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冷靜鎮(zhèn)定道：“因?yàn)樗跍p肥，看了甜品怕自己控制不住功虧一簣。如果我打包回去，會遭到她的打擊報復(fù)?！?/br>
    果然每個女人都對自己的身材還不夠滿意。顧雪涵都那么好的身材比例了，結(jié)果沒想到竟然還在減肥！看來即便是英姿颯爽的顧律師，也多少受到了社會上女性容貌身材焦慮的影響。

    但……

    但齊溪為了甜食，不怕胖！

    如今既然顧衍都那么說了，齊溪還能不從善如流嗎？

    畢竟齊溪對甜食的偏愛可讓她肚子里永遠(yuǎn)為甜食留有空間。

    她豪情壯志自我貼金道：“顧律師不長的rou，那就讓我替她來長吧！也算為老板分憂解難！”

    無視顧衍相當(dāng)無語的眼神，三下五除二的，齊溪就開始吃起來。

    一邊吃，她一邊想著和顧衍聊聊天拉近下距離，想來想去，決定以接著要聽的重金屬搖滾作為破冰話題：“重金屬搖滾那么多分類里，你喜歡哪一種啊？”

    一想到昨晚背誦了那么多，齊溪也舍不得浪費(fèi)，總想著今天怎么得都要派上用場，在顧衍面前展露下自己和他這份“共同的興趣”。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展示”，顧衍就先開了口——

    “重金屬其實(shí)分很多風(fēng)格，包括黑重金屬、工業(yè)重金屬、死亡重金屬等等?！?/br>
    “簡而言之，‘重金屬搖滾中，貝斯已變得和演唱一樣重要。與普通流行音樂相比，鼓打得更重更快，這對聽眾造成一種沖擊。最后是歌手——他讓聽眾體驗(yàn)到死亡、性、致幻藥物或酒精和其他新生事物沖擊的情緒和感覺，還會使那些在流行音樂中出現(xiàn)過的主題顯得更真實(shí)可信，可能更駭人’……”

    齊溪一開始還沒覺得，越是往后聽，就越疑惑起來。

    顧衍講的確實(shí)頭頭是道，仿佛對重金屬搖滾非常了解，像個真正的愛好者，可……

    可他如今說的這些，不正是自己昨晚挑燈夜讀從百度百科上照搬背誦的東西嗎？簡直一字不差啊！

    顧衍作為一個重金屬搖滾樂深度愛好者，難道也流行背百度百科？

    可真的要是熱愛一個東西，對重金屬搖滾的理解肯定不會只僅止于百度百科這么浮于表面的東西??？

    齊溪滿腹疑問，但最終，甜食堵住了她的嘴。只要甜品一入口，她就完全忘記周遭別的事了。

    雖然顧衍這個人挺浪費(fèi)的，但點(diǎn)的甜食都是齊溪剛才糾結(jié)要不要買的，如今倒是借著顧衍吃不下這個機(jī)會，讓齊溪把這家甜品店本次新品都嘗了個遍。

    等從甜品店出來，齊溪感覺到由衷的快樂。

    然而這份快樂，很快就在入場演唱會，并且這場重金屬音樂會正式開始后變得不堪一擊——

    雖然昨晚緊急做了很多準(zhǔn)備工作，但齊溪沒想過，重金屬搖滾的現(xiàn)場是這樣的。

    吵鬧、嘈雜、充滿了亂七八糟的元素，還有一些陰郁、煩躁以及支離破碎的情緒。

    很多粉絲在吶喊尖叫，但齊溪完全沒有辦法感知他們的激動和狂熱，她只覺得震耳欲聾。現(xiàn)場的燈光亂掃，掃得齊溪根本快要無法睜開眼睛，而比起她的眼睛，耳朵則承受了更大的痛苦。

    她側(cè)頭看向了顧衍，想知道顧衍為什么會享受這樣的音樂，然而齊溪在顧衍臉上并沒有找到任何陶醉或者沉浸的表情，他的模樣和自己看起來半斤八兩，微微皺起的眉怎么看也不像是多喜歡這場重金屬搖滾演出。

    鬼使神差間，齊溪突然有了一種奇妙的猜測。

    顧衍，會不會并不喜歡重金屬搖滾？

    第二十一章 盡信書則不如無書，不要盲……

    齊溪很快甩脫了腦海里莫名其妙的猜測。

    顧衍怎么會不喜歡重金屬搖滾呢？這可是“顧衍大全”上寫的！“顧衍大全”此前真的非常準(zhǔn),給了齊溪很多對癥下藥接近顧衍的機(jī)會！

    不過齊溪此刻也已經(jīng)無暇顧及猜測顧衍到底喜歡不喜歡重金屬搖滾了，因?yàn)辇R溪自己已經(jīng)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剛才甜品吃得有些太撐，如今在密閉的空間內(nèi)聽著像是敲擊靈魂的可怕音樂,被周遭人的尖叫吶喊裹挾著，齊溪只覺得有些胸悶難受,頭暈?zāi)X脹的同時還有點(diǎn)想吐。

    她很想逃出去，然而說好了是陪顧衍一起聽的,怎么的也不能敗興中途一個人溜走吧。

    抱著這種心態(tài)，齊溪只能忍受著魔音穿孔，直到她覺得越發(fā)胸悶和頭暈?zāi)垦！?/br>
    就在齊溪覺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之際，她的耳朵被人捂住了。

    齊溪在驚愕里抬頭,才看到顧衍抿緊的很平的唇角,他用手捂住了齊溪的耳朵,然后嘴唇開合，像在說著什么。

    此前,巨大的搖滾樂聲音遮掩了一切，而如今,顧衍的雙手為齊溪隔絕了這些聲音,刺耳的尖叫也變得有些遙遠(yuǎn)。

    雖然顧衍在說著什么,但齊溪沒能聽到顧衍的聲音,她并沒有讀懂唇語的能力,只是有些愣神地看著顧衍，她的頭還有些暈，這突如其來的寧靜讓齊溪甚至有些無所適從。

    顧衍再說了一次什么，然而齊溪還是一臉茫然，大概這男人受不了了，他俯下身,移開了堵在齊溪一只耳朵上的手，然后湊近了齊溪的耳朵——

    “你自己捂住耳朵，我?guī)愠鋈??！?/br>
    周遭仍舊吵鬧，顧衍的動作快得讓齊溪甚至抓不到蹤影和痕跡，然而齊溪那被他陡然湊近的耳朵，卻突如其來得燒了起來。

    有些情緒像是罐裝可樂被突然打開時涌上來的氣泡，噼里啪啦一個接著一個，然后就變成一串串讓人目不暇接的氣泡群，開始集體逃逸，快得還來不及捕捉，就迫不及待陸續(xù)蹦出水面破裂，消失得無影無蹤，快到讓人幾乎無跡可尋。

    這一刻，齊溪第一次意識到，顧衍原來有非常好聽的聲音，帶了冰一般的凜冽質(zhì)感，然而并不那么冷漠，在即便最嘈雜的環(huán)境里，齊溪都能分辨得如此清晰。

    他的眉微微皺著，但并沒有對齊溪有任何不耐煩的情緒，仿佛只是想盡快把齊溪帶離。

    最終，齊溪是捂住自己的耳朵，被顧衍拉著一路越過瘋魔的重金屬搖滾樂粉絲，終于逃出生天般離開演出會場的。

    一旦到了空曠的場地，齊溪才漸漸緩了過來。

    只是出來以后，齊溪才發(fā)現(xiàn)顧衍的表情看著有點(diǎn)臭。

    他可能還是在意不得不因?yàn)辇R溪中途離場的。

    想想也是，畢竟作為一個重金屬搖滾樂粉絲，誰會愿意因?yàn)橥械纳眢w狀況而被迫中途離場呢？

    齊溪有點(diǎn)難受和愧疚，但她故作輕松道：“要不你趕緊回去聽吧。”

    顧衍微微皺眉：“出都出來了?！彼聪蛄她R溪，“你怎么樣？要不要帶你去醫(yī)院？”

    “我沒事啦，你讓我一個人在這兒休息下就行。你現(xiàn)在回去還沒錯過很多呢。”

    可惜不論齊溪怎么勸說，顧衍也沒有再入場的打算，這男人看著齊溪，有些沒好氣：“你明明不喜歡重金屬搖滾樂，為什么一定要忍著難受還在里面聽？”

    齊溪第一反應(yīng)是慌亂地否認(rèn)：“沒有啊，我挺喜歡聽的，今天可能是之前甜品吃撐了?！?/br>
    “不，你不喜歡。”顧衍卻很冷靜篤定，他看了齊溪一眼，“你喜歡的時候不是這個表情?！?/br>
    還沒等齊溪回復(fù)，顧衍就飛快地補(bǔ)充道：“我是說，一個人喜歡什么東西的時候不是你這種表情?！?/br>
    雖然熬夜妄圖裝同好，但此刻看來還是敗露了。

    齊溪有點(diǎn)懊喪，聲音也有些吶吶的：“我哪種表情?。磕阍趺粗牢也幌矚g的？我覺得我表情管理還挺到位的啊……”

    “總之，下次沒必要這樣，不喜歡還裝成喜歡硬著頭皮待在里面?！鳖櫻艿恼Z氣帶了一點(diǎn)責(zé)備，“人沒必要為了特立獨(dú)行而去特立獨(dú)行，小眾愛好和大眾愛好沒什么尊卑之分，適合自己的才是好的?！?/br>
    齊溪心想，這還不是為了團(tuán)結(jié)愛好小眾的你嘛……

    她挺委屈，自己花了不少錢特意買了這演出的票，本意是為了和顧衍拉近距離，結(jié)果因?yàn)樽约翰粻帤?，如今倒是反而把顧衍給得罪了，看顧衍的樣子還挺生氣的，就是當(dāng)初自己畢業(yè)典禮上對他誤會發(fā)表了一堆不適宜的言論，顧衍似乎也沒表情這么難看。

    齊溪越想越難受：“因?yàn)槟阆矚g嘛，所以我想陪著你一起聽。”

    顧衍像是要訓(xùn)齊溪，然而等齊溪說完，這男人倒像是完全忘記自己剛才想說什么話題般愣住了，原本一向思辨能力一流的顧衍，仿佛突然想不起自己下一句要說什么一般卡殼了。

    這男人看著有點(diǎn)茫然地沉默了許久，才仿佛找回了聲音，他看向了齊溪：“就因?yàn)槲蚁矚g？”

    說都說了，齊溪有些喪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br>
    “我不喜歡?！鳖櫻苓@次像是真的不知道說什么了，他看了齊溪一眼，然后飛快移開了視線，看向了不遠(yuǎn)處的虛空，聲音微微有些輕，但不再有生氣的情緒了，他并沒有什么太多威懾力地瞪了齊溪一眼，“都是誰和你說我喜歡這種東西的？靠你自己的臆想嗎？”

    齊溪挺委屈，這可不都是“顧衍大全”上說的嗎？而且……

    齊溪控訴道：“你自己不是說‘還行’、‘還算喜歡’嗎？”

    顧衍愣了愣，但竟然轉(zhuǎn)瞬就立刻理直氣壯道：“人不能變？之前是還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喜歡了，犯法嗎？”

    “……”不犯法，當(dāng)然不犯法。

    對重金屬搖滾的喜歡倒是變化的很快，對那個白月光的喜歡怎么就一根筋呢？

    不過……

    “既然你對重金屬搖滾的愛說散就散，說明你也沒多喜歡這個東西，那怎么聊起重金屬搖滾，都像是能直接拉出去寫論文了？談任何分支都頭頭是道的，還頭頭是道的和百度百科完全重合？”

    齊溪心里的猜測越發(fā)鮮明：“你是不是原本也對重金屬搖滾就那樣，并不多了解，也是昨晚熬夜提前背的?。俊?/br>
    “沒有?！鳖櫻軒缀跏橇⒖虒Υ诉M(jìn)行了否認(rèn)。

    “那……”

    顧衍冷靜道：“我根本不需要提前背，我能聊起來頭頭是道，只是因?yàn)槲也W(xué)。”

    “……”

    他看了齊溪一眼，再次強(qiáng)調(diào)道：“熬夜提前背這種事，不存在的?！?/br>
    顧衍說到這里，狀若不經(jīng)意道：“反倒是你，對重金屬搖滾完全不耐受，還要死撐著逞能在里面聽。難道小眾的愛好看起來才比較高級嗎？”

    這男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說語氣越不高興起來：“不舒服就早點(diǎn)說，早點(diǎn)出來?！?/br>
    齊溪解釋道：“我想著票還挺貴的……”

    顧衍語氣嚴(yán)肅地打斷了齊溪：“人應(yīng)該及時止損，就算票再貴，如果你身體在那個環(huán)境里已經(jīng)明顯不舒服了，還繼續(xù)待著嗎？如果我剛才沒發(fā)現(xiàn)你的情況異常，是不是你要等著在場館里暈倒了才結(jié)束？任何事情，沉沒成本再大，齊溪，也比不上自己的身體和心情重要。”

    顧衍講到這里，頓了頓，然后看向了不遠(yuǎn)處：“畢竟現(xiàn)在你和我是一個團(tuán)隊(duì)的，如果你生病休假，對我而言工作量也會翻倍，你保重自己的身體，也是對我的尊重。何況萬一你和我一起行動的時候身體出了問題，那我還是第一責(zé)任人?！?/br>
    這話是絕對沒錯的，齊溪哪里敢反駁，只好點(diǎn)頭如搗蒜：“是是是，你教訓(xùn)的是?！?/br>
    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緒驅(qū)使，齊溪明知道不合適，但還是有些忍不住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你說我說得挺利索的?！彼蛔杂X拖長了語調(diào)，“那你自己什么時候止損?。俊?/br>
    顧衍果然皺了皺眉，有些不解道：“我？”

    “對啊，你喜歡一個不會回應(yīng)你的人，不也是一種自我損耗嗎？正常來說，不也應(yīng)該及時止損走出來嘛……”

    對于齊溪這樣的問題，顧衍并沒有動氣，他的情緒很平和：“這是兩件事情?！?/br>
    “為什么是兩件事啊？”

    “因?yàn)槟悴豢蠌膿u滾樂會場出來，僅僅是因?yàn)椴簧岬们捌谕度氲拈T票錢，只是錢的問題。”顧衍抿了抿嘴唇，盯著齊溪的眼睛，“但我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了?。?/br>
    此刻，顧衍的視線已經(jīng)從齊溪身上移走，他盯著地面，聲音輕緩但堅定：“齊溪，人心是沒有辦法控制的?！?/br>
    顧衍的表情很平靜，他好像已經(jīng)接受了那個女生并不對他來電的事實(shí)，他也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緒，并沒有流露出特別的波動，沒有顯而易見的受傷也沒有讓人能感知到的惆悵。

    顧衍只是平靜內(nèi)斂地在講述一個事實(shí)。

    然而齊溪卻沒來由的煩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