還拍了照片。

    蘭英姑姑的神志時好時壞，可是爸爸一點都不在意，看著蘭英姑姑姑姑挽著爸爸的胳膊，我就想到mama。

    我們走了泗洱自然保護區(qū)、王朗自然保護區(qū)還有羅浮山-白水湖風景名勝區(qū)，又逛了富樂山、竇團山、玉女泉，又去了子云亭、蔣琬墓祠、大禹故里、李白故里、李白紀念館、太白祠等名勝古跡，蘭英姑姑高興得就像個小姑娘，看見大熊貓就學著大熊貓的憨態(tài)樣子，看見金線猴就爬樹，就這樣一晃就是二十多天，爸爸好久沒這樣開心，看著他的樣子，我就想到我小時候騎在爸爸的脖子上的情景。

    我們誰都沒有通知就上了火車，蘭英姑姑坐上火車就不笑了，神情嚴肅，嘴唇輕輕地顫抖著，喃喃地不知道說些什么。

    周冰說：“你怎么軟了，像條小蟲子。”

    我說：“我被你的故事感動的，太感人了，蘭英姑姑太偉大了，那一代人的愛情是那樣的純潔，又是那樣的不動聲色，就是愛，愛的純粹?！?/br>
    周冰說：“我其實是被爸爸的愛感動了，蘭英姑姑非常漂亮，四川自古就出美人，可是爸爸眼里就是mama，臉蘭英姑姑的愛都沒有察覺，這是什么樣的愛？我說：“蘭英姑姑也是，愛得深了，就一直在里面，現(xiàn)實行不通就去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愛？周冰說：“我們無論怎樣愛，可能都達不到那種境界?！?/br>
    我說：“時過境遷，現(xiàn)在的人太浮躁，還沒等愛上就已經(jīng)消失了?！?/br>
    周冰說：“不僅是浮躁，還有過多的，rou欲、金錢，把愛就給糟蹋了?！?/br>
    周冰摸了我一下，說：“就像這條小蟲。”

    我說：“你覺得爸爸愛蘭英姑姑嗎？周冰說：“我感覺不是那種愛，爸爸看蘭英姑姑的眼神就像哥哥對meimei，看mama的眼神全是愛?！?/br>
    我說：“我有些喜歡爸爸了，他是個男人?！?/br>
    我們一回家，爸爸把蘭英姑姑安排到房間就把我和mama叫道一起。

    爸爸說：“若茵，孩子也在，我們離婚吧，你可以去大大方方的尋找你的幸福了。”

    mama有些吃驚，可是她的回答更讓我吃驚：”文革，我不想離婚?！?/br>
    爸爸說：“我?guī)Щ剡@個女子是我青梅竹馬的meimei，她因為愛我最后瘋了，我要讓她后半輩子好一些。”

    mama說：“你想離婚后，和她在一起？”爸爸說：“不是的，我只是關(guān)照他?！?/br>
    mama說：“你愛她嗎？”爸爸說：“我這一輩子只愛過你一個人，不會愛任何人了，我關(guān)照她，不僅是她愛過我，更主要的是我不想讓愛成為痛苦的理由?！?/br>
    爸爸嘆口氣又說：“我以前的愛太自私了，以為我愛你就占有你，讓你很痛苦，回到家鄉(xiāng)，山山水水真是讓我心胸開闊，你要是幸福了，我就高興了。”

    mama就一下子撲到爸爸懷里哭了：“文革，對不起，我以前太任性了，不知道你這樣，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愛你，我愛你，我會和你一起照顧蘭英姑姑的?！?/br>
    看著他們這樣，我就出來了，

    蘭英姑姑正在四處的看著，嘴里哼著小曲。

    他們在屋子里一直呆了一整天，下了樓還牽著手，像是初戀的。

    晚上我就把mama拉進我的房間問，mama說：“給你說也不明白，其實這些日子我想了好多，我也知道你和李超去找洪志元了，他給我說他也想了很久才給我打的電話，他說我們以后就不見面了，他知道有個好女兒就行了，他說他終于理解一個可以做廠長的男人為了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可以做一個最底層的工人是多么的深厚的愛，他說他一輩子也不可能有這個層次，就讓我好好想一想。”

    我說：“mama，你想通了？”mama說：“我開始就認為你爸爸沒有出息，一輩子就是個小工人，可是這不都是為了我？”我說：“爸爸曾經(jīng)有機會做科長的，可是他說做科長就工作忙了，就不能給您做飯了，就不能天天看見你了，就沒有答應(yīng)?！?/br>
    mama說：“那時候我還笑話他，是個戀家的家庭煮夫，現(xiàn)在想想真是糊涂?！?/br>
    我說：“你不想你的愛情了？mama說：“我的愛情就是你爸爸，如果他不要我了，我就有你就看見他了?！?/br>
    我說：“爸爸才不會不要你呢。”

    .

    162、湖光山色小斑馬

    第二天早晨，mama親自給蘭英姑姑梳頭，做好了早餐叫爸爸吃，爸爸高興的合不攏嘴。

    我終于看見mama看爸爸的眼神里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