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蕭凌風接收到他探尋的眼神時，卻像是對結(jié)果毫不意外似的，示意他直說。

    丁岳會意，當即回答陳副將道：“不錯！確實都進了那些前朝余孽的口袋！”

    說罷，他伸手從懷里掏出兩封染血的書信，上前兩步遞給蕭凌風道。

    “王爺請看?！彼渎暤?，“其一乃雁回鎮(zhèn)守備官員與前朝余孽林某的信件，信中載明了一月前秋收征糧入庫的數(shù)額?！?/br>
    蕭凌風聞言展開信件，果然見那厚厚的信紙上全是每日秋收征糧入庫的明細，幾乎與一個粗略賬本沒什么差別了。

    賬目之后，那官員還指明，將于十月二十五日運出糧草，請那位林先生按時著人接收，語氣恭敬，態(tài)度謙卑。

    信末，一方守備私印端端正正印在上面，顏色鮮紅。

    蕭凌風猛然收緊手指，復又展開。

    十月二十五日，分明就是他們到雁回鎮(zhèn)的前一日。這顆真是巧了，若不是他們早來兩日，那糧倉便還是滿的，也就叫他們察覺不到異常了。

    他甩了甩手，信紙被他重新甩得平展。而后，他將信件遞給余下眾人傳閱。

    看到手中白紙黑字的證據(jù)，那幾位將領俱是滿眼通紅，恨不得立時便沖到雁回鎮(zhèn)將那守備砍了。

    另一邊，丁岳咬牙接著道：“這第二封，是從那柔安大將尸身上搜出來的，落款仍是那雁回鎮(zhèn)守備。”

    他看向蕭凌風，眼眶里幾乎要噴出火來：“王爺，這封信里將雁回鎮(zhèn)的布防路線說得清清楚楚，甚至還指明了從雁回鎮(zhèn)往北而來的最近路線！”

    蕭凌風順著他的話打開第二封書信。

    就見那信上用大景朝的文字將雁回鎮(zhèn)的換防時間，將從雁回鎮(zhèn)北上往靖北軍大營而來的路線和沿途暗哨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甚至，仿佛是為了柔安人閱讀方便似的，那雁回鎮(zhèn)守備不僅在信上用的是大景朝簡單易懂的大白話，還在路線圖上的暗哨處用了柔安人的符號做了注釋。

    像是柔安人不按著這路線圖避開暗哨找到靖北軍大營便對不起他這么周到貼心似的！

    怪不得，怪不得柔安人往北突襲一路暢通無阻！怪不得敵人都快走到靖北軍大營了才堪堪有人示警！

    若不是靖北軍大營南邊那道防線從未啟用過少有人知，不然，恐怕今夜被騎兵驅(qū)趕著絞殺殆盡的便是他靖北軍的兒郎了！

    蕭凌風閉了閉眼，將那封染著鮮血的書信捏得粉碎。再一抬手，碎裂的齏粉自他手中紛紛揚揚而下。

    帳中靜了靜。

    半晌，那陳副將忍不住開口道：“既然那雁回鎮(zhèn)守備已然是叛黨了，那咱們何不揮師南下將他捉來砍了祭天？！”

    蕭凌風沉聲道：“還不是時候。”

    他看向丁岳，問他：“你的人撤回來沒有？”

    “不曾。”

    蕭凌風便道：“此時還不宜打草驚蛇，繼續(xù)盯著他們，有任何動靜即刻來報！”

    他瞇著眼睛：“他一個小小的雁回鎮(zhèn)守備，既能搭上前朝余孽，又勾結(jié)外族放蠻子入關，當真是長了天大的本事了！”

    眾人恍然。王爺這是要放長線釣大魚了。

    說完雁回鎮(zhèn)的事，蕭凌風話鋒一轉(zhuǎn)，又問：“龐將軍那邊，可曾有消息回來？”

    按照那前朝「先生」的說法，今日應是有兩股勢力對靖北軍內(nèi)外夾擊。

    若柔安人是其一，那龐將軍那邊，西勒盟也應當有動靜了。

    “回稟王爺，兩個時辰前說是一切如常。”蕭七上前一步抱拳行禮后又道，“再有一刻鐘，應當就有新消息遞回來了?！?/br>
    再有一刻鐘，傳來或許就是兩軍交戰(zhàn)的消息了。

    蕭凌風偏頭看了眼更漏，隨即看向眾人道：“明日應當還有一場硬仗，諸位先回去輪換修整吧?！?/br>
    眾人應聲退下。

    丁岳和蕭七站在帳中沒動。

    等那幾位將領出去后，丁岳與蕭七對視一眼，兩人皆是滿眼憂慮。

    蕭凌風擺擺手道：“那些個前朝余孽不好對付，我們徐徐圖之便可。當務之急，是龐將軍那邊要將那西勒盟的人阻截巖河谷以北，叫他們不敢再進來一步！”

    他看向丁岳道：“你也先去修整，等龐將軍那邊的消息來了，再來帳中議事?！?/br>
    等丁岳走了，蕭凌風穿好外衫系上披風，也跟著撩開帳子回了軍醫(yī)所。

    先前他知道自己傷口開裂多半駭人，沒當著莊清月的面換藥裹傷。

    如今傷口處理好了，事情也議完了，他便想去看看莊清月的手臂到底怎么樣了。

    軍醫(yī)所里，阿憐靠在床榻邊，放松心神后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忽然，幾道腳步聲在帳外響起。

    阿憐驚醒，一抬頭，便見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眼前，投下大片的陰影。

    是先前離開去處理傷口的蕭凌風，身后還跟著拄著拐的蕭七和提著藥箱的胡大夫。

    她連忙起身行禮：“王爺?！?/br>
    姿態(tài)雖然還像從前一樣恭敬，聲音聽著卻有些硬邦邦的。蕭凌風心下覺得奇怪，卻無暇去探究。

    他看著趴睡在床上的莊清月，皺眉問：“他怎么了？”

    話剛問完，還沒等阿憐回答，他眼風一掃便掃到了火盆里還沒燒干凈的帶血的繃帶。

    他怔愣一瞬，隨即拍了拍腦袋，滿臉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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