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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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清云眉心微蹙,睜眼見屋外日頭高起,原來方才那一覺,不知不覺已過去好幾個時辰。 雨停了,午后熾烈的陽光將地面蒸干,消去了昨夜那場急雨留下的痕跡。 一團灼熱貼近她的心口,玉瀲心側著身子,雙手環(huán)著她的腰身,樂此不疲地親吻她的臉頰,囁咬她的耳廓,小狗似的啃吻她的下頜線。 空出來的那只手還不規(guī)矩,藏在被褥下邊兒到處摸索。 酥酥麻麻的觸覺再一次被喚醒,由四肢百骸一路往她心里灌,挑得她內心急火燃燒,口干舌燥。 她胳膊一探,攬住玉瀲心的肩膀,壓住玉瀲心的胳膊,將其圈在懷中,不允其亂動。 張口,嗓音格外沙啞:要在榻上待到入夜? 玉瀲心挑眉,語氣輕而媚,聲音同樣異于往常,笑著在她臉上輕啄一口,理直氣壯地反問:有何不可? 闕清云聽聞此言,呵地笑出聲來,這小無賴真是一點也不知羞。 遂捏住她的鼻子晃了晃,板起臉來要一本正經地說教,可開口語氣卻溫柔而縱容,軟聲軟語地說:起來修煉,不可貪歡。 玉瀲心才不肯依,她好笑地勾起唇角,伏在闕清云懷里,藕白的玉臂緊摟著對方脖頸,邊晃邊撒嬌:弟子偏不起來,再說,雙修也是修,豈不比枯燥打坐快活? 如此直白露骨的話,她總能說得理所當然,面不紅心不跳。 闕清云神色無奈,想再說教兩句,端正玉瀲心的修煉態(tài)度,卻又見那頑劣的小徒弟湊近了些,貼著她的耳廓小聲說:師尊,你的耳朵紅了。 這下不僅耳朵微微紅了,臉頰也泛上淺淺紅暈。 美人如玉,潔凈無暇,不染俗世塵煙的仙子墮入滔滔情潮,更是一瞥驚鴻,令玉瀲心心馳神往,難以自持。 她喉嚨動了動,癡癡然,竟看得呆了。 到底沒能忍住內心悸動,貪戀對方眸心一池柔光,玉瀲心主動靠近,與闕清云耳鬢廝磨。 闕清云喉頭悶哼一聲,再阻止已來不及。 玉瀲心鉚足了勁兒四處放火,直鬧到精疲力竭才肯罷休。 又是一覺睡醒,屋外夕陽西下,已至日暮時分。 闕清云比玉瀲心先醒,肩上披了件薄衫,倚靠床頭,手持一卷書冊,借窗外透進的斜陽,漫不經心地翻閱著。 玉瀲心則慵懶地臥在她懷里,食指卷著她纖長的發(fā),百無聊賴地把玩著。 瞧著闕清云翻過兩頁書,玉瀲心倏然問:師尊,仙界位在何處? 闕清云翻書的動作頓了頓,隨后又自然將那一頁翻過,語氣平靜地回答:蒼穹之上。 玉瀲心仰頭凝望她素凈的眉眼,又問:仙界與凡界,有何區(qū)別? 本質上沒有區(qū)別。 闕清云將手中的書合上,抬臂攬過玉瀲心的肩膀,將順著對方胳膊滑落的錦被拉起來些,蓋住兩人身上四處綻開的曖昧紅痕。 玉瀲心瞧見她的動作,眼珠子轉了轉,唇角高高勾起,故意歪了歪身子,露出一截光滑圓潤的肩。 闕清云話音稍頓,無奈地撇開視線,清了清嗓子,又繼續(xù)說道: 唯一的不同之處在于,仙界中的天地靈氣更加豐厚,世人因此也更長壽,有仙帝統(tǒng)御三界,仙君仙將各司其職,穩(wěn)定萬千世界的秩序。 玉瀲心的心思被闕清云這段話吸引過去,歪著腦袋聽得認真,但她心中仍有許多疑問,闕清云回答了一個,又會有更多的問題冒出來,無窮無盡。 她仰頭望著闕清云的眼睛,復問: 仙界中仙君仙帝之流,是否不死不滅?修為又是何種境界?當世之凡人,也可成仙? 闕清云微微一笑,有問便有答:世間哪有真正不死不滅的生靈?便是仙帝觸犯了天規(guī),也同樣會受到天道的制裁。 仙君仙帝之流縱然舉手投足可移山填海,可若下到凡界來,也要遵循凡界的規(guī)章,將其一身修為悉數(shù)散去,待功成之后返回仙界,再恢復神格。 闕清云語速不疾不徐,條理清晰,挨個回答。 凡界中人自是可以成仙,仙君仙帝也都是從下界修煉飛升至仙界的,只不過,能度過九天雷劫,飛升成仙的修真者百里桃一,雷劫過后前塵盡忘,亦了無牽掛。 聽到這里,玉瀲心皺了皺眉,破虛而去卻忘卻前塵,那修這道,有何意義? 疑問將將浮現(xiàn),闕清云便好像洞悉了她的心思,長睫微垂,不辨心緒地解釋: 道法自然,堪破紅塵,無心無念,靈臺空明,方可度過九天雷劫,飛升上界。 修有情道者,身入紅塵,入情絕情堪破情關,看似有情,實則無情。 修無情道者,以仁心度蒼生,觀萬物沉浮,心如止水,雖是無情,卻更甚有情。 不論有情道還是無情道,其盡頭都是自然之道。 眼下瞬息即是永恒,便無所謂前塵,無所謂恩仇,無過去,也無未來。 玉瀲心聽得似懂非懂,不過這也的確可以解釋,為什么古往今來那么多高手,飛升上界之后,便再無音信了。 難怪為什么都說修行之人渡雷劫九死一生,修行最難修心,要做到心如止水,斷情絕心,更是難上加難。 萬年前,她還是玄月心時,那場雷劫失敗原來非是她的自己的選擇,而是注定如此。 修為再高,沒有堪破紅塵,心有執(zhí)念,便渡不過雷劫,成不了仙。 她主動放棄,卻原來是成就了自己。 師尊料到弟子不會走?玉瀲心福至心靈,當初發(fā)生的一切如今換個角度來看,又有嶄新的體會。 無前因,無后果,突如其來的一句,可闕清云竟是聽懂了。 她點了點頭,應道:嗯。 那時,她距離功德圓滿只剩最后一步,天地間那場瘟疫,是她將要度過的最后一關。 一旦瘟疫被鎮(zhèn)壓下去,她在凡界的歷練便至尾聲,就能接到仙帝御召,還歸仙界。 倘使玄月心當真渡過了九天雷劫,破虛成仙,則注定物我兩忘,她便也可無牽無掛地離去。 可造化弄人,她早猜到了玄月心的打算,也因此動了永久留于凡世的私心。 然而,料定先機又如何? 陰差陽錯,終歸還是萬載蹉跎。 好在雷雨過后,她牽掛的人,尚在身側。 玉瀲心伏在闕清云懷里,腦袋枕著師尊的肩膀,望著窗外斜陽短暫出神。 闕清云拎住她的耳朵,她驀地吃痛,轉頭便與身旁人幽邃的眼眸四目相對,不由皺起鼻子哼哼:師尊這是作何? 瀲心可曾后悔?闕清云松手,拇指指腹輕柔玉瀲心的耳廓。 后悔當初沒有好好修行,舍了前程,與她百世糾葛,分分合合,如今還身在紅塵之中,不知歸處。 玉瀲心聞言愣了愣,隨即翻身撲在闕清云身上,居高臨下俯視對方。 她雙手撐著闕清云的肩膀,神色嚴肅,將方才的問題反問回去:那師尊可曾后悔? 錦被順著她光潔的肩背滑落下去,闕清云抓住被角,似想替玉瀲心把被子蓋上。 騎坐在她腰腹間的女人卻絲毫不覺這個動作有甚不妥,反而大大咧咧按住她的手,雙目灼灼,不聽到她的答案便不肯罷休。 暖黃色的夕陽透過窗戶映照在玉瀲心身上,打著一層薄而朦朧的光,將其瑩潤如玉的肌膚襯得格外通透。 那眼神太熾熱,可風光又太妖嬈。 為師不后悔。 闕清云給出回答,但她下意識撇開眼的舉動,看著好像退避逃跑。 玉瀲心不滿意闕清云的態(tài)度,沒由來心口一悸,遂伸出雙手捧起對方的臉頰,迫使眼前之人回轉視線,與她四目相對。 師尊可否看著弟子的眼睛,把方才的回答再說一遍。 小徒兒不依不饒,闕清云抿著唇,木著臉,許久未應。 雙方對峙片刻,終是她先敗下陣來。 紅云咬住耳朵,爬上臉頰,她無可奈何一聲輕嘆:你先把衣服穿上。 玉瀲心聞言,方后知后覺意識到她們這樣的姿態(tài)似乎的確不適合談論如此嚴肅的話題。 她噗嗤笑出聲來,兩臂得寸進尺地環(huán)住闕清云的肩,故意晃著身子,笑問闕清云:有什么話不能坦誠相對地說? 真是一語雙關。 闕清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平復內心躁動。 再睜眼,一雙幽潭般的眼眸又恢復清冷。 可若仔細看,那深淵深處,尚有一簇火光在瘋狂跳動。 為師不悔。 闕清云聲音雖啞,吐字卻格外清晰。 她伸手輕撫玉瀲心的臉頰,雖由下至上地仰視對方,可經年累月積攢威嚴令她的氣勢還稍占上風。 瀲心,你可曾后悔? 玉瀲心咯咯笑,側首親吻闕清云的手掌,探出濕潤的舌尖輕輕舔過對方掌心,在闕清云呼吸微滯的瞬間,傾身撲進對方懷里。 師尊不悔,弟子便不悔。 與師尊一起看遍這人間,哪怕所經歷的皆是坎坷,她也不覺得痛苦。 闕清云就是她的歸處。 作者有話要說: 只有一更,大家早睡! 留評返小紅包! 第213章 昨夜睡得早, 玉瀲心晨間醒時天剛蒙蒙亮。 從窗戶看出去,外邊天色暗沉, 視野越過連綿無盡的山巒,遠處天地相接的地方透著些許紅光,隱隱伴著幾聲沉悶的雷響。 闕清云向來眠淺,身邊之人睜眼,她也從睡夢中醒來。 適逢窗外傳來兩聲異響,有鳥雀撲騰著翅膀從窗邊飛過,不知何故在外盤旋,最后咚的聲撞上窗框, 在薄薄的窗戶紙上留下圈暗紅色的血影。 玉瀲心被這動靜驚動, 抬眼看向窗戶,立時皺起眉頭。 大早上的,無緣無故見了血,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闕清云起身, 往肩上披了件薄薄的里衣, 行至窗邊,推開窗戶朝外看,見地上躺著只黑色的鳥。 巴掌大的鳥兒腦袋歪向側,翅膀張開成扭曲的形狀,羽毛被雨水打濕, 凌亂地貼在身上。 已經死了。 闕清云皺起眉,臉色凝重。 玉瀲心坐在床邊, 慢悠悠地晃著腿,瞥見闕清云的神色,好奇道:師尊,怎么了?窗外有何物? 東冥樂的信隼飛來, 死了。闕清云言簡意賅。 搖晃的雙腿懸在半空,玉瀲心抿唇,唇角笑意消失,表情漸漸沉重。 她隨意穿了件衣服,兩步來到窗前,果然見東冥樂精心飼養(yǎng)的信隼死在長廊外邊,落在汪淤泥里,沾了滿身泥濘。 先前玉瀲心接到信隼傳書,方前往冥南與東冥樂見面,可她不僅沒有見到東冥樂,反而遭了神主派的埋伏。 若非闕清云暗中出手,她那時境況當真兇險,九死生。 醒來見到闕清云,與之互訴衷腸,她滿心滿眼都是師尊,自然而然將東冥氏的恩怨拋諸腦后。 如今信隼再次出現(xiàn),竟死在她窗前,她方恍然警醒,東冥樂怕是也落入神主派之手,兇多吉少了。 闕清云向來了解玉瀲心,只個眼神,便能猜到玉瀲心的心思。 不等玉瀲心開口,闕清云便先出聲:東冥樂當初救了你的性命,便算于我?guī)熗蕉擞卸?,為師尚未親口答謝,今日東冥氏有變,我二人怕是需得去看看。 玉瀲心聞言,不由抬眼看她,闕清云有多介懷東冥樂,玉瀲心心知肚明。 東冥樂是生是死,東冥氏是興是衰,闕清云是不在意的,師尊之所以這樣說,全是因為她。 救命之恩,理應償還。玉瀲心點頭答應,若非東冥樂二十年前相救,便無弟子今日與師尊重逢。 猩紅雷云之下,東冥氏亂作團。 厚重的云層向下壓,越接近東冥,神威便越重。 空氣中彌散著種玉瀲心未曾見過的氣息,內蘊古怪能量,可變幻不同形態(tài),影響山林走獸。 雖未見過,但她從冥厄的記憶中可瞥見端倪,此物當為妖氣。 整個東冥氏皆被妖氣籠罩,接近東冥氏駐地百里,迎面吹來陣腥風,令玉瀲心二人眉頭緊皺。 不多時,視野開闊,玉瀲心與闕清云卻同時駐足。 東冥氏入戶處的吊橋斷成兩截,裂谷兩岸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形貌猙獰的妖獸三兩成群,正啃咬地上的尸身,生食血rou。 面巨大的妖幡插在東冥氏門楣之上,暗紅色的旗幟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古怪的紋路,只遠遠瞥上眼,都令人頭皮發(fā)麻。 師徒二人穿過裂谷,直往東冥氏深處去。 路行來,遍地皆是東冥氏族人的尸體,有些已經被野獸啃食得只剩森森白骨。 玉瀲心神識掃過方圓千里,鎖定東冥氏族碑之所在。 此刻,東冥氏宗地內,是神主派的狂歡。 族碑被天雷劈得四分五裂,那高聳入云的祭臺卻毫發(fā)無損。 祭臺上,東冥樂被人蒙著雙眼,反綁四肢,束縛于根徑長兩尺的石柱上。 她渾身上下牢牢綁著七八根鎖鏈,貼滿了封靈的神符,可見神主派之人對她的忌憚。 身青衣被血染透,她丹田被毀,手筋腳筋盡斷,已被神主派之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但四周看臺上,信奉神主派的族人還在熱烈高呼,為神主派的崛起而彼此慶祝。 在她身側不遠處,東冥氏老族長仰躺于地,胸口被剜去個窟窿,心臟不翼而飛,血在身下聚成片汪洋,染紅了半個祭臺。 祭臺下,成千上萬手無寸鐵的族人被縛雙手,如雞鴨似的趕到群,四周立著幾個獸首人身的妖族之人,喝令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本該在禁地閉關的孤月長老背著左手立在東冥樂跟前,他右手手腕翻,取出支獸骨磨成的匕首,刀口貼著東冥樂的臉,神色陰鷙地問她: 神諭在何處?你若老實交代,老夫可留你具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