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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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棟無奈道:敷余的人要想混進皇城可不容易,哪能為了拐個丫頭暴露行蹤。 單金珩道:爹,你是不知敷余的人有多兇蠻! 不必如此慌張。單棟道。 單金珩的夫人是個面善的,看著溫溫潤潤。她見自家相公一臉急色,只好道:我方才看見挽矜的丫頭就在屋外,她難不成是獨自出的府? 單金珩黑著臉把伺候單挽矜的婢女喊了進來,甕聲甕氣說:你家姑娘到哪兒去了? 那婢女瑟瑟縮縮站著,戰(zhàn)巍巍道:姑娘不讓奴婢跟著。 華夙饒有興致地聽著,自個兒出了府,還讓婢女在這守,莫不是想讓這婢女替她探探風(fēng)頭? 容離哪會應(yīng)她,眼一抬便睨了過去。 左右問不出什么,單金珩只好作罷,罷了,遲些若還是見不著人,再出去找,住了十?dāng)?shù)年的皇城,總不會忘了路。 華夙一哂,你剛來數(shù)日都未說認不得路,這單家大姑娘哪會連家門往哪兒開都不知道。 容離咽下最后一口飯,在喝了一口湯后,捏著帕子擦凈了嘴角。 出了廳堂,小芙緊緊跟上自家姑娘,小聲道:空青去熬藥了,姑娘這段時日未喝過幾頓,但觀面色不差,想來這藥差不多能停了? 容離頷首,早些年多喝一口湯藥便難受,現(xiàn)下喝藥跟飲水一般,好似什么苦味都嘗不到了,這藥停不停的,于她而言似乎不甚重要。 華夙卻在邊上說:凡間的藥少吃些,還不如我一口鬼氣來得有效。 容離心覺納悶,早些時候,這鬼明明連鬼氣不愿多予她,說什么凡人承多了鬼氣是要折壽,莫不是得知丹璇的離奇身世后,覺得她也并非凡人,多承一口鬼氣也無甚要緊了。 可她對自個的身子還不清楚么,這凡人皮、凡人骨的,受不得冷又忍不得熱,不是凡人還能是什么東西。 小芙欲言又止,分明有什么話想說,雙眼克制地往周遭瞄著,過了一陣才道:那單家大姑娘先前說要給咱們驅(qū)鬼,也不知是不是找法師去了。 白柳這段時日惶恐不安,來個法師做做法事也好,省得她汗都不敢出。容離輕聲道。 小芙抿了一下唇,話這么說雖是沒錯,可單家姑娘覺得咱們帶了晦氣過來,這未免太不敬重人了,且不說她還要喚姑娘一聲表jiejie。 這些話說過一次便莫要再說了,單家姑娘也是好心。容離輕嘆了一聲。 小芙只好抿唇不語,自己生起悶氣。 待容離回到小院,去熬藥的空青恰好端著藥碗回來,她走得急,在邁進院子時,碗里的湯藥晃出來些許,潑到了她的虎口上。 空青捧著藥碗的手一緊,明擺著是被燙著了。 小芙聽見這匆匆的腳步聲,忙不迭回頭,她還以為是找茬的人來了,轉(zhuǎn)頭時面色兇兇的,一副要罵人的模樣。 空青捧著藥碗急急忙忙走近,皺眉道:奴婢回來時看見單家千金了。 流霜姑娘?小芙何時見過她這般急急燥燥的樣子,當(dāng)即覺得有些新奇,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才伸手去接了藥碗。 空青搖頭,拿出帕子擦去手上的藥漬,是單家大姑娘。 小芙一愣,不知一個大姑娘怎把她嚇成了這樣,單家大姑娘怎么了? 空青搖頭不語,眼看著容離要進屋了,她回頭朝小芙手里的藥碗看了一眼,又把這guntang的碗端回了自己的手上,緊趕慢趕地走了過去。 容離正要關(guān)門呢,聽見華夙在她耳畔道:這丫頭怕是有話要同你說。 她眼一抬,果真看見空青急遽遽走近,這才未把門合上。 空青走得急,藥又灑在了手上,把手都給燙紅了,姑娘,藥熬好了。 容離側(cè)身,端進屋里來。 空青捧著藥碗邁進了門檻,垂著眼把碗放在了桌上,又取出帕子把沾在碗壁的藥汁給擦去。 可是有話要說?容離輕聲道。 空青抬起眼,朝自家姑娘身側(cè)多看了兩眼,聲音低低地說:姑娘,那位在么? 容離一聽便知她指的是誰,搖頭道:不在。 華夙冷笑。 空青松了一口氣,不在便好,奴婢回來時看見了挽矜姑娘,她身側(cè)跟著個法師,也在朝咱們這來,看似是要來做法,那一位不在便好。 華夙不以為意,區(qū)區(qū)一個道士,還能傷到我不成? 容離并不意外,她早料到單挽矜是去找道士了,她在也不打緊,那道士應(yīng)當(dāng)傷不了她。 空青皺起眉,奴婢是憂心那法師覺察到什么,把姑娘當(dāng)做鬼了。 華夙當(dāng)即拉下臉,你這婢女對你真是關(guān)懷備至的。 容離想笑,卻偏偏要裝作惶恐,省得這祖宗生氣,哪能呢,那道士也不知有幾分真材實料。 皇城的道士,許還是有些用處的??涨嗝Σ坏?。 容離坐了下來,伸手碰了碰碗壁,這藥還是燙,得放上一陣才能喝,她一邊道:不必怕,既然挽矜姑娘要來,你們便在院子里迎一迎,我先將這藥喝了。 空青只好頷首,藥還燙,姑娘小心些喝。 說完,她便轉(zhuǎn)身走了。 藥碗里沉著些藥渣,湯藥黑沉沉的,跟墨汁一樣。 容離捧起碗輕吹了幾下,低頭抿了一小口,慢條斯理地喝著,一點兒也不著急。 華夙看她喝得有些難,捧在碗壁上的手時不時翹起一下,像是被燙著了。她實在看不過眼,伸手往碗壁一敲,碗上熱意登時被卷走了大半,就連碗中的湯藥也變得溫溫的,恰好能入喉。 容離抬著眼看向這鬼,微微瞪圓的眼總是顯得怯生生的,可誰知她那彎彎繞繞的心思又在想些什么。 華夙別開眼,生硬開口:喝。 容離還在看她,可嘴上沒停,小口小口喝著。 華夙皺眉,側(cè)身背了過去,把單薄高挑的背影留給了她。 過了一會兒,單挽矜果真帶著人來了,那法師倒是穿了一身黃燦燦的道袍,手上還拿了不少東西,看著像是有所準(zhǔn)備的。 小芙和空青在屋外福身,側(cè)屋里的白柳聽見動靜,忙不迭走了出去。 單挽矜問道:表jiejie回來了么? 空青低聲道:姑娘在屋里。 屋中,容離不緊不慢地喝完了藥,從屋里出來,朝著單挽矜微微頷了一下頭,氣息幽微如縷,挽矜meimei。 饒是只大上些許,輩分也還是在的,這一聲meimei喊得不虛。 單挽矜笑得得體,聽聞jiejie在祁安時撞了邪,挽矜特地為jiejie請來了這位法師。 容離迎上那法師打量的目光,不卑不亢的。 華夙輕哂,你那叔叔得知這丫頭悄悄請了道士入府,也跟著來了。 方才在飯桌上時,單金珩已是氣得不行,現(xiàn)下單挽矜回了府,想來還未同他打聲招呼便徑直來了這小院,儼然氣得更甚。 容離眸光一動,果真望見院門外有身影靠近,索性道:多謝,此番有勞,有法師在也好,我也怕將什么東西帶到了單家,把姥爺姥姥給嚇著了。這幾日姥姥姥爺關(guān)懷備至,實在受寵若驚,我心下亦覺得是要避開些為好,省得讓姥姥和老爺也沾上晦氣。 華夙聽她這一番話,不免想笑。 胡鬧!門外忽傳來一聲叱罵。 單挽矜急慌慌回頭,被嚇得怔住了。 單金珩冷聲道:回了府便往這兒走,若非聽下人說起,我還不知你回來了。 單挽矜將下唇一咬,挽矜這不是為了爹爹和姥爺姥姥好么。 我看你是閑得慌。單金珩火冒三丈,我先前同你們姐弟說起容府的事,不是叫你們將表jiejie視作異人,而是盼你們多體貼關(guān)懷,對她好些! 單挽矜許是未受過這委屈,登時紅了眼,可 平日里讀的書讀到哪兒去了,流霜都比你懂事。單金珩斥道。 容離眼一抬,舅舅可莫要再責(zé)怪挽矜了,如若挽矜不請法師過來,我日后也是要請的,雖說容家落入這境地,許可能是因有人在背后使計,但鬼神不可輕慢,這法事還是該做的。 華夙冷不丁開口:我在垂珠軀殼里的時候,你似乎并不覺得鬼神不可輕慢。 容離沒吭聲,唇微微抿著,甚是無辜。 單金珩面色沉沉,朝向那法師道:有勞法師走這一趟,只是家父不喜吵鬧,這法事便不必做了。說完,他從錢袋里拿出些碎銀,遞了出去。 那法師有些懵,沒料到這一遭,可想想還是把碎銀接了過去,無妨。 等那道士走了,單金珩才道:你們姥爺見不得道士做法,日后莫要再做這等事。 單挽矜抿著唇?jīng)]說話,連鼻尖也跟著紅了,看似要哭。 單金珩回頭對她身側(cè)的婢女道:把姑娘送回屋里歇息,在外一日,也該乏了。 單挽矜不得不走,走得分外不情愿。 容離垂著眼,小聲問:姥爺為何見不得道士做法? 單金珩這才道:府上前一回請來法師做法,還是丹璇未嫁時,說起來那法師還是為她請的。 作者有話要說:=3= 今天也更得有點少,不好意思 第76章 聽著似是發(fā)生過什么事,不然姥爺為何不想再在府上看見法師。 容離打量了一下單金珩的神色,輕聲問:舅舅能細說當(dāng)時之事么,與我娘究竟有何牽連? 單金珩沉默了一陣,轉(zhuǎn)身坐至院子的石桌上,邊上就是那挖鑿出來的小池子,池子里的魚輕觸水面,倏然又潛了下去。 幾個丫頭還在邊上站著,一個個面面相覷,斟酌著這事兒她們能不能聽。 單金珩回頭道:你們手頭若有事要忙,去忙便是,我有話同姑娘說。 小芙轉(zhuǎn)身就走,暗暗瞪了白柳一眼,走過去時還刻意撞了一下她的肩。 白柳一個皺眉,也撞了回去,兩個人就這么肩膀碰肩膀地走出了院門,而空青在后邊面無表情地跟著出了院門。 單金珩垂著眼,忽地從袖口里拿出了一根褪色的紅繩,紅繩里編進去了幾根銀線,看著紅白相間。他把紅繩遞到了容離面前,說道:這是當(dāng)年那法師留下的,丹璇走時未帶上,舅舅我擅自拿了,就當(dāng)留個念想。 容離接了過去,兩指輕輕捻著,沒能在這紅繩上看出什么究竟,這紅繩看似尋常普通,只是其上墜著一塊雕了符文的銀片。 那銀片約莫有米粒那么厚,半個尾指指甲蓋寬,其上符文雕得潦草,看不清寫的是什么。 華夙靠近看了一陣,吝嗇地伸出兩根手指將其捏住,退邪。 容離瞇起眼細,這才看明白了字形。 華夙松手兩指,確實有丹璇的氣息,只是這氣味寡淡,透著一股死氣,一看便知是死人之物。 容離垂眼,翻來覆去看了一陣,實在看不出什么死氣。 華夙輕哂,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手探至她胸前,食指隔空指著,并非用眼睛看,而是要用心。 容離不明所以,看單金珩一副痛心的模樣,許是因想到了丹璇,又不由得傷感起來了。她五指一攏,把紅繩握了個緊,這紅繩怎么了? 單金珩皺著眉頭,掌心覆在臉上一抹而下,長嘆了一聲道:若法師所言俱真,那丹璇應(yīng)當(dāng)是要把這紅繩隨身帶著的,但府上似乎只有舅舅我一人信了那法師的話。 法師說了什么?容離匆忙問道。 單金珩沉思了一陣,徐徐將舊事道起:那時丹璇約莫只有七歲大,我長她六載,有些事記得比她自己都要清楚些。說起來,丹璇未換牙前,似常能看到一些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這事也不知你有未聽說,那時你姥姥剛將她抱回來,她進府后鮮少哭鬧,我有時陪在她身側(cè),聽見她沖著別處呀呀叫喚,會笑,卻不會哭。我聽聞小孩兒是要多曬曬太陽才好的,見那乳娘無動于衷,便徑自將其抱出屋外,才剛踏出門檻,她便大哭大叫,嚇得我只得將她抱了回去。 那乳娘道,丹璇每回俱是如此,索性便不抱出去了,此后我再未打過這主意。那時丹璇那么小,有回乳娘告假,你姥姥便把丹璇抱去了她那屋,隨后似是有些事要忙,便令婢女暫且照看。 我在隔壁屋里看書,聽見丹璇忽地大哭,匆忙跑了出去,可一個未留意,絆到門檻撞著了頭。丹璇哭得厲害,我哪還留意自己的傷勢,緊趕慢趕地跑了過去,只覺得頭腦發(fā)昏,雙腿也軟得很,眼前還冒著金星,就跟撞出了魂一樣。 華夙站在邊上,輕嗤道:怕是真的撞出魂了。 容離未出聲,就光顧著聽單金珩說起舊事。 單金珩眉頭緊皺著,又道:我走至丹璇面前,才知她忽然大哭是因伺候的婢女想將她抱出屋外,那婢女拍著她的背焦急哄著,好似并未看見我,我靠了過去,也小聲哄她道小妹莫哭。婢女看不見我,可丹璇卻似是能,她哭紅的眼一彎,竟然沖著我笑了。 她何曾沖我這么笑過,我心下覺得古怪,低頭一看,才知自己竟是飄著的,難怪身子那么輕,好似成了什么飛絮,一下便能蕩出數(shù)尺外。 容離皺眉,此事當(dāng)真? 單金珩平靜道:你若信,它便是真,若是不信,姑且當(dāng)作市井話本。 容離抿著唇?jīng)]吭聲。 華夙饒有興致,尋常人丟了魂,可不容易回得去,莫非有人助他? 單金珩又道:我那時嚇得不知所措,抬手往額上一摸,才發(fā)覺頭頂竟全是血,那一摔竟摔破了頭。 說完,他抬手往額頭上摸去,把額發(fā)給掀了起來,額角上果真留有一個猙獰的疤。 容離看得清楚,這疤微微突起,足有拳頭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