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還好,一提這個，顧衍的眉心就微微皺了起來，他的唇角很平，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沒法演?！?/br>
    “可律協(xié)安排下來的任務，硬著頭皮也只能上??！”齊溪鼓勵道，“不要顧忌形象,拍出來也就是搞笑普法小視頻，大家不會上升到你真人的。你是不是抹不開帥哥的面子??？”

    她拍了拍顧衍的肩，安慰道：“沒關系的，你別有心理包袱啊，帥哥也可以當流氓，現(xiàn)在流氓這個職業(yè)不歧視你們長得好看的人，沒有準入門檻。你就給大家演一個，告訴大家，長得這么帥，也可以心理很變態(tài)。這樣拍出來的片子才更有教育意義，讓廣大女性同胞知道，別光看臉了，臉蛋好看的變態(tài)也很多。”

    齊溪一邊說，一邊試圖循循善誘：“而你呢，雖然作為‘出道’作品，演個流氓是有點……有點另辟蹊徑，但是你要知道，你如果去演那種偉光正的校草精英，形象太同質化了，沒有辨識度。而大家都不看好的流氓形象，才是一個隱藏的機會，因為這角色不受重視，歷來演的都是歪瓜裂棗長相的，你這個顏值來演一個，不就立刻在‘流氓圈’一炮而紅出圈了嗎？”

    “……”顧衍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齊溪，你的歪理邪說還挺多。”

    齊溪嘆了口氣，像是被戳憋了的氣球，她眨巴了下眼睛：“我也編不下去了……”

    “不是在意形象?！备袅似?，顧衍才再次開了口，他快速地看了齊溪一眼，然后移開了視線，頓了頓，才道，“只是我演不出?！?/br>
    原來不是內心抵觸不肯演，而是演不出？也就是不是態(tài)度問題，是能力問題？

    那好辦！只要想演，總能練習下演個及格分！

    齊溪熱情建言道：“那你再代入一下，再回顧一下當初被拒絕后的心情？”

    “代入了也沒有用。”顧衍的眼神很平靜，“她不喜歡我并不是她的錯，我也永遠不可能對她做這種事。”

    行行行，你的白月光是你的寶，你傷害不了她，你就罷演傷害我！

    齊溪知道自己沒立場責備顧衍，但她的心里還是酸溜溜的。怎么人家都是個寶呢。

    最終，顧衍云淡風輕地下了最終通牒：“總之，后面這些劇情我演不出?！?/br>
    這可怎么辦？齊溪總不能一人分飾兩角吧！

    齊溪的腦袋有點大：“那要不這樣，我們先試試，你就配合一下，就和個背景板一樣在邊上晃晃就行，表演的部分交給我？”

    正常情況下，一個劇里，男女主角就算有一個演技特別差，只要有一個演技入木三分，另一個差的只要別差太離譜，也能被帶動著像點樣。

    顧衍看起來有點遲疑，齊溪生怕他又拒絕，于是趁熱打鐵地趕緊就把顧衍拽了過來：“好了，直接開始了啊，我們先試一下！現(xiàn)在我先用手機拍一下，看下效果?！?/br>
    齊溪架好了手機，清了清嗓子，就進入了狀態(tài)。

    ……

    十分鐘后，作為“受害人”的齊溪敬業(yè)入戲，嗓子都快喊啞了，終于勉強結束了這一場戲的排練。

    只是……

    只是等拿起手機一看錄下來的效果，齊溪差點沒給當場氣死。

    顧衍說當背景板就還真的心安理得當起背景板來了。

    這全變成齊溪一個人的獨角戲了！

    本來演的時候齊溪只顧著專注演自己的角色背自己的臺詞，還沒覺得有什么，如今旁觀者清一般的看了眼剛才拍下來的視頻，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讓你走個過場你好歹也配合點，搞點什么兇狠的表情吧？你看我都喊那么大聲‘非禮’‘流氓’了，我自己都一路往小樹叢跑了，你至少跑我前面，做出個拽我手的動作以彰顯你是犯罪分子吧？”

    齊溪喊那么賣力，顧衍倒好，連營業(yè)都懶得營業(yè)，完全就雙手插口袋里，一路看著齊溪喊救命，一路慢悠悠地跟在齊溪身后轉進了“草叢”。

    他像犯罪分子嗎？！他不像，齊溪覺得自己才像。

    視頻里，顧衍慢吞吞的，并不積極的樣子，倒是齊溪，欲蓋彌彰般喊了兩聲救命，然后就擠眉弄眼仿佛對顧衍暗示一樣，接著就主動地跑去“后山小草叢”了。

    齊溪看著手機視頻里自己表情豐富浮夸的臉，氣不打一處來。

    這表現(xiàn)，合著不是“小剛”強jian“小雅”，倒像是“小雅”欲拒還迎把“小剛”騙去后山欲行不軌之事，趁“小剛”沒反應過來，把他這樣那樣嘿嘿嘿。

    “顧衍，你自己看看，你這樣合適嗎？你像個犯罪分子嗎？拿出點流氓的氣質來！”

    顧衍看了眼視頻，大概齊溪的表揚實在太浮夸了，這家伙也沒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收斂了笑意，一臉高冷地看向了齊溪：“難道我像犯罪分子？我本來就不是那個氣質，你讓我演，本來就強人所難了。你怎么讓我揣摩流氓的心理？我怎么會知道？”

    是是是，長成顧衍這樣，怎么還需要流氓別人，被別人流氓倒是更合適。

    只是光顧衍這個破爛演技，不用到律協(xié)去彩排，齊溪就知道過不了。

    與其一遍遍調教顧衍，還不如……

    齊溪破釜沉舟做了個決斷：“行，你不是那個氣質，那我是！”

    **

    說干就干，齊溪二話不說，當即拉著顧衍找了律協(xié)老師協(xié)商，提出了自己的新方案。

    果不其然，這一方案遭到了對方的反對：“這不行的，怎么有女的求愛不成凌辱男的的呢？”

    “怎么沒有了！”齊溪據理力爭道，“老師，如今男女大平等，女流氓也有春天??！這劇本本子性別反轉一下，劇情照舊，宣傳的法律知識點也照舊，臺詞都不用改，稍微修下小細節(jié)，這不就行了？”

    律協(xié)老師有些遲疑：“話是這樣沒錯，可女的不能強jian男的啊，男性不是強jian罪的適格受害人啊?！?/br>
    “那還不簡單，改成強制猥褻侮辱罪！也還是刑事犯罪呀！要普法宣傳的不就是不能偏執(zhí)因愛生恨去傷害他人嗎？主旨是一致的！”

    齊溪看了眼顧衍，加了把勁：“主要老師，您也知道我同事長什么樣，長成那樣，如果演個流氓，真有點說不過去，如今大家三觀跟著五官走，沒準支持他的還很多，甚至覺得被他看上都是福。最近有個新聞，有個強jian犯每次出獄都強jian同一個女性，下面還一堆留言講‘愛到極致就是罪’呢?！?/br>
    齊溪乘勝追擊道：“老師，要不還是讓我演吧，現(xiàn)在帥哥比美女少，讓我來糟蹋我同事，容易激發(fā)大家的同仇敵愾，覺得這么好一個帥哥被侮辱了，把美硬生生撕裂給大家看，這樣才能起到真正的普法作用?！?/br>
    律協(xié)老師還在遲疑：“可長成你這么漂亮的女生也不可能去對一個男生死纏爛打啊……”

    齊溪清了清嗓子：“老師，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能有所不知，我這個人，雖然長得人模狗樣，但性格其實很差，曾經就因為一些誤會，當著全校師生的面，狠狠地侮辱過我這位同事，給我同事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雖然事后經過澄清，我同事大發(fā)慈悲原諒了我。但是通過這件事，我想說，我演女流氓，再去侮辱我的同事一次，對我來說是可以用曾經的經歷做參考的，想必演出時候能更加逼真和代入真情實感?！?/br>
    這時候就需要顧衍現(xiàn)身說法雙管齊下了。

    齊溪說完，當即拽了拽顧衍的袖子：“是吧，顧衍。”

    只是剛才還死活不配合不肯演的顧衍，這時候卻并沒有順水推舟地把這個角色戲份讓渡給齊溪，甚至正相反，他不僅沒有配合附和齊溪，反倒像是突然下了決定一樣，看向了律協(xié)的工作人員——

    “老師，沒關系的，既然不能換劇本，那我可以演，不需要她?！?/br>
    ？？？

    齊溪簡直驚呆了，剛才不還死活不肯演嗎？

    只是顧衍這么說，律協(xié)的老師反而松了口，她笑瞇瞇地看了眼顧衍，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齊溪：“你們小情侶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兩種方案都可以。你們自己定。”

    顧衍大概是沒反應過來，對此完全沒有想起來澄清。

    齊溪倒是試圖解釋：“我們不是……”

    律協(xié)老師卻是一臉了然地抿唇一笑：“哎呀，沒必要瞞我啦，我們律協(xié)是很鼓勵內部消化解決的，你們兩個彼此對對方都是滿滿的愛，都不舍得對方演形象差的角色，就很可愛啊?！?/br>
    齊溪還想說什么，但顧衍出聲打斷了她——

    “謝謝老師。我們會溝通好方案的。”

    這男人說完，就拉著齊溪出去了。

    **

    一離開律協(xié)辦公室，齊溪就質問上了：“顧衍，你剛才怎么回事啊？”

    顧衍抿了抿唇，聲音挺平靜：“我來演?！?/br>
    “可你之前不是死活不肯？為什么一到律協(xié)老師面前就……”齊溪一邊說，一邊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她瞪著顧衍，“你這家伙不會是，專門在律協(xié)老師面前表現(xiàn)自己的有擔當吧？讓律協(xié)老師對你產生深刻的好印象？”

    這只是齊溪的胡亂瞎猜測，因為她實在想不到顧衍改變主意的原因，除非是……是真的不舍得她去演個女流氓自毀形象？

    可律協(xié)老師是瞎的以為他倆是情侶，齊溪自己又不是傻的，顧衍還能在意她的形象嗎……

    而也是這時，顧衍認可了齊溪此前的猜測。

    這男人看了齊溪一眼：“嗯?！?/br>
    還真是為了表現(xiàn)他自己？在律協(xié)老師面前展現(xiàn)一下自己的有擔當？

    枉費自己一片好心了！

    齊溪簡直氣死了。

    那更不能讓顧衍如意了。

    也就當時償還自己曾經對顧衍犯下的錯吧！

    這個流氓，齊溪決定，自己演定了！

    第十七章 顧衍那個白月光，是什么當代……

    “總之,我要演女流氓！”對此，齊溪頭頭是道，“憑什么女性只能坐以待斃成為受害者？我就要反其道而行,塑造一個加害者形象，而且這種反派才更挑戰(zhàn)演技,才更能展現(xiàn)我的水平！”

    因為齊溪的堅持，顧衍最終不得不同意了她的方案,只是確定之前，他還是再三向齊溪確認了——

    “你要演我沒意見，但你知道播出后可能給你造成的影響嗎？”顧衍頓了頓，提示道,“雖然只是個普法視頻,但很多網民不理智,很可能辱罵上升到你個人，你的個人信息也可能會被出賣,甚至遭到sao擾?！?/br>
    對此，齊溪不以為意：“不至于啦,你可能想太多了吧？”

    顧衍抿了抿嘴唇：“沒有想太多。”他的雙眼沉靜而平和地看向齊溪,然后垂下了視線,“是真實會遇到的事。”

    齊溪本來很想反駁,然而她剛想開口,顧衍就再次看向了她，他重復了一遍——

    “齊溪，以上我說的那些，都是普法視頻播出后，你有可能遭遇到的事?！?/br>
    顧衍的語氣是平靜的，并沒有任何責備的意味,然而齊溪卻突然反應了過來。

    顧衍為什么這么篤定說會真實遇到，是因為……

    是因為自己之前畢業(yè)典禮上的那段視頻嗎？雖然齊溪投訴刪除了她所有看見的鏈接，但是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傳播度，光是這些傳播度，就給顧衍造成了這樣的影響嗎？

    這件事上，顧衍一直沒有責罵過齊溪，甚至基本沒有特別主動提起過，更沒有利用這件事要求齊溪做過什么，然而齊溪心里卻更加愧疚和難受了，也更加堅定了她演這個反派角色的信念。

    如果會造成顧衍說的這些影響，那她更不能讓顧衍再去經歷一遍，更應該替顧衍設身處地的感受一下他當時的遭遇。

    因此，齊溪幾乎是一錘定音般地就此事做出了決斷，她拿出了當仁不讓的堅定：“反正！我演！”

    **

    一方面，齊溪終于成功獲得了“女流氓”的角色，開始修改劇本；另一方面，程俊良也帶來了和他帶教律師溝通后的后續(xù)反饋——

    他的帶教律師聽完他的陳述后，果然也和顧雪涵一樣，對他此前試圖賴掉收借條原件的行為完全不贊同。

    “現(xiàn)在我的帶教律師也覺得他當時沒提醒我是有責任的，所以他愿意用他的律師保險為我賠付。”程俊良說到這里，明顯是松了一口氣，“不過他說了，雖然我承認了自己弄丟原件的錯誤，但是也不能就直接躺平任人宰割任憑盧娟訛詐了，盧娟這塊，我的帶教律師要求我還是要自己先想辦法，去溝通處理也好，去側面再找到證據以證明她和她前男友之間確實存在十二萬債務也好，總之，我的帶教律師要我再去努力一下，而不能想著有他的責任保險兜底，就直接不努力了?！?/br>
    程俊良頓了頓，繼續(xù)道：“他說雖然我是實習律師，但也要對得住律師兩個字，要盡一切努力去解決因為自己疏忽大意留下的爛攤子?！?/br>
    顧雪涵對此結果仿佛并不意外，她喝了口茶：“他說的挺對，簍子是你捅出來的，你去掃尾，學會承擔自己的錯誤，對你而言不僅是個教訓，也會是一次成長?！?/br>
    一想到要面對盧娟，程俊良顯然還是有些緊張的：“但我一個人能行嗎……”

    顧雪涵笑了下，看向了齊溪和顧衍：“這樣吧，我把齊溪和顧衍借給你，讓他們作為同學去幫你。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總不至于你們這樣三個人湊在一起都想不出怎么和盧娟解決事情的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